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是三十年前

村口的沙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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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念君捂着半边脸,揽镜照了照。

    不意外她见到了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虽然此刻这张脸一半是肿的,可是依然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虽然年纪尚且不大,却能看出眼角眉梢都带着娇艳,唇鼻脸庞,处处透着精致,肌肤娇嫩,竟比自己原先的样子还要美一些。

    这难道真不是梦?她是被周绍敏杀了没错,难道死后附身在别人身上了?

    傅念君微微叹口气,只觉得一头雾水。

    “嘶——”芳竹帮她上药,傅念君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对不住,娘子,我……”

    “没事。”傅念君反而对她扯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芳竹怔了怔。

    娘子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是啊,娘子对她说话竟这般温柔?

    细竹帘后突然透出一张细白的小脸,是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和芳竹差不多年纪。

    “娘子,夫人回来了,让您去上房见她……”

    芳竹却比傅念君更快反应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催娘子。”

    门帘后的小丫头被她训得黯然,傅念君叹气道:“芳竹,你对她这么凶做什么?”

    芳竹道:“是娘子说不喜欢仪兰的,觉得她啰嗦爱念叨,让她少出现在您眼前。”

    傅念君只好说:“你让她进来帮我沏杯茶。”

    仪兰便小心翼翼地进来替傅念君沏茶。

    看得出来她很怕自己。

    傅念君看这孩子比芳竹稳重一些,便问道:“仪兰,你以前常常劝我?”

    仪兰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娘子,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先起来。”傅念君看着她一对小手上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的疤印子,一看就是冬天冻疮留下的,再看那张泫然欲泣的漂亮小脸,便觉得有些不忍心。

    她柔声道:“你想不想再回到我屋里?想的话你就把我和我身边的人,还有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清楚说一遍,这段时间是我在考验你,若是你足够聪敏机灵,明日你就不用再做粗活了。”

    仪兰愣了一愣,抬头却看见傅念君含笑的一张脸,虽然此时不好看,可是却极温和。

    她心里定了定,立刻口齿清晰地把自己能说的巨细无遗都交代了一遍。

    傅念君手中的茶杯一顿。

    这么巧?

    “她”也叫傅念君?

    也很巧,这位“傅念君”的父亲也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同样的,她也是长房嫡长女,身份尊贵,但是母亲早逝,只留下她和兄长傅渊。

    如今的大夫人是她的继母,同时也是姨母,姚氏,是四娘子傅梨华和六郎傅溶的生母,她还有一个年幼的庶妹。

    二房里二老爷早逝,留下遗孀二夫人,和一对儿女。

    三房是庶房,三老爷三夫人放外任,府里留下了一个女儿五娘子傅秋华。

    四房是嫡房,四老爷虽官位不高却文名颇盛,有一个嫡长女大娘子傅允华和两个儿子。

    傅念君适才见到的那三个,就是排行一、四、五的三个小娘子。

    从仪兰口中就只套到了这些话。

    这位“傅念君”家里的人可比她多多了。

    “你说的很好。”傅念君笑了笑,“明天进我房里做事吧。”

    仪兰感恩戴德地跪谢她。

    傅念君随口又问了一句,“今儿是什么日子?”

    仪兰回道:“今儿是九月十八了。”

    “九月十八……”

    傅念君想到自己死的时候是十月,难道这么快就过了一年吗?

    “现在是天顺几年?”

    仪兰显然被她的问话吓到了。

    “小、小姐……今年是成泰二十八年啊……天顺是什么?”

    成泰二十八年?!

    傅念君竟一下身形有些不稳。

    成泰是光宗道武皇帝的年号,可是早在她出世前,光宗就过世了啊。

    成泰二十八年,是在她去世的天顺九年的三十年前啊!

    整整三十年……

    傅念君觉得头有些晕。

    她附身到别人身上,而且还是三十年前的人?!

    她重新活了过来,不仅仅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更是完全不同的时代。

    仪兰被她的样子彻底吓到了,就说今日的娘子态度怎么这样奇怪!

    “娘子,娘子……您、您怎么了啊?”

    “三十年,三十年……”

    傅念君仿佛被魇住了,不顾眼前的人,跌跌撞撞地往屋外跑。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仪兰急得跟在她后面,芳竹在外头正喜滋滋地等着奚落仪兰,却看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出来。

    “怎么了?娘子要去哪儿啊?”

    芳竹一把拉住仪兰。

    “不知道啊。”仪兰急得双颊通红,“娘子像是突然魔怔了一般。”

    芳竹一拍大腿,“遭了!真是让四娘子给打懵了!”

    傅念君跑出门,就仿佛能够找到方向一般。

    “这里……”

    她觉得心头猛跳,提着裙摆快步跑过了眼前的抄手游廊,惹得一路上的仆妇丫头纷纷侧目,又转了弯儿,跑了五十步远,这里连着一个大院子,院子中央种着一棵郁郁葱葱的老青檀树。

    它在这里。

    它真的在这里!

    傅念君喘着气停下脚步,突然觉得视线模糊了。

    她小时候,就很喜欢这棵树,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喜欢,成年后她以青檀为小字,纪念家中这棵树。

    三十年,物是人非,这棵树却没有变过。

    她仿佛见到了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

    在这里,唯一的亲人。

    她心底的疑虑终于确认,这里是傅家,可是又不是她的那个傅家了。

    傅念君的父亲傅宁是酉阳傅氏旁系子孙,年少家贫落魄,但是从小下人们就不无骄傲地告诉自己,京中的宅子最后是到了父亲手里,是他为傅氏承继香火,光宗耀祖。

    父亲是傅家出过的第二个相公。

    所以,她对这里很熟悉,哪怕有些屋宇和布局不太相同,但是她还是能找到方向,然后,找到这棵树。

    这里是傅家啊,三十年前的傅家。

    傅念君抬手抱住老青檀树的树干,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是三十年后的傅念君,她这一闭眼一睁眼,就跨越了三十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