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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诛自忖阵术相比这位脾气古怪的老者肯定是差得太远,乖乖认怂道:“老前辈说得对。”
他暗自想,将来还是得让黄璐从头开始好好给他指点一下阵术,不可止于再蜻蜓点水,草草入门而已。不为别的,就为阵师来钱快啊,比他当年辛辛苦苦做贼可来钱快多了。
看这位少年孺子尚可教,纪衍稍微收敛倨傲,微微颔首:“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如果答得好,我便让你签订契约助我修塔。你如果答得不好,留下来也是浪费。”
“第一问:何为阵?”
“万物皆阵,阵即万物!”勾诛不假思索地回答。《阵皇经》就刻在他的识海中,而他所回答的这八个字,正是《阵皇经》上开宗明义的第一句。当纪衍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脑海中这一句一闪,他便毫不迟疑地回答了出来。
勾诛的这一句回答,倒是让纪衍一愣,差点被震住。虽然玄门阵道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但究竟何为阵,不同水准的阵师的理解其实是不同的,因此并没有什么标准的答案。
一般阵师的理解,所谓的阵,便是阵师用特殊技巧牵引天地灵机,在某个范围内构成的特殊场域。
比如布设结界,可以禁锢空间,便是所谓的结界阵。又比如以天地灵机干涉入阵者的神识,让其产生幻觉,便是幻阵。种类繁多,不可尽数。
但到了黄泉那个层次,领悟又不相同了。无论小到一只蚊蚋的身躯,大到日月星辰,又哪有一物不是有精妙的灵机驱动,哪一物不在自然造化的绝妙阵法中自然运行?所以万物皆阵,阵即万物!
勾诛如此回答,真是超凡脱俗,气势惊人。但纪衍转念一想,这少年口气实在太大,不像是真有所悟。他肯定是在哪本书上见过这样的论述,照本宣科罢了。于是他不露声色继续一路问了下去:“那何为布阵?布阵有几法?”
纪衍不断问,勾诛一一作答。但纪衍并非是罗列很多分门别类的问题,而是抓住一个问题越问越深。勾诛起初还能直接以《阵皇经》上的内容作答,但接下去就已经没有现成的答案,他不得不随机应变。再往后他便黔驴技穷,抓耳挠腮,怎么也回答不出了。
这不是《阵皇经》内容不够详实,不够博大精深。当年黄泉写《阵皇经》,便是要以一书替代万般经典,自己还在扉页上替了一句:此经出世万经绝!
但不同的阵师修习阵术的思路并不相同。
黄泉的阵术之道,以简为本,抹去一切旁支琐碎,只求基干,以一道推万道。因此书中记载无需太多,实际应用中灵活机变,只要循理而推就行了。
而纪衍的阵术,则是庞大精深,渊博无比,自己阅览研究阵图无数,各种阵局细节尽录在脑中,俯首即拾。但他并没有融会贯通,到九九归一的地步。
他论起道来,旁征博引。许多阵学著作勾诛根本闻所未闻,就算要自己推算也不是几日之功,他当然回答不了了。
问到勾诛哑口无言后,纪衍就另起一题,重新又是这样由浅入深。几番论道,每次都是说到勾诛彻底无话可说为止。最后他故作神秘地问:“你可知阵道古往今来一部绝顶奇书《阵皇经》?”
勾诛心中一惊,暗想莫非这老头通过这些问题,已经知道《阵皇经》就在自己脑中?所谓财不外露,自己刚刚多处直接以《阵皇经》中的语句作答,却是忽视了这一点。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打死不认了。
“晚辈只不过是个散修,只是听说过而已。”
纪衍得意地说:“先师武思翰,当年在大内玄铁卫当值的时候,在库房内见到此书。可惜此书玄奥,先师只记下一页。他便以此页为基础,发展成了这一脉师承。”
纪老头仰头哈哈一笑,继续说:“因此老夫自称是当年阵皇的小半个弟子,也未尝不可啊。哈哈!”
勾诛一时哑然,心想你够也够无耻的。你师父读了一页《阵皇经》,也没完整传给你,你就敢自称是阵皇的小半个弟子。要是黄璐在这里,她体内的黄泉的神魂发起飙来,还不当场把你清理了门户?
“你小子有点基础。只不过你这点能耐的年轻人,这城里也不是没有。要给老夫做助手,你还差几年功夫。回去多用用功,下次兽潮的时候再说吧。”
纪衍吹完了牛,享受足够,便袖子一甩,宣告送客。
愿赌服输,勾诛无话可说,心中只能暗暗抱怨那一两血灵石的诚意金打了水漂。就在这时候,密室中的诸多油灯忽然被风吹一般晃动起来,光影四处飘荡。
这密室里并没有窗,唯一的一扇石门也仅仅地关上了,全靠一些拳头大小的通风孔通风。怎么可能有风吹进来?
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仿佛整个刺天塔连同地下的密室都一起摇晃了起来。石块与石块之间相互松动、摩擦,发出咔咔的闷响。
纪衍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就跳了起来,第一个推开石门,往外冲了出去。
当勾诛走到外面,整片天空已经昏黑,但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一个春光明媚暖风习习让人昏睡的正午。就在这一会儿功夫,狂风卷起无数的树枝树叶碎石杂屑席卷了天空,他甚至看到一只惊慌失措的野兔正在空中玩命地飞翔。
空中并没有真正的云,晴天依然是晴天,只是原本强烈的正午的阳光,染上了类似黄昏的那种烟黄色,怪异地如鸦群般乱飞的杂屑所组成的云遮雾罩中,投下了许多怪异的橙黄色的光柱。
大风铺面而来,如滚滚浊浪,势不可挡。若是人落在这风中,非这勃然大风之力撕碎了不可。好在防护塔的防护阵已经自然展开,抵挡了绝大部分有杀伤力的风。即便如此,整座高塔依然被吹得哗啦啦响,隐隐有点晃动。
刺天塔的顶端,那个骷髅头顶端的长角,已经化为淡紫色,以此为圆形,如水波一般展开了一圈一圈五色波纹。
塔身上无数的阵纹,连同阵纹之中镶嵌的牵引石,就好像是某种生物活过来了一般,如同无数五颜六色的线条,线条之中夹杂着一颗颗深邃莫测如同眼睛一般的事物,发出无限玄奥的光华,如密密的蛛网一般向四周延展,覆盖方圆数里的地面。
这些散发着灵光的线条并非是灵机线,而是防护大阵受到猛烈攻击,自然产生的灵机波荡。这当然不可能是自然之力,而是有人故意所为。
头顶太阳所在的方向,强烈的橙黄光芒中隐约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猛烈的大风正从那黑色的人影处吹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神念,宏大如天降神音,夹在猛吹而来的风中:
“老夫桐风,新任炼血长老。我只试试你们布的这个防御阵,究竟有几斤几两,能不能抵挡得住这此兽潮!”
他手中拿着一片足有一个人大小的巨大树叶,握在手中如同扇子一般轻轻一摇,这股猛烈无比的劲风就如同万兽狂奔一般喷涌而出,直接从天顶往下,轰击刺天塔。刺天塔随之发出咔咔的响声,竟然如同风吹芦苇一般摇晃了起来。
纪衍原本怒火冲天,但抬头一望,感觉到那铺面而来的神识威压,顿时瞳孔缩小。一点都没错,那分明是一个金丹老树妖的恐怖威压!
炼血长老?年年兽潮时都有炼血长老前来督战,但以往的炼血长老并非此人。真是树族十二金丹中的“风王”桐风?今年木野部居然这么夸张,派了一名金丹老怪来充当炼血长老?
树族一皇十二真,有四名金丹属于木萝部,两名金丹属于木猛部。木野部作为为妖界皇部,包括树皇木野在内,原本足足有七名金丹,力压妖界众部。
木野失踪、保皇派的两名金丹被逐出部落,如今木野部只剩下四名金丹,实力已经大不如以往。
一名金丹树妖凌空发威,纪衍并未屁滚尿流,反而让他精神一震,热血涌上头顶,浑身激动得颤抖了起来。和一名金丹修士交手的机会,可不是随便就会有的。
绝大多数金丹修士都在部落宗门内潜修,做为压箱底的后盾。真正在外做为主力冲杀送死的都是虚丹,最多出动到紫府。也就是息壤大阵崩溃、万年仙参出世,才能引出九名金丹齐聚这样的盛况。
绝大部分修士行走江湖一辈子,也没有和一名金丹修士切磋的机会。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做为妖界屈指可数的阵术大师,怎么能不趁这么好的机会扬名立万?
纪衍手指连连在虚空中轻点,刺天塔上的阵纹顿时如螺旋一般旋转了起来,灵光大作,一线猛烈的五色流光从塔尖冲天而起,往那名太阳中的黑色人影猛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