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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避讳一下”这个念头,一上车晏三合心里就有了。
小裴爷与她来说,是齐大非偶。
谢知非更是。
她并非自卑自己的身世,人有贵贱高低之分,心没有。只要心是堂堂正正,坦坦荡荡的,就不存在谁低谁一等。
点完香,解完魔她为什么总要晕过去?
因为太累!
一个心魔化解完,她就经历了一次从生到死的人生。
欢喜难过,痛苦煎熬,悲欢离合……她都会原封不动的再活一遍,以至于她短短十七岁的年纪,已有七十岁的心境。
而这个心境告诉她,人生总会留些遗憾,眼前这个人笑起来露出酒窝的男子,注定会是她的遗憾。
既然注定了,那便不必再开始,不必让它成为这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心结。
晏三合,你得管住你自己的心!
“三爷负责找人。”
“对,我得找人,一个诸公子,一个唐爷,都得费我些工夫。”谢知非看着晏三合,也慢慢阖上了眼睛。
“谢知非,你得管住你自己的心!”他也在心里说。
她是郑淮右,是你妹妹。
哪怕你现在披着谢府三爷的一层皮,在内里,你们还是兄妹。你要注意你的一言一行,别跟个撩了就跑的渣男一样。
还有,你顶着一张大姑娘小媳妇都爱的脸,不是让你来祸害自己人的。
你瞧瞧你,脚都已经踩在悬崖边上了,还不知道要收回来吗?
要有分寸感!
一旁,小裴爷纳闷了,刚刚他们说话,我插不进话;这会他们都不说了,我还是插不进话?
啥情况?
小裴爷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一圈,最后落在谢知非身上,晏三合说话,这小子说话;晏三合闭眼,这小子也闭眼。
怎么这么默契?
“明亭,一会进城后先送你回去?”谢知非眼皮没睁。
“这么晚了送什么送?去你房里挤一挤。”
小裴爷的瞳孔露出满满的阴森来,心说一会到了房里,我还得好好审你一审!
谢知非无声松了口气。
也好!
有这小子插科打诨,马车里的气氛至少不会那么尴尬。
他偷偷掀开一点眼皮。
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太近的原因,晏三合身上的味道直往他鼻子里钻。
她身上有一股刚洗过衣服留下的胰皂味儿,中间混着一点少女特有的体香,让人莫名想到温柔干净两个词。
……
回到谢府,已是丑时二刻。
谢知非不等马车停稳,蹭的跳下车,蹬蹬蹬几步跑上台阶,然后转身,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明亭,扶一下晏三合。”
怎么让我扶?
裴明亭一脑门诧异,不知道我得和她避嫌吗?
还有,你小子跑那么快干什么,活像只兔子一样?
“不用扶。”
晏三合掀帘,右脚先落稳在地上,然后左脚再慢慢着地。
谢知非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很没滋味,只是还没来得及细品“为什么会没滋味”,门里边冲出来条人影。
“三爷,三爷……”
三爷目光陡然一厉,吓得谢总管赶紧闭嘴,眼睛骨碌一转,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该死”。
他颠颠的上前,冲晏三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晏姑娘回来了,晏姑娘辛苦啦。”
“谢总管这么晚了还呼天抢地,更辛苦!”
谢总管:“……”这话噎死个人啊!
晏三合扔下这一句,眼风丁点都没扫向谢知非,反而向身后的小裴爷轻轻一点头,扬长而去。
夜色寂寥,背影更寂寥。
谢知非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的微妙。
她为什么连个头都不冲我点点?
难道是我刚刚做得太过明显了?
或者我应该循序渐进一下?
我要不要追上去,先把她送回院子里?
“三爷,三爷……”
“鬼喊鬼叫什么?”
三爷思绪被打乱,气焰十分的嚣张,“欺负我耳朵聋,还是显摆你嗓门大?叫床有那么大的声音,我就服你。”
谢总管一怔。
我鬼喊?
爷啊,你怎么不说你盯着人家姑娘的背影看半天?
还有!
哪有男人叫床的?
呜呜呜呜……
忠仆难做啊!
谢知非一看谢总管那张委屈的脸,脸上强撑着爷的派头,淡淡道:“到我书房说话。”
……
忠仆难做,但谢总管却做得很称职,整桩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得一点都不乱。
听完,谢知非还没说什么,小裴爷直接炸了。
“操!杜家的祖坟冒青烟了,生了杜依云这么个玩意儿?”
小裴爷一手插腰,一手指着谢知非。
“怪不得每回我和她说话,都有种给祖上蒙羞的感觉,贱货当上瘾了,是改不掉的,也就你个二傻子,还把她当个好人,好她奶奶个腿儿。”
小裴爷自打认识晏三合以后,骂人这一项毛病就如同娼妓从良,已经改邪归正。
如今重操旧业,谢天谢地水准还在。
“还有你那个娘,她是顶了个恭桶在脖子上吧,恭桶那么重,她顶了这么多年怎么一点也不嫌累呢?”
谢知非被人指着鼻子骂娘,半点没有生气,反而身子往后一躺,曲起一条腿,轻轻笑了一声。
亏他还笑得出来!
小裴爷抓狂了,“谢五十,你瞧明白了没有,杜依云这是要搅得你谢家鸡犬不宁啊!”
“我不傻。”
谢知非指了指一旁的小圆凳,示意谢总管坐。
作为三爷的心腹,谢总管当仁不让的坐了,把脑袋凑过去,“爷,怎么个章程,你发话!”
三爷冷笑:“无凭无据,能有什么章程?”
一盆冷水狠狠泼过来,谢总管的血都凉了。
那杜府管事明明说,让李正家的继续在太太跟前滴眼药水;明明说,找个机会再让太太和柳姨娘闹一场……
谢总管抬眼去看三爷,见他嘴角勾着笑,一双黑眸却冰凉如刀,俊脸一半在烛火下,一半却笼在暗影里,如鬼如魅,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是了!
李正家的是太太的陪房,堂堂内阁大臣的发妻,被一个奴婢玩弄于股掌之间,说出去,丢的是谢道之的脸,是大房的脸。
这是其一。
其二,这老贱货吃里扒外,挑拨离间,谁给了她这么大的狗胆?是太太。
说来说去,根子都在太太身上,三爷刚刚那一笑,根本就是怒极而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