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石复相篇

梦中宋韵55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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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哪个版本,都明文记载了吕惠卿大怒…其实吕惠卿真没必要大怒的。王安国不仅对他们这样,对自己亲哥哥也没手软,说出的话、办出的事堪称人间少见!

    据司马大师的《涑水记闻》,王氏兄弟曾有次争吵。王安国把宋朝改革局面归纳为天下汹汹,大祸将成。而这一切都是他哥哥的错。于是他苦口婆心地劝,要哥哥定要听他的,把变法停止,最不济也要抽身而退…要不然会家破人亡的!

    但王安石没听,王安国太伤心了,他转身泪奔,跑到影堂里向祖先们哭诉——不是我不孝,实在是大哥太固执,才让咱们家灭门的啊!

    这件事要先确定是不是真有。两种可能:1有!如真有的话,王安国以宰相弟弟的身份,在家里,以私人干扰国事,这还有半点国家公务严肃性吗?在这前提下,王安国不管以什么理由,哪怕是他真的有理,也说错了场合!他完全可在办公场合公开反对嘛!尤其是到影堂里向祖先哭诉,不知道在他身后,王安石是什么心情?

    2这事没有!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事情出自《涑水记闻》。请问一直隐居洛阳写书的老混蛋是怎么知道王氏兄弟在家里、在影堂的争吵的呢?除非是当事人向外界宣扬,那样就会尽人皆知,何以只有司马光笔记里才有?像苏轼、苏辙等日记一族为什么都没录用?

    此外最可疑一点就是“影堂”影堂即家庙、祠堂,供奉祖先遗像、牌位之地。这时王氏兄弟是在开封京城里,那他们的祖先祠堂也搬进京城来了吗?这事好像还需考证?常理来说,宋朝官员升迁谪落是很频繁的,尤其是宰相。赵匡胤定下的制度,宰相必须快速轮换,防止专权!这样频繁的调动,估计不会有人把祖先随身带着的?那样“回乡祭祖”一词就失去了意义…

    综上所述,这事如是假的,伟大史学家司马光先生的人品就有大问题了!捏造事实也就算了。难得的是他借王安国之口说出了如此恶毒的话——王安石一族家破人亡!这是怎样的诅咒啊…

    抛开这件事的真假,王安国和郑侠之间的往来则尽人皆知,这都是因他们太潇洒、太倜傥了。话说王安国一直用心良苦地拆自己哥哥的台,可拆来拆去没效果,所以对能拆他哥台的人极其欣赏!

    《流民图》事件后,郑侠某次上街,正遇上王安国骑马出门。骑得高看得远,王安国先看到了郑侠,立即眼前一亮。他在马上举鞭示意,深施一礼“君可谓**不惧”

    郑侠表情很遗憾“我也是不得已。想不到宰相被小人所误。到了如此地步”

    “不”王安国出人意料地反驳了。或许他这时才想起那是他的亲哥哥“我哥哥做官。总是忠贞不二,他认为作臣子的必须要为朝廷当事,有成绩归陛下,有怨恨则自己承担。这样才是尽忠于国家!所以现在九州四海之怨。都集于我兄长一人之身”

    郑侠冷冷一笑“你说得古怪。我从没听说过皇帝是尧舜,臣子是夔、契,九州四海会有那么多的怨恨”这时满大街的人都在听着,不由得一齐点头:好啊,郑侠说得好啊,有道理!

    这段谈话,就把王安国和郑侠栓在了一起,这就是罪证!他们是同党!可仍不够,冯京还逍遥法外呢!再想办法!吕惠卿从郑侠第二封奏章里看出了破绽。前面说过:这份奏章字数很长,要有5000多字。里面除民间疾苦外,还谈到了些宫廷内部的隐密事件…

    吕惠卿找到宋神宗,说这很奇怪。像青苗法、免役法、市易法等等都是举国皆知的事,郑侠知道不奇怪。可宫廷内部的事郑侠是怎么知道的?我得到确切消息。是冯京告诉他的!副宰相指使他人诽谤皇帝,不信您把郑侠召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于是,走到半路的郑侠才被押了回来,三堂会审,揪出了郑侠的门人吴无至、集贤校理丁讽。就是这两人给郑侠和冯京来回通信!

    这四人无一例外,都被贬到外地!郑侠最惨,在英州编管,人身自由都没了。冯京被罢相。王安国则放归田里,成了平民百姓…

    吕惠卿做到了这些,实在让天下人都悚然发抖。什么是狠人?这才是!与之相比,王安石实在傻得很憨厚、善良得太懦弱,根本不像个政治家!

    截止到这,吕惠卿打击了异己,也有了自己独创的业绩,不知不觉间他已完成了角色转换。连神宗皇帝都没预料到,他这样快就达到了两个目的:

    1首相大人害怕了。韩绛万万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副手。吕惠卿充分发挥了参知政事这官衔的本来面目,它本身就是赵匡胤用来制约宰相权力的!这时和吕惠卿同等职位的冯京倒了,每天办公时,韩绛无时无刻都在吕惠卿压力之下,他如芒刺在背,可无可奈何…

    2吕惠卿身边迅速聚笼了一大群亲信,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这些人本都是王安石手下、变法集团内部的主力。这不用吕惠卿刻意去拉拢,官场就是这样奇妙,只要你在赢、在迅速攀升,能代表一群人利益的位置,那群人自己就会靠过来,变成你的亲兵…

    2月11日,宋神宗下旨召还王安石重任宰相。王安石这次没像第一次出山那样,在路上游荡四五个月才进京,他的速度空前迅猛——7天,就从江宁赶到了开封!

    这样的速度很能说明问题。他和宋神宗都害怕了,吕惠卿在造反,定要尽快铲除他!

    王安石回朝。只有面对他时,宋神宗才敢说出心里的话“辽国来要土地,怎么办”

    王安石答“不给!慢慢谈,拉长时间讲道理,备战”

    皇帝心慌“要真打起来呢?怎么办”

    王安石摇头“绝不会!不要怕,更别示弱”接着王安石把一件件报告摆在桌上:1069年3月,耶律使逊煽动准布部落叛乱,辽国花了很大力量才镇压下去。同年12月,五国部落又叛乱,辽国动用皇室斡鲁朵才能平叛。1071年。辽国北方大雪灾,南方大旱灾,遍地饥民,国力大降。1072年1月,辽国北部又叛乱,乌古敌烈部自立为帝,辽国再派斡鲁朵平叛,一连打了几个月才成功。经此一役,辽国北部很多部落被斩尽杀绝,夷为平地。同年辽国国内大饥荒。这些之前。是1063年的皇太叔之乱。辽国眼看着就会四分五裂。拿什么来攻击军事实力空前增涨的大宋?

    摆事实讲道理到这份上。还有说不通的人吗?答案是有!心理上的问题,不是几句话就能治好的!

    3月8日,使馆里的萧禧很得意,他死赖不走的态度、边界上渐渐集结的辽兵、加上带来的这些地图材料。三管齐下,宋朝人这次肯定会屈服。他万万没料到,事情坏就坏在地图资料上了!

    宋朝当时有一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方志、律历、音乐、医药、卜算、水利、冶金…无所不知无所不精。基本上往前推500年,往后推500年,整整一千年内都没人能超过他!他是大宋科技的神话!天文方面他提出了新历法。物理学方面,他记录了指南针原理及多种制作法,发现了地磁偏角的存在。数学方面。他首创隙积术、会圆术…凡此种种,都只是他庞大知识的冰山一角,多年后他写了本书,集成了他一生的学术:书名《梦溪笔谈》,作者沈括!

    这时。宋神宗指定沈括去接待辽国使臣。接到命令后他没进驿馆去接什么待,而是走进了枢密院庞大的资料室,里边分门别类保存着自大宋立国以来所有邦交往来的公文。在这些堆积如山的资料里沈括整整呆了一夜,天亮时出来他捧着叠旧纸,那是60多份辽国历年与宋朝签订的边境合约原件。

    上面显示这次辽国所要的土地,以古长城分界,只有30余里,根本不像之前双方认定的数百里土地!宋朝上下大松了口气,证据确凿,拿给萧禧看:这是你们自己写的文件,还有什么话说!

    萧禧没话说,不等于辽国人全体都沉默。沈括要跟着他出使辽国,扮演当年富弼演过的角色。不过他的待遇远远没富弼好,主要原因是辽国君臣一代不如一代。耶律宗真时期,各种花招手段层出不穷,充满了技术含量,而到耶律洪基手里,辽国变得简单粗暴。

    会谈现场像个菜市场,一堆一堆契丹人围着宋朝使臣,足有1000多人,对沈括等人进行无情的围观。谈判过程没法介绍,首先次数太多了,前后共6次。其次辽国人千篇一律,就是要钱要土地。辽国枢密副使杨遵勖作为谈判首席代表,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们宋朝人太小气了,几里大的土地都不舍得,还能算兄弟之邦吗”无耻到这地步只能用无聊来形容,拜托打劫也要有个响亮口号好吧?这里要表扬下沈括的镇定,腹有诗书气自华,学问到了沈括的地步,面对各种非难总会有办法。他居然在原有30余里基础上,又让辽国作出了让步“舍黄嵬,以天池请,括乃还”

    回国路上他也没闲着,把大辽国的山川道路、风俗民情写成了本书,名叫《使契丹图抄》。图文并茂,献给宋神宗看。

    事情到这一步,无论如何都接近了尾声。从结果上看,不管分水岭还是黄嵬山、天池等地为界线,宋朝都是吃亏了!也罢!花钱买平安!再一次受气能换来北线的平安,让之前确定下的先河湟,再西夏,最后辽国的计划得以实施,那也不错?

    可惜:这只是宋朝人的一厢情愿…

    闰4月19日,18岁的太子耶律浚生下皇孙耶律延禧(未来大辽的亡国皇帝天祚帝)按说这本是件大大的好事。大辽国太后、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个个喜甚,只有一个人惧甚。那就是大辽第一奸臣、魏王耶律乙辛。皇孙降世,将使这位天才太子的地位更加稳固。一旦老皇帝驾崩、这位英武不凡的太子继位,那我耶律乙辛的好日子可就…不行!一定要搞掉他!皇孙的降临,反而加速了那恐怖的阴谋、悲惨的骨肉相残的上演…

    6月19日,王安石将编写完成的《三经新义》上呈皇帝、下颁学官。三经新义即《诗经义》《尚书义》《周礼义》王安石以自己的理解为之注释,阐述他心目中的“道理”官要怎样当、人要怎样做、怎样才能团结一起进行改革?可说这是用来改造当时知识分子心灵的武器。并规定此后科举考试以此为标准,否则不录!21日,因编写《三经新义》之功,主持者王安石加官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两位主修官吕惠卿加官给事中、王雱加官龙图阁直学士。当王雱按例辞谢时,突然间吕惠卿跳了出来,劝皇帝答应。说王雱一介青年,没贡献,何况以王安石的博大胸襟、无私性格,怎能让长子走这样一条侥幸富贵的路呢?

    王安石听了哈哈一笑:惠卿说得对,就这么办吧!事情就这样办了。而在他们身后,王雱愤怒的目光紧紧盯住了吕惠卿!

    一叛徒居然嚣张到这种地步,居然敢主动挑衅!如不把这样的人渣打倒在地,狠狠踩进泥里,这世上还有天理公道吗?

    王雱在家里,默不作声。集中精神去想,他一向强势作人的父亲,为什么就没反击呢?他想不通:为什么要纵容一叛徒?

    26日,大辽皇太子耶律浚兼领南北两枢密院,总领大辽国朝政。这孩子是光明的、每一个方面都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