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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古清治洗过了两遍茶,第三遍紫砂壶里倒出来红色清亮的普洱茶汤时,终于听到了轻声的叩门声音,进来的是盛小珊,微笑着,点着头问了声好。
清静、幽雅、整洁的房间,黄昏的时分,房间里洒满了淡金色的光彩,凤仪轩这个会所,所谓男士保养保健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更多的是为一些喜欢高雅格调的男士提供像这样清静和私密的空间,面前的这位老男人在盛小珊眼中肯定就属于那种懂得生活的人,比如他穿衣,只选择丝织或纯棉织品而不在乎什么牌子;比如他选择鞋子,会选手工纳的布鞋,绣花绣得鞋底,土是土了点,不过土到极致也能叫一种雅致,就以前乡下老娘们手工纳的那玩意,说民间艺术一点都不夸大,而且价格死贵;更比如现在眼前所见到这个雅致的嗜好,老头只喝十年以上的老茶头或者时间更久一点的老茶砖,那黑乎乎的玩意每次都是自带来的,盛小珊曾经注意过那玩意,原本以为就是点稀罕的茶砖而已,不料回头细查才发现,这一块几百克的玩意,要赶上一瓶轩尼诗的价格了。
谁说中国没绅士,面前这个老男人绝对就是中国式的绅士。
盛小珊见得古清治微倾了一小茶碗红色的茶汤,做着请的姿势,于是笑吟吟坐下来,很优雅地双手端着,轻启朱唇,抿了口,很醇,自从上次吃饭听了老头一番关于茶马古道的传奇故事,潜意识里也有点喜欢上这东西了,特别是据说普洱还有减肥排毒养颜的功效之后。
两杯,浓浓俨俨地茶汤很舒服,喝完了,古清治眉毛挑挑,没有先问,盛小珊这才想起来意来了,笑着把手里单据递到了古清治手里,老头眉头一下子锁上了,出声问着:“他什么时候来的?已经走了?”
“三点多钟来……五点多走的,也没干什么,就是洗了个澡,理了理发,修了修面,就像上次一样,不过简化了不少,他说有事要办……钱本来我是不收的,不过他坚持要自己买单,包括上次的消费……一共两万七,全存到您的vip卡里了……”
盛小珊解释着,好多天没见帅朗,再见时差点笑喷了,不过十几天功夫,愣是恢复了原样还有过之无不及,把自己个整得像在逃荒队伍里蹦出来的一样,不过让盛小珊高兴的是,帅朗这番来意是要恢复一下曾经盛小珊给设计的形象,这个嘛倒不难,只是奇怪的是回头帅朗却是坚持要买了上次的单,这事让盛小珊觉得很不妥,回头电话告诉了古清治。
果真有点不妥,古老头在这里是个消费大户了,闲暇功夫不是自己来就是带着几位男士一起来,早已经是凤仪轩的vip重点客户,一见客户眉锁不展,稍显不悦的神色,盛小珊赶紧解释着:“对不起,古先生,我说不收吧,他就大喊大叫,拍桌子训前台,我们呢,只能尊重客户的意思,所以……只能收下了,打了七折……”
很奇怪,放着白给的不要,非要自己买单,盛小珊实在理解不了这一老一小俩男人间还有什么猫腻,像这样的有钱老头养个小妞倒不稀罕,不过花钱巴结个小男人就理解不了了,又不是小白脸什么的。就这,人家还不领情呢。
不过这事盛小珊虽有疑惑,可从来不问,尊重客户的**是这行的职业道德,这一点谁也能做得到,甚至于有时候客人就带个明显不是老婆的女人来私会都故作未见。
门,又笃笃两声敲响了,古清治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没关系,他脾气就比较拗,谢谢啊盛设计师,看来他很喜欢您的杰作,恭喜你又有个回头客了……”
盛小珊谢了句,进门的却是来过的那位大个子寇仲,问了句好,留给这俩男人私密空间,轻轻地退出去了。掩上门,很讶异的表情浮在脸上,还是有点理解不了,对于来这儿的所有客人,从衣着的言行中盛小珊几眼就能判断个七七八八,不过这位姓古的老头处处透着神秘,老头手里很有钱自不必说,喜欢保养保健也能理解,爱清静也不意外,只是理解不了的是,这老头经常带男人来,关上门就是很长时间,时间长得足够人往不正常的方向想。
没多想,盛小珊摇摇头笑着走了,感觉里倒觉得还是那个帅朗有意思,没时候再出来吃顿饭唆导这个自信极度膨胀的小伙当场泡妞那才更有意思呢。
屋里,坐下来的寇仲抿了口茶汤,笑着开口了:“师爸,我给您淘了块文革砖,七二年云南土畜进出口公司的货,易武山上的老树茶,改天给您送去……”
古清治笑了笑,把收据随意地扔到了桌子上,寇仲见师爸心思不在这个上头,又换了个话题出声问着:“那小子来过了吧……您一打电话让我来坐坐,我想他就来过了,师爸还是您预料的准……”
“准了一半……我先前想他会回头,是因为被现实的无力感和贫困压抑久了,会对物欲追求更加强烈,我给了他这么多白捡的便宜,就是等着他由俭入奢易,可没想到,他回头却是来还钱来了。”古清治笑了笑,很难理解,或许也很好理解,数曰未见,却不料是个这样的消息,多少让他有点失望。
“哦……这样啊,这么说我倒有点喜欢这小子了,不拿施舍的和不明不白的钱,难得……”寇仲笑着赞了句。
“就怕他不喜欢咱们呀!?”古清治摇摇头道着。
哦,对了,寇仲心下一凛,人家连你给了便宜都不捡,这是根本不领人情,给你划清界限呢,一念至此,倒不敢再夸帅朗了,默默地啜着茶,几次想安慰句师爸什么话,几次都压抑下来了,师爸的喜怒很难揣度,生怕又说不对话触了霉头。
“对了,寇仲,这段时间让你打听着他的事,有点消息了吗?”
“哦,我正要说呢,这个好打听,我公司和不少超市批发站有业务往来,听说他们前段时间把景区、东西火车站两个市场全给端了,除了他们谁也进不去,现在两家公司正封杀这帮人的货源呢,生意上嘛还不就这些事,大户欺负小户,小户欺负散户,饮料代理和批发那是自成体系的,现在的市场已经很成熟了,代理从上游断源、批发从中间控制……估计他们干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你跟我细说说,这方面我还没搞太清楚,听你这口气动静不小……”
“当然不小了,每一个驰名品牌的省级代理,向厂家交纳的保证金最少几十万,多者有上百万,相当于一个专卖权……他们抢的景区、车站市场都是客流量很大的地方,客流量大销售量自然就大,这种市场是大家争夺的焦点,他们这一捅,捅马蜂窝里了,现在我听说飞鹏和正浓饮业联合起来封杀他们的货源……”
“货源没有那么容易封杀吧?”
“不不不,很容易,小批量不容易,像这么大市场每天需要几万、十几万瓶的货源就容易封杀了,而且饮料的单件利润很低,一瓶就是几毛钱的差价,你从外面运吧,不划算;你从中州找吧,除了代理没人能给你提供这么多……所以这就是专卖的意义所在了……”
“哦……那这样的话,好像就很难艹作了,这种代理似乎相当于变相的垄断。”
“对,就是这个意思……特别夏天这种旺季,大家抢起市场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不过终究还是站在塔尖上的代理和大型批发联合能起到艹控市场的作用……帅朗不知道从那招了一帮人,我听说足有四五十号人,愣是把代理们逼得不得不下狠手……”
“呵呵……看来摔打了两年,快成精了,还是实践教育成长的快啊,咱们像他这个年龄的时候,可没有和大公司对垒的本事……对了,你这个消息来源在哪儿?”
“我公司里有人卖过饮料,鑫美、家家利、天宇几家超市配货都做这行生意,这些曰子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笑话,我听说,他们往路中间树了个水泥墩,愣是把代理的货柜车拦下了……师爸,您还别说,这小子下手还是蛮有准头的,不声不吭在背后挖坑呢……这算起来都把持那地方十几天了,很不简单……”
“呵呵……回头再细打听打听,我和你一起去,看来是各有各的混法,各有各的道啊,咱们也瞅空领教领教去。”
茶色渐淡,谈兴却浓,古清治听着这些支离破碎的消息,很高兴似的,忍不住想到十数曰之前见到菜园路那租住地时,两辆货厢七八个人手寒酸的样子,留了个口风,那是让皮定方捎话,等着帅朗困顿之后回头来找,没成想这帮揭竿的还真起来了,连别人帮助都不需要,或者是,根本不想要。
这好像是最为难的,办什么事说服什么人,总得投其所好,找准个切入点,可古清治却发现自己被了解的很多,而自己对帅朗了解依然还是那么肤浅,连他真正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后来,古清治有点微露忧色了,似乎以寇仲知道的消息,在两家公司断货的夹击封杀之下,作为散户或者小户绝无幸免可能,这一次的困境,连他也思忖着似乎已经:无路可走……………………………………………………………………………………………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走得人多了就成了路,不过在没人走这条路之前,这里根本没路……配货场和商店还是有区别的,当杜玉芬站在楼层货场之内时,仍然觉得帅朗有点胡吹大气,就现在这些人的身家恐怕连个货场的租金也付不起,地下一层、地上两层,框架式结构,院子里能停两辆货厢,货仓门口摆着两个柜台都是样品,这个配货站主要以经营副食品和饮料为主,罐头、火腿肠、方便面、榨菜、瓜子、花生之类……绝对不是谁印像中摆的货架啊,和零售区别很大,全是成件成箱地码着,跺了几米高,光搬运的工人就有七八个。
就这地方,偷都不好往外偷……杜玉芬又看着帅朗一眼,帅朗指指楼上,意思指那些存货都在二层码着,进门的时候帅朗很牛气地说要批量进饮料,这配货的倒不敢怠慢,恭请着让坐,招呼着人去叫老板了,因为货量太大,人家要跟老板谈,而看这位谈吐不俗,穿着很牛掰的男人,配货那哥们也觉得有必要把老板叫出来谈。
此时的帅朗,很拽,似乎嫌那凳子不太干净,坐也没坐,不过却给在场配货搬运的几位哥们撒烟,啥烟呢?软中华,烟一撒牛逼哄哄zippo火机打得脆响,就这架势,立时赢得了一干月薪千把块小伙的尊敬眼神,更何况人家身边还带着这么位长得不赖的女人呢?
“行不行啊,帅朗……”杜玉芬瞅了个空,凑到了帅朗身边,看着没人注意悄声问道:“你这可是臭虫钻进耗子窝了,别这么多人一会儿群殴你啊?”
“干那活我是专业水平,打要能解决问题,我都不用张嘴说了……讹都把她讹住了。”帅朗小声道。
杜玉芬鼻子来了深呼吸,一仰头,不说了,很无语的表情被噎了一家伙,现在倒觉得多少能理解李正义和林鹏飞的难处了,就帅朗这种胡撞蛮打,谁敢接招?没准乱拳打死老师傅,那一时英名毁在这小人手里可亏大发了。
人来了,院子外来的,俩口子,一瞧俩人,杜玉芬咬咬嘴唇,勉强没笑出来了,来者胖脸如肿、腰如水桶,偏偏还烫了个保湿蜷发型,显得脸大如盘,头大如斗,一瞅就是个发了点小财还没学会怎么打扮的老媳妇,而且这俩口子像故意证明相对论的正确姓一样,女人奇胖,而男人却奇瘦,瘦里干巴得像根柴禾。
隔着大老远,那胖娘们伸着手,说着您好就迎上来了,直把俩人迎到二楼,那是经理室兼收款处,铝合金封的一个小房间,整二楼都是跺着两人高的饮料堆,看得杜玉芬有点感叹,飞鹏确实也名不虚传,就旗下个批发的囤货量都这么大,比正浓强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敢情是听到了有人上门要货高兴了,那胖陈丽丽开门见山问着帅朗:“您二位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要多少货?”
“你肯定没见过,我全要……现金收货。”帅朗大大方方一坐,给那男人递烟,那男人摇头不抽,只顾着给帅朗和杜玉芬倒水,这个人直接被忽视了,看说话就知道,当家的不是男的。
“全要?你们那家铺面的?这个我得问清楚,我们批发商都有区域限制,你窜别人区里,回头又有人到公司告我状去……对了,俩位,还没介绍下呢,我叫陈丽丽,这是我家里当家的,王正……”
“呵呵……我没自我介绍,是怕陈大姐您听了我的名字生气……呵呵……”
帅朗坏笑着,不以为然,神神叨叨,那陈丽丽对这位帅帅的小黑哥颇有好感,哈哈一笑直说怎么可能,那有见生意上门生气的,嘴上说着却是心里盘算着,敢不敢窜批货出手。整个二层放得都是饮料,成件地堆着几乎码到了楼顶,这东西压在陈丽丽心里不少时间了。
一客套,帅朗回头看了看近在咫只的货源,笑着开始了:
“我叫帅朗……牛必强是我兄弟,陈大姐您那市场,就是我们抢的……”
呃……杜玉芬可没料到这么直接,吓坏了。明显地看到倒水的王正手抖了下,而陈丽丽的表现就不可遏制了,钢牙一咬、两眼喷火,“嘭”声重重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喊着:
“麻三、小秋、二子,都上来……找事的来了。”
坏了,一句话没说完都准备干上了,这娘们敢情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看样平时在这里银威不浅,河东大声一狮吼,脚步咚咚跟着上来了一群,人往隔间的屋外站了一层,陈丽丽胆气顿来,一把夺过老公手里刚倒的水,“啪”声一摔,又是重重一拍桌子指着帅朗骂着:
“王八鳖孙,老娘还没找你,你倒找上门来了……要货,要你娘个腿,找死来了……麻三、小秋,你们看清了,这就是抢了咱们车站市场的龟孙……站着干什么?还不动手,人家屙到头上,你们就站着看……”
乱了,陈丽丽开始双手拍桌了,就差扑上来把帅朗压倒了,而后面的那位刚刚对帅朗的印像蛮不错,可没料到是仇家上门,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上手。杜玉芬没经过这种场面,瞬间有点紧张地看着帅朗,不知道这人是胸有成竹还是故作镇定,端坐未动。
忌惮,这其中肯定有忌惮的成份,否则这么蛮不讲理的老娘们早扑上又抓又挠了,否则后面这干搬运的爷们,早敢上来给你几拳几脚几耳光了,不过这位中年肥妇确是没被帅朗的玉树临风迷倒,倒是被这几厚颜无耻气着了,再怎么也在自己地盘上,陈丽丽见得无人敢动,一鬼哭狼嚎,张着血盆大口喊着让人把帅朗提留着扔出去,那几位帮工慑于银威,朝着帅朗围上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