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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我来招惹她
温长玄难得回家来,兄弟们自然拉着他整日一处吃喝玩乐去,这歙州城中何处新开了酒楼,哪里又有戏楼乐子,一一都要带着他去。
温桃蹊是个闲不住的人,一样最喜欢凑热闹,以前小的时候,温长玄就总爱带着她一块儿,横竖他们温家的孩子,又并不会到那勾栏瓦舍的去处,是以自家兄弟出门,带上她,便很无妨。
偏巧了这一日温长乐闹着要出门,说是永善坊里林家又新扎了家茶庄,茶园就在城郊,林月泉为着今日开业,又请了戏班子,很是热闹。
温长玄黑着脸听他说完,打发了人回家去叫温桃蹊,要带着她一起去。
他回家数日,也早把前些时候发生的事情弄了个清楚明白。
阿娘如今还没查清楚,到底家里的内鬼是哪一个,所以始终不敢咬定,他林月泉心怀不轨,安插眼线。
可是这样的事情,温长玄再熟悉没有了。
他往年在定阳,就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只是未免家中担心挂念,从没同家里人说过而已。
他倒是很想会会这个林月泉。
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儿,是怎么在歙州搅弄风云,又是凭什么祸害他们温家的。
温桃蹊从小雅居去三房时,温长玄兄弟几个已经等了她许久。
她一进院子,一眼就看见了梁时也在,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
温长玄眼明,又知道她,虽然骄纵些,却不是个无礼的人,梁燕娇再不招人待见,她也不至于见了梁时便要给人脸色看。
于是他拧眉,开口去问梁时,隐隐夹杂着些许的语气不善:“你招惹过我妹妹?”
这一家子兄弟姐妹,梁时是都知道的。
如果说温长青能算是个君子,不会为他当日当街拦下温桃蹊马车之事发作为难他,那温长玄,就实打实是个护犊子的“小人”。
那天的事,倘或换成了温长玄,怕早就打上门来了。
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尖儿:“前些日子是难过一场误会,之后便也引得三妹妹不大高兴,一直也没同她解释清楚。”
他说的含蓄隐晦,温长玄只当是为着梁燕娇那事儿,就多看了温桃蹊两眼。
他抿了唇角,看着丫头远远的站定住,不肯过来,心下无奈,站起身,迎了几步过去,才压低声音:“你为他妹妹的事情不待见他吗?全写在脸上了。”
她的确是不喜欢梁时的,也没想过遮遮掩掩。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只是梁家这对儿兄妹,实在是让她觉得奇怪了。
她私心以为,如今家宅不宁,都是由他们兄妹而起,难不成他们梁家就这么清闲吗?自己家里就什么事都不用管,跑到他们温家来捣乱?
温桃蹊翻了翻眼皮,也没理会温长玄,掖着手信步过去,在梁时面前站定住。
她突然笑了,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衬得她越发明艳娇俏。
梁时看她突然变脸,心道不好。
果然温桃蹊扬声:“上次同兄长说话不客气,后来回了家,仔细想一想,兄长虽说是当街拦下了我的车马,却并无恶意,只是与我叙旧说上几句话罢了,我很是不该拿那样的态度对兄长,委实过分了些。”
她一面说,一面又蹲身去做礼:“正巧今日见了,我与兄长赔个礼。”
然则她蹲身下去的动作才做了一半,就猛然被人拉起来了。
温桃蹊侧目过去,就看她二哥面色不善的站在她身旁,一只手几乎提着她,把她拉了起来。
温长玄咬着牙:“你当街拦我妹妹的马车?”
梁时心下咯噔一声:“那日原是偶遇……”
“你在街上偶遇我妹妹的马车,有什么话,不能进府来说,要你当街拦她?”温长玄打断他的话,转头又去问温桃蹊,“你身边跟着人吗?”
温桃蹊点头说跟着:“我那日去李家的,自然带了我的丫头们。”
他问的分明不是这个!
梁时心下一沉。
温家这位三姑娘,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他那天说起话来不大客气,温桃蹊也回了他一份儿不客气,这事儿原是扯平了的,他也并未做出一派刻意拦车的架势,她怎么就认为他不是偶然遇上了呢?
时隔多日,她一直不曾发作,温长青也果然如他所料那般,没有找上门来,就连他后来几次入府给姑妈请安,见着温长青,也都是无事发生的。
怎么今日她偏又当着温长玄……
不对,她本来就是故意的。
梁时眼角抽了两抽,一时头疼,忙就拱手做礼:“说来是我该来赔礼的,那日真是偶然遇上,先前在家里时,又同三妹妹说过几句话,相处的不错,我拿她当自家妹妹看,才打马上前去说话,实在是很不应该。”
一旁温长洵听了好半天,才算是听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温长玄那个面色简直是要吃人的,于是也连忙起了身,在温长玄再要开口之前,一把拉住了他:“二哥哥别恼了,原都是一家子亲戚,他做错了事情,也赔了礼,好在是没有吓着桃蹊,只叫他记着,以后再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便是了。”
温长洵拦了温长玄的话头,转头又去看梁时:“表哥你也是,再是想同桃蹊亲近,也不该在外头就拦下她的马车,往后可不要再干这样的事了。这事儿母亲是不知道,不然也要拿了你到跟前,狠狠地骂你一顿才算完的。”
温长玄有一肚子要骂人的话,这下子全被温长洵噎回去了。
梁时姿态放的又低,赔着笑脸应承着,说是一时糊涂,今后自然再不敢了。
他们兄弟两个这般做派,倒叫他不好再发作。
于是温长玄把温桃蹊往身后藏了一藏,绷着个脸,一言不发。
温长乐是年纪小,整日里乐呵呵的,便是知道哥哥们之间闹了不痛快,他也懒得参言,更不会做那个和稀泥的和事老,也只等着闹腾完了,他才开口问到底走不走,再耽搁便要错过时辰。
温长洵顺着他的话催促几声,众人才前前后后的出门去。
然而温长玄始终把温桃蹊带在身边,更有意的隔开她同梁时的距离,连带着梁时的目光都一并挡去。
这算什么?防贼似的防着他?
梁时面沉如水,心里不痛快极了,几乎就要带到明面儿上当场闹起来。
要不是温长洵始终拉着他,又同他东拉西扯的说话,叫他分了心神,就凭温长玄的那个做派,他今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一直等出了府门,原本他们兄弟都是要骑马的,只给温桃蹊一个备了车,可这会儿温长玄扶着她上了车后,自己竟也翻身上了马车去。
温长洵刚翻身上马,面色一僵,扬声叫他:“二哥哥不跟我们一块儿骑马?跟桃蹊挤在车里做什么,快下来吧。”
温长玄显然心情不好,压根儿就不搭理他,径直就钻进了车里去。
温长洵回头去看梁时,无奈的叹气:“你也不要心里不痛快了吧?我都不知道这事儿,你先前还拦过桃蹊的马车。我二哥这做派诚然叫你膈应,可他也的的确确就是存了心膈应你的。那是他嫡亲的妹妹,他又没有我大哥那样儒雅随和好说话,我看桃蹊那丫头八成也是故意的,你上回是不是吓着她了?叫她记了你这样久,等着我二哥回家,才拿出来跟你算账啊。”
吓着她?
梁时嘴角往上一扬,连带着眉心也高高挑起。
温家三姑娘难得的通透伶俐,又是个心有城府的,能叫谁轻易吓着。
她分明是借今日事,告诉他,温家从来不欢迎他们梁家兄妹,如此罢了。
可越是如此,梁时生气过后,冷静下来,才越是对她感兴趣。
内宅的姑娘,十几岁的年纪,有着许多成算,办起事来又滴水不漏,真算是难得。
今日分明就是她先闹事,可她又不把话点明,上次她那样不客气,一个字都不提,只说他拦车之事,叫温家一众兄弟也以为,是他轻狂孟浪,拦了姑娘的车。
偏她还要拿腔作调的,先来同他赔礼。
他又不好声张,说他为着燕娇的事要去李家的,那不是把什么都摊开来说了。
真是个厉害的姑娘。
温长玄上了马车,盯着温桃蹊看了很久,才问她:“你不是因为他拦了你的马车才发作的吧?”
温桃蹊也坦然,就应了他的话:“他上次是要去李家的,不过我后来其实细想过,他只是拿那话来试探我,并不是真心要去李家赔礼解释。”
“为他妹妹的事情?”温长玄越发拧了眉心,“他做哥哥的,不好好地管教他妹妹,反而纵着他妹妹,还跟着他妹妹一起瞎折腾?”
是不是瞎折腾,温桃蹊说不好,可梁时的确是个没底线没原则的兄长,这倒是实话。
他大概是有妹万事足,什么是非黑白都不分,只要事关他妹妹,他就一概不管了,反正他妹妹不能受委屈,不能叫人欺负了去,他才不理会什么前因后果。
于是温桃蹊叹气:“算是吧。那天李大姐姐先找过梁燕娇,大概说话也不好听,所以梁燕娇来找我,想让我替她在李大姐姐跟前分辩解释几句,我回绝了,后来听说……听说她回了三房,发了好大的脾气,又跟三婶哭诉过一场,虽然没有再来找我,但我想,她身边的丫头,是打小服侍她的,即便是三婶不说,那两个丫头,也总要去告诉梁时的。”
“所以那天梁时本来就是故意去堵你的。”温长玄咬牙切齿的,“亏他也是个在外行走办大事的郎君,干这样恶心的事。内宅姑娘们一时拌嘴,一时不高兴,他也插手!”
更何况此事本就是他妹妹有错在先的。
梁家这对儿兄妹真是绝了。
温长玄揉了揉眉心:“大哥就不管?”
温桃蹊撇撇嘴:“你还不知道大哥吗?我倒是同他说了,他也没去找梁时发作什么,倒像没事儿人一样。我总不能去跟爹娘说,没得叫爹娘跟着生起,再说了,爹娘是长辈,又能把梁时怎么样?最多去告诉三叔三婶。可人家才像是一家人呢,还会理会这种小事?”
她整个人往后一靠,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我为这事儿不痛快了挺久的,好在是二哥你回来的是时候,今儿又叫我见着他,可不是要叫你给他个没脸,膈应他一场,才算完。”
“这事儿且不算完呢。”
温长玄阴恻恻的笑容一出来,连他说话的语气也骇人了些。
温桃蹊才伸完一个懒腰,人一愣,侧目过去:“你还想做什么?”
“他这么宝贝他的好妹妹——”温长玄啧两声,“打量着欺负了咱们家的人,还能心安理得的在咱们家里头相安无事的住着呢?大哥脾气好,不计较,我却不一样。横竖我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便是如今在定阳管着家里的生意,爹不也总说,三教九流都敢结识,也不怕哪日染上一身恶习来?”
温桃蹊吞了口水,喉咙滚两滚,可眼底分明没有害怕的意思:“二哥你可别闹的太过了,再把家里闹个鸡犬不宁,得不偿失的。”
温长玄挑眉:“怎么叫得不偿失?”
他反问了一句,略顿了须臾:“你不是想让梁家兄妹尽早离开歙州?不是不想让梁燕娇住在咱们家里惹是生非了吗?”
她啊了一嗓子,钝钝的:“你想干嘛?”
“何必非等着她来招惹我。”温长玄双手环在胸前,噙着笑看过去,“她是个生的不俗的小姑娘,实则我也是能去招惹她的。”
温桃蹊吃了一惊。
她是没想过这种事的。
于她而言,便是要眼看着梁燕娇痴缠上来,还要她二哥苦心配合,唱上一出好戏,她已经很不高兴,更深觉对不住她阿娘和二哥了,哪里想过,要他主动去引着梁燕娇上钩,拉着梁燕娇往他们挖好的坑里跳……
“可就怕这样做,人是赶走了,同湖州梁家也彻底结下了梁子。”温桃蹊有些犹豫,“闹开了,二哥你的名声也被牵累了,要我说,还是不要了,再等一等,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就是,况且她本来也是要走的,又不可能一辈子住在我们家,且到了六月,李大姐姐嫁进来,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更无地自容,你说的这法子,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