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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求又仔细地挑了几包让赵大山拆开查验,另外两个衙役一个站舱门里一个站舱门外,紧紧盯着衙役头目的一举一动。
三艘大船仔细搜查,前前后后整整耽误了一个时辰左右。当着另外两名衙役面,赵大山又递上来一个香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几位哥哥喝茶。下次路过贵宝地,一定亲自拜访几位哥哥。”
高大求当着手下兄弟的面捏了捏手中的荷包:“我们也是奉公行事,多有得罪。”说着,对赵大山一拱手,带着两名手下往踏板走去。
上踏板时,高大求侧身让两个手下先走。他站在一旁,看了看赵大山一眼,微微点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赵大山看着高大求的身影,抿了抿嘴角,一动不动。
船开始航行,赵大山站在船尾,而高大求站在船头,两人两两相望,各自无言。
“主家,那个衙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孙正走过来,也看向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巡逻船方向。
“嗯,以后这条道不好走了。这次放过我们,是高大求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如果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条河道折腾,就是不给他高大求的面子。”赵大山沉声说道。
“那……这条线?”孙正看向赵大山迟疑地问。
“回去让给三哥他们跑,以后通州那边的货行由三哥接手,我们换个方向。”
“好,到了东央郡我就去找三舅老爷。”孙正退后一步,让赵大山先行。
“不要说太多,就告诉他通州的货行已经差不多了,让他派人去接手,后续由他操持,我们歇两天,换个方向看看。”赵大山说完大踏步往船舱走去,船上来了外人,黄豆和夏荷都进了内舱,只有小秋在舱门口坐着玩耍。
一路,船平安到了东央郡。
船排队进港,赵大山先让人康平找了马车送了黄豆和夏荷还有小秋回家,孙武媳妇和马文媳妇留下来帮忙搭把手。
一进家门,孙武爹娘看见夏荷又是一场抱头痛哭的画面。
黄豆只觉得坐了几天船,身上都酸痛起来。孙武娘看着站在一旁等待的黄豆,也收敛了哭声,忙忙地去烧水给黄豆洗澡。
洗好澡的黄豆,坐着喝了一碗红豆汤,夏荷轻手轻脚站在身后给她擦拭头发。要干而未干,黄豆示意她别弄了:“你也下去洗洗,休息一会。我喝完汤就去睡一会,这里不用你管。”
夏荷答应了一声,放开黄豆的头发,任由它们随意地披散在黄豆的肩头。退到门口后夏荷没有离去,而是安静地站在外面等候。
已经回来了,以后也要有规矩,主家仁慈,不是让自己蹬鼻子上脸的。这话是爹说的,在前主人受过严厉规矩的夏荷,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喝完汤的黄豆,摸摸已经差不多干爽的头发,起身走向内室。夏荷走过来,无声地收拾了碗筷退了下午。
睡好了觉的黄豆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斜插了一朵珠花就去了黄桃家。她已经快三个月没在家了,不知道大外甥张义鸣是不是还能记得她这个三姨。
张义鸣的名字是张小虎取的,他给儿子想名字整整想了两三个月,黄豆和黄德磊轮番帮忙都被他否决了。最后无意中在店里听见有客人说了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话,才定下了长子的名字。
不过因为要排辈序,只能按儿子的辈序“义”来起,好歹也算谐音。张小虎其实大名也不叫张小虎,叫张士诚。只不过大家习惯叫他张小虎。
张义鸣的乳名叫虎仔,也是张小虎起的,他是老虎,他儿子不就是虎仔嘛。后来,还是黄豆说干脆叫仔仔吧。虎仔叫,总有犯父亲名讳的意思,以后读书进学容易被人诟病。
只要对儿子好的,张小虎一律没有意见,同意了儿子的乳名叫仔仔。对他来说,仔仔不就是虎仔子嘛。
张虎仔果然已经不认识三姨了,一看见黄豆伸手要来抱他就躲。
玩了一下午,小虎仔终于肯让黄豆抱一抱了,把黄豆欢喜的眉看眼笑。
“你既然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吧。你今年已经十七了,也不算小了。”黄桃在一边仔细看顾着孩子,对着黄豆细声慢语唠叨起来。
“再过一两年吧,我觉得还是大点生养好。”黄豆抱着小虎仔开始举高高,乐的他笑得口水嘀嗒。
“你呀,就是主意正,你也不想想大山都多大了,听说黄小雨都怀上了。”
姐妹俩一起边逗孩子边说话,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东央郡码头,方舟号还在排队,一队巡查走了过来。领头之人直接走到方舟号前,赵大山连忙走了过来,准备下船。
“不用下来了,你家不是在外城河有房子吗?船直接调头,可以进外城去卸货。码头拥挤,不用堵在这里了。”说着领头之人看也不看赵大山,又走到一边叫了另一家也是外城有房的货主,让他可以回去,直接进外城河卸货。
周围货船一片哗然,如果可以直接进外城河卸货,只要他们货不多,完全就可以不用存仓库,省一笔钱不说,以后也方便很多。
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不用在码头排队,平时还好,码头繁忙的时候,排队排一两个星期才轮到卸货的情况不是没有。
不过从外城那高高的河堤要修一条台阶下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只有一条货船的那家外城有房的货主,摇头拒绝了巡查的好意。想到他家院子后面那长满荒草的河堤,他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排队吧。
赵大山却毫不犹豫地吩咐三船调头,一路向外城而去。
他家院子后面的堤坝早已经清理干净,为了方便当初孙武媳妇和马文媳妇在两边种菜,他家还用青石修了一条宽宽的台阶下去。
当初被左邻有舍指指点点浪费钱财人力的台阶,如今刚好可以用来做码头。
到了外河,停在自家后院的河道里,早有方舟货行拖生丝的马车过来,排队等候。
三船生丝运完,已经到了第二日下午。饭菜由孙武媳妇和马文媳妇回去做好了,每天大家轮流回去吃一口。
夜里赵大山也没回家,和孙武几人在船上守了一夜。已经到了家门口了,可容不得一点闪失。
运走了所有的生丝,而船上为了保护生丝不受挤压的货架也拆卸下来,分别堆成两堆,聚集在一起。
东央郡城外一家烧砖瓦的民窑带着三辆骡车,准备把这些货架分批拖走。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情,码头上常有丢弃的货架,能用接着用,不能用就喊民窑拖过去烧火。
周围居民在昨天,方舟号刚进内河的时候还好奇地张望,今天连孩童都失去了兴趣。东央郡水多船多,大船也没什么好看的。
黄昏前运送拆散的货架,帮忙搬运的伙计一人扛二三根,轻松送到车上。这一堆都是货仓里外围的货架,漆着黑油漆的木棍,看起来和货仓里面的货架没有什么区别。
为了不耽误赵大山的事情,民窑老板一再嘱咐,一定要今天都运完。民窑的骡车索性趁着夜色,把所有货架搬车运走。
夜色刚刚开始弥漫,伙计们还是两三根地往车上送,走路却稳重了许多,不复先前的轻松自在。
看着最后一根货架被抬上车拖走,赵大山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而站在远处酒楼窗口紧盯着赵大山家后院河面的安康先生,也放下手中紧握的茶杯,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诚王大业,即将拉开序幕。
这件事情黄豆也不知道,他们这次去通州收购生丝,两个多月时间并不是因为收购生丝而耽搁的。而是这批生铁熔铸的货架,才是赵大山去通州的真实目的。
外面的货架是真木头,而里面的货架却是生铁。同样漆了黑色油漆,单单看外观是看不出来的。
赵大山看着民窑的大车摇摇晃晃走远,他站在船头半天没动。心中思绪万千,有隐约的兴奋,也有微微的担心。
成王败寇,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是对是错。而他也没有选择,只能做个隐在后面的商贾。成功了他是商贾,不成功他还是商贾,不过是大小而已。
这是当初他和幕僚文康达成的协议,他不要高官厚禄,只要家人平安。这也是文康敢把长孙放到赵大山身边真正的原因,谁都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推开屋门,黄豆已经睡着了。油灯下,赵大山坐在床边,摸了摸黄豆铺散在床上的秀发,轻声低喃:“我只愿保你现世安稳。“
许是赵大山说话的声音唤醒了黄豆,许是夜风太大惊扰了她的梦,黄豆迷迷糊糊醒来,看着赵大山:“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赵大山笑着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我陪你一起。”
“嗯。”黄豆挪了挪身子,往里面去了去,空出位置来。
“大山,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黄豆翻个身看向睡在外面的赵大山。
“没有。怎么了,你不困吗?”赵大山目光灼灼地看向黄豆。
夜风吹过,拍打着窗棂,发出啪啪的声响。
春宵苦短,而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