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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进行,转眼间已到了正午,只听礼官唱礼道:“拜。”
此时,孔子墓被前已摆了一个明黄蒲团,正是给康熙跪拜孔子用的。
众人的目光也不由全都落在了康熙身上。
作为封建社会的老百姓来说,跪礼和拱手作揖一样,都是常见的礼节。
而对康熙来说,他的一生中,却是只跪拜天地父母老师的,别人一概未曾跪过。
尽管孔子占着一个至圣先师的称谓,但让康熙跪他,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心理障碍。
虽然自清朝以前,历朝历代皇帝都会跪拜孔子,但康熙毕竟是满人皇帝,顺治帝虽跪过孔子,但那也仅仅是一朝,未成定制。
如果康熙摆出君仪,硬是不拜孔子,周围群臣虽不会说什么,但却难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随行的几个大臣颇为担忧的看着康熙。
见康熙没有动静,礼官又道:“拜!”
曲阜知县小声对身旁的衍圣公道:“孔公,皇上他怎么不拜啊?要不你去劝劝皇上。”
衍圣公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对知府的话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跑到康熙身边,低声道:“皇上,宫里来信儿了,六百里加急,要面交圣上。”
康熙当即道:“带路。”
随后便随着那侍卫走了出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一个文官道:“孔公,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要不要拜了?”
又有人道:“孔公,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就算不拜先圣,我等臣子也插不上话,唯独你能劝谏皇上啊!”
“若是皇上真的不准备跪拜先圣,那就拱手作揖吧,好歹先过了这个祭礼。”
“你这是什么话?圣人莫非是想拜就拜,不想拜便不拜的吗?你当是哪家山神庙吗?”
“孔公,您倒是说话啊,您是先圣后人,又是在场文官之首,该当如何,您拿个主意啊。”
文官们趁着康熙离去的时候争吵不休。
衍圣公始终不发一言,吵闹片刻无果后,所有文官都把目光投向了衍圣公。
衍圣公整理衣物,慢慢走到皇子们身边,拱手道:“众位殿下,刚刚诸位大人的争论,想必殿下们都听到了,该当如何,还请各位殿下示下。”
胤祚听了,心里一乐,祭拜你家先人,该当如何行礼,却要向外人请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八阿哥瞪了十四阿哥一眼,后者也知道轻重,没有乱说话。
四个皇子一时无人回话,衍圣公也不急,就维持着拱手的姿势不动,打定主意了,要将这个难题抛出去。
虽说皇子们都是康熙亲身骨肉,但皇家父子君臣关系混为一团,这种时候,皇子也如臣子一般,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傻呆呆的直接上去劝吧?
你劝父皇下跪?这是什么意思?大不敬吗?不忠不孝?
皇子们谁都不敢背这口大黑锅。
一时气氛分外尴尬。
八阿哥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道:“依我看,皇上可能只是惦念军情,故而刚刚行礼时分心了,我等静待皇上回来便是。”
胤祚心中一阵鄙夷,惦念军情?这是骗鬼呢?康熙八岁就斗鳌拜,二十岁平三番,三十岁收台湾,四十岁亲征葛尔丹,可以说大半辈子都在打仗,读的军报比奏折都多。
这种人会因为惦念军情而走神?
四阿哥也接口道:“有理,这几日战事奏报往来不休,皇上常常熬夜批复军报,加之旅途劳顿舟车辛苦,龙体困乏也在情理之中。”
四阿哥没什么办法,也只能装傻充愣的帮腔。
十四阿哥道:“皇兄们说的有理。”这家伙是信关公的,能昧着良心说句有理,已是不容易了。
这样一来,只剩下胤祚还未表态了。
衍圣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前一亮,恭敬的道:“六阿哥足智多谋,老臣早有耳闻,现在殿下不语,想必胸中已有丘壑。”
其实康熙拜孔子的故事他是知道的,但是后世传闻写的漏洞百出,说什么康熙不拜孔子的原因是孔墓石碑上的一个字,用布把那字遮起来,康熙便乖乖拜了。
开玩笑,这不是掩耳盗铃吗?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让天下人都知道康熙拜孔子,是把墓碑遮住拜的,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故而胤祚只当这是个民间传说,根本没当真,
但事已至此,胤祚也并未立刻回话,而是到石碑前看了看。
这石碑是明正统八年所立,正面碑文为篆书“大成至圣文宣王墓”八字。
碑阴刻有正书“奉政大夫修正庶尹礼部郎中赐食三品禄直文渊阁永嘉黄养正拜书”,下款书“大明正统八年岁次癸亥十月一日五十九代孙袭封衍圣公孔彦缙五十八代孙承事郎曲阜世职知县孔公堂等立石”。
石碑前便是石供案和石砌拜台等。
胤祚反复看了几圈,又蹲下查看碑文,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后世石碑前明明有道不伦不类的矮墙,将“王”字下面一个横及“墓”字全部遮住,但现在这石碑前却只有供台,未见矮墙。
周围皇子们和衍圣公都看的莫名其妙。
十四阿哥直接问道:“六哥,这石碑有什么名堂不成。”
衍圣公也拱手道:“殿下,额……石碑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胤祚刚要开口,便有人先道:“石碑无什么不妥,只是这碑文有些犯了圣上忌讳。”
众人向讲话之人望去,只见一个中年文官走了出来,其身穿正五品白鹇补服,此人身材修长,腰板笔直,放在一众文官中,颇有种出尘气。
衍圣公有些急道:“聘之,殿下讲话,哪容你置喙,还不速速退下!”说完,朝着胤祚拱手道:“此乃孔家后人,名曰尚任,官居国子监博士,唐突各位殿下,老臣代他向殿下们陪不是了。”
按辈分,孔尚任乃是衍圣公的爷爷辈,但两人仅相差九岁,且衍圣公是孔子嫡孙,又袭衍圣公爵位,故在外面,衍圣公是以平辈的语气与孔尚任说话的。
胤祚本是在权衡利弊,既然有人出了这个头,胤祚也乐得清闲,便道:“不妨,我觉的孔大人说的有理,让他继续说吧。”
衍圣公皱眉,已然有些气恼,说道:“聘之,大成至圣文宣王乃是先圣封号,这碑文自前明便是如此,从未动过,不知有何疏漏之处啊?”
这事不好解释,难道照实说康熙忌讳“大成至圣文宣王墓”中的这个“王”字吗?说康熙是皇帝,不愿拜王?
这不是编排康熙气量小吗?
孔尚任也不是傻子,便道:“钟在勿急。”说完,走到胤祚身前,拱手道:“殿下,可否借黄绸一用?”
胤祚知他是要用黄布将“王”字遮住,只是这样太过显眼,再说为了祭孔,康熙只带了随行护卫,太监宫女一概没有,哪来的黄布,便道:“用供台吧。”
这话一出口,衍圣公更是莫名其妙。
孔尚任却恍然大悟,拱手道:“殿下高明。”
既然衍圣公也不反对,孔尚任便叫了几个侍从来搬供台。
他自己站在蒲团后,看到供台将“王”字遮住了,便道:“好了,就放这吧。”
重新挪过地方的供台离石碑近的令人发指,在场众人一脸迷茫,不知孔尚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