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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如何,白云道人在太攀面前所展露出来的姿态,所代表的,就是一种善意。
这善意,对于如今的太攀来说,至关重要——死在太攀手上的刘,张两个道人,他们总会有一些知交好友,无论这两个道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在太攀的手上,但在他们死去之后,他们的好友,必然会因此对太攀有一些为难,甚至是直接对太攀出手。
对于这一点,太攀早就有所预料,而且也并不打算拒绝和逃避——只要天师府不介入其间,那他们彼此之间的行为,便都能够简单的界定为私人恩怨,既然是私人恩怨,那这些为刘、张两个道人讨说法的人,就不可能动用天师府的力量。
而没有了天师府这一层皮,同为神境大修,太攀自问,不弱于人,而且,这对于太攀而言,也同样是一个剪除天师府的力量的机会。
太攀这一次冒险前来面见白云这位合道半仙的原因,便在于此。
只要能够得到白云道人这位合道半仙的承认,那么,看在邓明通以及太攀所传递的那讯息的份上,在天师府高层的眼中,太攀都能算得上半个‘自己人’,而既然是自己人,那太攀和天师府中其他修行者的争端,自然也就只能是内部矛盾,只要不是太攀蓄意挑动事端,那太攀的一切反击,便都是合理的。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只要在白云道人这合道半仙面前走上一遭,那这天地当中,所有的修行者,都绝对必不会将太攀的身份,和妖灵牵扯到一起,哪怕是有朝一日,太攀和妖灵们之间的联系,暴露于人前,也不会有人想到,太攀真实的身份,乃是妖族的五位天罡之一,是万灵山接续传承最大的依仗——而只要自己妖灵的身份不暴露,那对于太攀而言,无论是碰到了什么事,都还有转圜的机会。
这两点,才是太攀这一次冒险的原因。
“甲子,申上,未……”邓明通叫太攀传递的口诀,是一串很繁复的,由天干地支,以及天地五行所构成的短句,短句的本身,没有丝毫的意义,按照太攀的猜测,这口诀,应当是类似于密文一类的东西,其中的天干地支,天地五行当中的那一部分,代表得是哪一种参照物,而余下的东西,则是在那如何在那参照物中,找到对应的所在。
“甲子申……上未火……辛寅……”随着太攀口中的一字一句,白云道人的脑海当中,源自于太攀的口诀,也是重新的被打断排列——太攀浑然不知,他所传的这口诀,虽然顺序没有丝毫的谬误,但这口诀当中,每一个断句的所在,却和正确的断句,有着相当大的差异。
这便是那邓明通不能明说的小心思了——若是这口诀,被传了出去,也不可能有人依靠这谬误的断句,推测出这密文所隐藏的意思来。
而那正确的断句,显然,是只有天师府中,那些合道半仙才知晓的秘密……
……
从那无回谷的底下重新踏上地面的时候,穹天之上,已然是星月漫天——这个时候,太攀才惊愕无比的现,他在那地底所呆的时间,竟是整整半天,但在踏上这地面之前,在太攀的感知当中,他在那地底所呆的时间,却只有短短的数十个呼吸而已……
“连对于时间的概念,都被彻底的混淆了吗。”太攀脚步不停,但心中,却在不住的感慨着,合道半仙的威能,在太攀的认知当中,越的清晰起来,但也越的叫人赶到绝望。
连对于时间的概念都被混淆这是什么概念,不言而喻。
“难怪,这天地当中,不乏气之境的修行者挑战元神修士,甚至于战而胜之的记录,但那些元神修士,却从来没有过挑战合道半仙成功的记录——能够在合道半仙的面前逃生,就已经足以证明,这元神修士,已经是这天地当中,不世出的天骄了。”
太攀心中想着,这合道半仙和元神修士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叫人太过于的绝望,叫人完全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步履沉重的穿过那被一百零八根雷火柱所笼罩的道路,每踏出一步,源自于那一百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上的悲戚和不甘,便是在太攀的心中,萦绕一圈,当太攀的身形,出现在无回谷的口子外的时候,太攀已经是被那无数妖灵的悲戚不甘,给压得几乎是喘不过气起来。
“云道友。”而在这无回谷的口子上,常远道人却是出乎预料的守在一边,见了太攀之后,常远道人对太攀的态度,和之前相比,也是截然不同。
言语之间,虽然还有些不满,但那敌意,却已经是荡然无存。
“常道兄。”被常远道人的声音一惊,太攀也是陡然回过神来——好在,对于太攀的恍惚,常远并不放在心上,毕竟,没有谁在亲眼见到合道半仙,亲身见证了合道半仙的威能之后,还能够保持平静,是以,太攀那一副呼吸都要凝滞的表现,在常远道人看来,才是一个元神修士,在面见了合道半仙之后,正常应该有的反应。
“先前多有开罪,还望云道友,不要放在心上。”常远道人后退了一步,主动朝着太攀一礼——从那无回谷的底下平安出来,自然便是意味着,坐镇于无回谷之下的那位合道半仙,白云道人已经承认了太攀的身份,承认了太攀和天师府之间的渊源。
既然如此,常远便再没有了针对太攀的理由——先前他对太攀的态度,是因为死在太攀手上的刘、张两位道人,皆是和他一般,同处于天师府,而太攀,却是外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立场,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在太攀和天师府的渊源得到了白云道人的承认之后,太攀对于天师府而言,便不算是外人——而既然不是外人,那太攀和刘、张两位道人之间,常远道人自然也就没有了插手的理由,毕竟,刘、张两位道人,和常远道人的关系,并没有多密切,常远道人能够站在天师府的立场上,为了刘、张二人,针对一个外人,但却不会站在刘、张二人的立场上,针对一个天师府的‘自己人’。
是以,常远道人对太攀态度的转变,也在情理当中,而这,也正是太攀要通过刘方和与常远道人接触,再通过常远道人,接触白云道人这位合道半仙的原因——否则的话,若是太攀所见到的第一个天师府的元神修士,便是和刘、张二人关系密切之人,那只怕一个照面,两人就已经是动了手,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又哪里有机会,能够见到那位镇守在无回谷底下的白云道人?
“不过,长安城中诸位师兄弟,不乏与刘、张交好者,他们得知了云道友的行踪后,云道友只怕会有些麻烦。”常远道人看着太攀。
“若是能够说清,自然是说清了最好。”
“若是在不能化解这一段恩怨,那也没有办法。”太攀看着常远,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同出一门,师兄弟情深,但我也绝对不会束手任他们施为。”
太攀一边说着,一边和常远道人一起,并肩离开这无回谷,一直到了常远道人的驻地之后,太攀才是和常远道人分开。
而在一路上的言谈之中,太攀也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九大宗派之所以到现在都还不曾入局,便是因为,这帝国内部的一场变局,还远远不到决定胜负的时候。
作为高高在上的九大宗派,他们需要的,只是通过对胜利的一方锦上添花,以保证自己的地位就已经足够,而至于说雪中送炭,虽然利益大,但风险,也同样大,若非万不得已,若非有十足把握,九大宗派当中,有谁会行此决绝之事呢?
要知道,九大宗派此刻的地位,是如何得来的,九大宗派之前,鼎立天地的宗派,又是如何倾覆的,这其间的每一个过程,每一个细节,对于九大宗派的道主而言,都是历历在目的教训——便如龙山道一般,已然打定了主意要支持刘濞,也都是在行动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处理尾,想好了如何在必要的时候,将自己从事端当中摘出去,更遑论其他宗派?
“也就是说,现在大家都还在等着刘启翻出那最终的底牌吗?”停在长安城之前,隔着大军远远的望着长安城的所在,太攀似乎是看到了,长安城中的正中心处,那巍峨的未央宫中,每一天,都有九大宗派的暗子,悄然将朝堂上的每一次争执,将那宣室殿中的每一条言论,传到各自背后的人手上,而同样的,每一天,也都有人因为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无声无息的死在那宫廷之内。
“这样的话,也只能这样赌一把了!”望着长安城那浩大无比的影子,太攀在原地整整站了一夜,也沉思了一夜,一直到晨曦刺破天穹的时候,太攀才是艰难无比的,下了一个决定。
长安城已经封城,太攀想要在第一时间获取未央宫的变故,知晓刘启的底牌,已经不可能——这也即意味着,虽然目前,各大宗派当中所遗留下来的,参与这一场变故争端的,都是些神境的修行者,甚至有宗派因为这一代的弟子,还没有神境的存在而暂时不打算参与这一场纷争,但纵然是如此,无法进入长安城,也不能在第一时间知晓消息,做出应对的太攀,在这一场变故当中,已然是失去了先手。
或者说,他从那黄河之畔而得的先手,在长安城封城,而他却停留于长安城外的时候,就已经被拉平——而在拉平的情况下,太攀区区一人,如何能够和那些宗派弟子相争?
这意味着,若是继续滞留于长安城,等着长安城中的变故出现的话,那在这一场棋局当中,太攀就只能站在九大宗派弟子的背后,如那豺狗一般,舔舐一些残羹冷炙。
明明已经通过那黄河之畔的争斗取得了一定的先手,但却只能落得这般结局,这又叫太攀如何能够接受?
是以,斟酌之后,太攀还是决定赌一把——堵的,就是那刘启的后手,到底在不在这长安城!
若是在这长安城,那远离了长安城的太攀,在这一场变局当中,就只能出局,但若是太攀赌赢了,刘启的后手,真的不再长安城,而是在更往北的地方,那太攀所失去的先手,就将再一次的被太攀握在手上,如此,哪怕他是孤身一人,但有了先手的他,也能够保证,自己在这一场变局当中,所获取的好处,不会比徐求道他们这些宗派弟子,要来的少!
“那么,长安,就此别过!”朝阳下,长安城的影子,缓缓的收拢,而太攀,最后看了一眼长安城之后,也是毫不犹豫的,一路往北而去——在那最后的一眼当中,太攀似乎是看到了长安城中,那些元神修士们,绷紧到了极致的神经,以及那未央宫的宫门外,每次因为未央宫中的只言片语而产生的一次又一次的厮杀。
——长安城中,每一个修行者,都在等待那未央宫的消息,等待那宣室殿的决定,等待刘启掀出自己那决定胜负的底牌,而在未央宫之外,每一个有志于在这一场变局当中,获取最大的好处的人,都不会容许刘启的底牌,先一步被其他人所知晓。
是以,太攀几乎是能够确定,那未央宫的宫门每一次落锁的时候,那未央宫中,探子暗线们喋血的时候,未央宫外,那些修行者们,亦同样是在生死相搏。
在转身的刹那,太攀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强烈无比的感觉来——那便是,他这一去,等到他再回到这长安城中的时候,这天地当中的局势,必然已经尘埃落定!
“北行之路,看来也不是那么顺利。”三个多时辰之后,一道遁光,飞快的越过了太攀的身影,然后在太攀的前方落下——感受着那遁光当中的气机,太攀的目光,也是为之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