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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蛾城的跳蚤区,人来人往,灯火阑珊。
小贩们的吆喝声一个比一个卖力,大家都想赶紧处理掉手中剩余的货物,以便早早回家和老婆孩子团圆。
光的父亲沿着街道飞快奔行,躲避推搡着阻挡他的行人,引起一阵骚乱。
他感觉到有一双双眼睛默默盯着自己,不是行人,而是隐藏在暗中的窥视。
他怀疑是女人口中那个神秘的互助会,可此刻已然顾不上这些。
回想女人刚刚说的话,虽然理智告诉他,女人不可能用这么蹩脚的理由来欺骗自己,但他荒凉贫瘠的内心,那一丝火苗仍在倔强地燃烧着。
自打妻子疯掉之后,光,成了他心中唯一的光。
他马不停蹄地朝家的方向跑去,并期盼着看到光,看到妻子,看到他熟悉又珍惜的画面。
......
“试着吆喝一声。”
皮革女士轻柔地对光母亲说,这个神智不清的女人,此时正和她一起坐在摊位后面,面朝着一个个走过的行人。
光母亲轻轻地摇了摇头,显得害怕不安。
“很简单的,加油!”皮革女士鼓励道。
光母亲试探地张了张嘴,挤出蚊子一般的声音,每说出一个字,都要小心翼翼地望向皮革女士,生怕说错。
“皮带...上...上好...的...皮带...”
“真棒!”皮革女士笑的眼睛眯起了一条缝儿。“我说什么来着?很简单吧?以后你别总在屋里憋着了,给我当个帮手也是好的!”
被夸的光母亲捂着脸,像个小孩儿一样笑了起来。
光父亲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两人身边,扶在摊位上大口呼吸。
皮革女士见状,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放你出来了?”
“皮带...上好...的皮带...”光母亲朝着丈夫喊出了这一句,与上次相比声音大了,也自信许多。
“不介意吧?我想着没事儿让她出来透透气,整天闷在屋里,好人也憋坏了。”皮革女士笑眯眯地解释道。
“光...光呢?”光父亲费力地问道。
“他走啦,”皮革女士自顾自说着,“这孩子可出息了现在,都被派去执行任务了!”
“走...走了多久?”
“倒没多大一会儿,往城门方向去了。”
光父亲听后,二话不说再次跑远。
“哎!”皮革女士在他身后追喊,“你干吗去?这眼看着到沉眠时间了!”
光父亲像没听到般,很快就拐过了街角。
“怎么了这是?”皮革女士面露担心,“平时挺稳重一人,今天怎么跟吃错药了似的!”
“皮带...上好的...皮带!”光母亲看着皮革女孩,咧嘴笑着。
“对,皮带...”皮革女士看着街角方向,心不在焉地回应。
光父亲远远地看到了城门的轮廓,可筋疲力尽的他双腿如千斤重,肺部的空气也已然榨干,他看了眼右手腕处剩下的红色时间,小时部分和分钟部分归零,秒钟部分,在逐秒闪动。
十...九...八...
他的视线中,两扇城门正缓缓关闭,逐渐缩小的门缝内露出了光远离的背影。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张开嘴想要呼喊,可肺中仅剩的气体不足以支撑喉咙的震动,只发出了嘶哑的气声。
城门关上,严丝合缝。
光父亲跌倒在地上,眼眸暗淡,心中仅剩的那一缕火苗,熄灭了。
......
太阳规律的升起落下,飞蛾城平民们再次迎来新的一天。
一个看起来破烂寒酸的小贩儿,在家门口告别了老婆孩子。
他点燃门口的蜡烛后,挑着扁担开始了新一天的走街串巷。
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他不禁打起哆嗦,还好扁担两端挂着的铁桶里,装的是刚刚做好的蘑菇汤,还散着热气,吹到皮肤上暖暖的。
‘唉,天气转凉喽,该加衣服了,’他想着,‘幸好去年冬天的衣服还能穿,不用再买...’
‘不过这段时间还是得省着点,为买仙尾草做准备,冬天取暖缺不得那玩意儿!’想到这儿,小贩愁眉苦脸起来,‘这可是一大笔花销啊,早做准备的好,嗯,趁着现在还没到季节,越早买越便宜,等真到需要时再买,就不是一个价了...’
‘听说去年有个人烧完了没钱买,硬是生生扛了一晚上,啧啧啧,第二天苏醒时,耳朵冻掉了一个,我可不想哪天醒来发现身体少了什么部件儿...’
正当小贩琢磨着哪里可以买到大量便宜的仙尾草时,他忽然看见街角的告示栏处围了一大圈儿人,正指指点点地说些什么,看样子颇为生气。
‘又是哪个公子哥惹事儿了?’小贩儿想着,露家有几个小少爷,调皮捣蛋是常有的事儿,事情闹大了,一般都是贴个告示,写着会酌情处理,这不稀奇。
小贩儿将扁担放到人群外围的地上,瘦弱的身躯像泥鳅一样在人缝儿中挤来挤去,告示栏终于露出了一角。
他踮起脚,打眼一看告示,整洁宽敞的布面上仅写了两条通知,可整个人却像提前步入寒冬般呆滞下来。
什么情况?税收竟整整提高了二十个点!而且从今天开始,所有人不允许使用红色时间支付日常花销。
“这是要逼死人吗?”一个胆大的平民喊了出来。
这句话瞬间牵引起所有人的心,人群变的嘈杂起来,埋怨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贩儿又费了好大力气从人缝儿中挤了出来,蘑菇汤还被他放在后面,没人看管,那是一家人生的希望。
他明白没办法改变现状,只能逆来顺受,所以守护好已拥有的东西,成了他的第一选择。
‘还好,没人偷喝。’他看到蘑菇汤一滴也没少,松了口气。
“来两碗蘑菇汤。”一个男人苦着脸对小贩说,随即褪下腕带,露出绿色时间。
小贩目光一闪,张了张嘴:“五分钟。”
“什么?”男人前伸的手腕停了下来,目光刀子一样剜在小贩的脸上,“这东西不是一直都卖三分钟吗?”
“这...”小贩心虚地陪笑,“您也看到了,税率提高那么多,我不涨价的话,没的赚啊,冬天就快来了。”
男人本就被那张告示弄的心烦意乱,听到小贩所言,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
“你没的赚,我就有的赚吗!”男人怒吼,引起了好多人侧目。
“我也不容易...您体谅一下。”小贩央求。
“你问问大家,”男人提高音量,“谁容易?”
“就是,”旁边有人起哄,“贵族欺负咱们就算了,你怎么也欺负自己人?”
“我...我没有...”面对这样的指责,小贩急切地似乎要哭出来。
“他们露家敢这么过分,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胳膊肘往外拐!”
“呸!不要脸!”
“狗腿子!露家的狗腿子!”
咒骂的声音从人群中陆续传来。
小贩很快遭到了更多人的唾弃,他扛起扁担仓皇而逃,没走两步就被拦了下来。
“把他汤倒了,”有人喊道,“让他坐地起价!”
当一群情绪不稳定的人凑到一起,恶性的爆发往往就缺一个领头人。
几双手已经开始拉扯起扁担,有人拉翻了一侧的铁桶,蘑菇汤留了一地。
“不能啊!”小贩哭喊着,整个身子扑在了仅剩的那只铁桶上,“我老婆孩子还靠这个活命啊!”
无论小贩怎么乞求,都无法阻挡失去理智的人们以暴力作为愤怒情绪的宣泄口。
他们共同将瘦弱的小贩视为正义对立面,以拾起被贵族踩踏在地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