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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余陌笙愣住了。
乔杉的眼眸很清澈，是完全不像那种受过伤又死里逃生的人的清澈。
她的瞳孔是有些棕褐的颜色，如今被眼泪浸泡得有些透明，亮晶晶的，仿佛里面盛满了星光，就像是小时候孩子们最爱玩的玻璃弹珠一样，圆润而晶莹。
乔杉的表情很真诚，很坦荡，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句话是她打心底说出来的真心话，无比赤诚，无比灼热。
但，也同样像一块火辣辣的烫铁，狠狠烫在了余陌笙的心上。
“嘶——”
余陌笙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乔杉继续说道：“谢谢……师傅……谢谢你。”
别说了。
别说了。
明明是我的不对啊。
明明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那副样子啊。
明明都已经做好了面对你陌生敌视的眼神，可是，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经历了一切，明明当初那么痛苦，为什么如今却还要向我道谢呢？！
我分明就根本不值得你向我道谢啊！
求求你……
别说了……别再说了……
余陌笙在内心祈求着，但乔杉根本听不到她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我知道……师傅、师傅……一定会……救我、救我的……”
这些日子里，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混沌迷宫，周遭所有一切都是扭曲和模糊的，一切的面容都像是打上了马赛克，一切的声音都像是经过了变声处理，她好像一直在做一场漫长到了极点的梦，始终在里面打转，却醒不过来。
直到刚才，直到余陌笙的声音出现在她的世界，直到余陌笙的手向她伸了出来，将她一把拉出了这个泥潭。
乔杉正要继续说话，余陌笙却已经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猛地抽泣了一声，哭着摇了头！
“乔杉！乔杉！不要再说了……我、我根本没有资格得到你的道谢！”
余陌笙突然崩溃的情绪，让乔杉简直一头雾水，忍不住无辜的看向了蒋捷雯，蒋捷雯倒是大概有些明白，咬了咬嘴唇，轻轻道：“师傅觉得，很对不起你……”
“什、什么……？”
乔杉惊讶的看向余陌笙，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那双挣扎愧疚的双眼，同样颤动了她的心脏。
余陌笙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不要向我道谢啊……乔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你才会遭遇这种事情，变成那副模样……”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更不用治疗，所以，你根本就用不着向我道谢！”余陌笙的心里痛苦极了，脸也火辣辣的：“明明，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乔杉默默的闭上了原本张开的嘴，静静的看向了余陌笙，没有说话，余陌笙紧紧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颗心疼痛不已，但都没有来自良心的自责和愧疚让余陌笙更难受。
“你骂我、你打我、你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向我说谢谢！我受不起！”
“不……”
半晌，乔杉轻轻的摇了摇头，松开了余陌笙的手，然后轻轻抚摸上了她眼泪纵横的脸蛋。
“师傅，我一直相信着你，你也真的没有辜负我的相信，这，就已经足够我感谢你。”
“不、不是的……不是的……”余陌笙喃喃的摇着头：“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明明像乔杉这么好的人，应该一辈子幸福快乐才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根本就不用遭遇这么多可怕的事情，乔杉父母也根本不会担惊受怕甚至最后被虏失踪……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啊。
然而，乔杉坚定的掰过余陌笙的脸，两个人双目对视，仿佛看到了对方的灵魂深处。
看着余陌笙痛苦自责的双眼，乔杉一字一句的说道：“师傅，你还记得，那个海边的傍晚吗？”
余陌笙呆呆的点点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
“那个晚上，是我们第一次交心的开始，当时我们拉钩说，以后一定会一起走遍天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乔杉眨了眨眼睛，她的声音已经越说越流畅，不再像最初一样一字一顿了：“我们答应过彼此，荣辱与共，你是我的师傅，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你身边，承担所有可能的危险和后果；如果我出事，我也相信你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不是吗？”
余陌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乔杉，世界仿佛变成了只有两个人的时空，她们仿佛回到了那个傍晚，那个海边，带着一点腥味的海风咸咸的吹在脸上，傍晚的海边，还有一些燥热，远处的天边只剩下一抹残红，海水一波一波平缓的打上来，整个世界安详又静谧。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为我的选择后悔，也不会因为它，而对师傅你心生不满，这是我的承担，也是我的誓言。”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你，就像师傅，也一定会相信我，就算不在一起，我们的心也始终和彼此紧紧相贴。”
轻轻拉起余陌笙的手，乔杉的语气轻柔极了：“所以，师傅，不要再自责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怀疑你对我们约定的看轻哦。”
余陌笙的眼泪，缓缓掉落了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
正因为余陌笙心里很清楚乔杉是这样的人，正因为余陌笙很清楚，乔杉深深信任着她、支持着她，当看到乔杉因为自己而遭遇这样可怕的事情的时候，余陌笙才会感到这样的无力，这样的痛苦。
看到乔杉躺在病床上那聊无生气的样子，她从来没有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无力，自己的软弱，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她既做不到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避免乔杉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失踪；也不能在发生的中途及时将乔杉救出来，只能让乔杉自己挣扎从魔窟中逃出来；更不能在乔杉昏迷的时候把乔杉的父母也找出来，只能寄希望于醒来后的乔杉口里的线索；就算是最后马后炮的将乔杉唤醒，也不过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运气成分居多。
余陌笙深深的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这样的自己，何德何能，能够被乔杉如此深深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