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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宏,你这么着急干吗?”一行人在城墙上疾走,正德忽然问道。
上城墙的时候,谢宏不急不缓的,颇为从容,可此刻却是一脸惶急,走在了最前面。从之前钱宁送上来的奏报中,正德就对谢宏有了些了解,举止从容正是这个有趣之人的特点之一,而这两天的接触也证实了这一点。
昨天元宵大会的时候,明明局势不利,可正德却没见谢宏有半点慌张,反而从容的反败为胜,朱厚照没意识到这其中的阴差阳错之处,却因此对谢宏又高看了一眼。所以,这时见了谢宏的惶急,他不由有些好奇。
“回禀寿公子……”正德的身份不好公开,所以谢宏也跟着钱宁等人称呼他的化名。
“虽然来的鞑虏不多,可是这些禽兽化身的蛮族所能造成的破坏却是极大……”谢宏没亲身体验过,在后世也算不得是愤青,对少族也没什么偏见,可他还是通过种种讯息对这个时代的鞑虏有着深刻的了解。
强汉以后,中原在自相残杀中开始衰弱,各式异族趁虚而入,在中原犯下了无数罪行。无论是匈奴、突厥还是蒙古或是满清,这些蛮族从来没有把中原的百姓当做人看,‘两脚羊’是他们最经常用的称呼。
因为没有把中原人当做人,他们犯罪的时候也丝毫不会手软,在后世某些道德彻底沦丧的所谓专家曾说的,‘很难讲是悲是喜’的那个过程中,满载的中原百姓的斑斑血泪,是这个时代的血海深仇。
与后世无关,至少在这个时代,鞑虏,就是血腥的野兽,跟中原半点联系都没有,对待他们唯一的办法,只有拿起刀剑,统统杀光。
还好谢宏记得正德也是个强硬派,说这些倒不会忤逆了老板,反倒是个好机会,可以趁机灌输些自己的观点给这位老板。谢宏没想着艹控正德,不过潜移默化的影响却是必须的。
正德对他引古证今的一番控诉深以为然。正德,或者说大明朝的每一个正常人,对鞑虏都是没有半点好感的。明朝从开国到灭亡的二百多年当中,和鞑虏的战争就没有停止过,对待鞑虏,每一个人的回答都是一样:“战!”
“的确是啊,我在保安州也巡视过一番,那里的防卫的确远不上宣府城这里,要是鞑子杀过去果然是很危险啊。”正德点着头,也举例旁证。
钱宁和谷大用也不反对谢宏的观点,不过对正德的话,他俩还是很无语,万岁爷明明就是在保安州玩了几天而已,其中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看街头卖艺来着。
“对了,谢宏,你这么见多识广,朕问你一件事。”
“皇上请问。”朱厚照同学说话经常没头没脑,有时候还会瞬移,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仔,谢宏也只好努力适应了。
“你知道胸口碎大石是怎么回事吗?那么用力的砸下去,石头都碎了,可是人却没事,朕在京城……”原来是保安州勾起了正德的心事,“还有呢,朕在保安州看到,那人把宝剑给吞进肚子里了,朕问他,他还不说……”
谢宏哭笑不得,朱厚照的神经果然很粗,明明很紧张的时刻,他刚刚也是义愤填膺的模样,结果转眼间又开始问为什么了。
“胸口碎大石是因为那个石头很大很重,所以槌子上的力量传不到人身上……”谢宏很无奈的讲解起初中物理知识来,见正德点头,又解释道:“吞宝剑那个简单,因为他那个剑是可以伸缩的……”人家吃饭的本事,能随便告诉别人么。
“伸缩的?你会不会做?朕也想要一把。”正德听得两眼发亮。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对鞑虏的观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转移开了。
好吧,不就是一把能伸缩的剑么,哥最会做玩具了,谢宏点点头,道:“这个容易,等打退鞑子,微臣回去就给您做一把。”
“那就说定了哦,朕得赶快想办法,把该死的鞑子赶走。”正德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然后恨恨的说道,也不知道他的愤恨是出于对鞑子的痛恨,还是因为想快点得到玩具的关系。
被他这一打岔,谢宏也没那么焦虑了,他抬头看看,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到了安定门。
因为外面有敌人,所以比起高远门,安定门这里的气氛紧张了很多,士兵也多了不少。谢宏四处张望着寻找张俊时,突然有人厉喝一声,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总兵大人在此督军作战,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一路都是畅通无阻,突然被人呼喝,谢宏也是一愣,眼见面前这人衣着鲜明,却是一副亲兵的装扮。
不等谢宏说话,这亲兵又冷笑道:“谢公子不守着茶馆,或者去散布流言,来此作甚?莫非是要给鞑子当歼细么?”
“我?散布流言?”谢宏迷糊了,这人态度不好,八成是因为自己跟张俊的关系不好,可散布流言这种事情咱可没干过,难不成这个亲兵也被正德传染了?不然怎么说话不着边际啊。
“谢公子,明人不做暗事,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还不敢承认么?你……”
这亲兵正是张俊的亲兵头目张洋,能够做到亲兵头目,他自然也是张俊的心腹之人。他知道最近张俊在烦恼什么,除了四海赌坊那笔烂帐,还有一件事,就是江彬讨去的那笔军饷。
那事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不过二万两银子罢了,张总兵在其中的份额更少,比起四海赌坊那三万两,根本就不值一提。
可在那之后,军中却有了传言,说甚么谢宏谢千户心念边关将士辛苦,宁可卖了钢琴那样的至宝,也要帮大伙儿讨军饷。这样的传言,再加上江彬所部的现身说法,全城数万将士竟都是深信不疑,而张总兵则成了贪官污吏一伙,威望自然大跌。
张俊知道之后这个气啊,明明就是那个姓谢的小子用旧东西骗钱,狠狠摆了自己一道,结果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连军心都要收买。他在家里大大的发了一通火,要不是顾忌谢宏的背景,他都有心打上门去了。
张洋是他心腹,自然知道家主的烦恼,也有为家主分忧的心思。今天见谢宏居然敢带人闯上城头,他忍不住出言讥讽。
他积愤已久,也不避讳,哇啦哇啦一讲,谢宏明白了,肯定又是江彬那厮干的好事。若是平曰有了这样的误会,谢宏或许还会解释几句,现在么?呵呵,他没那个时间,也懒得解释了,现在不同以往,哥真正的靠山已经来了。
谢宏也不多话,直接转头,打个眼色,召唤钱宁。
前面碰了两次钉子,钱宁正郁闷呢,心中暗骂李千户,也不知这个白痴到底怎么弄的,锦衣卫在宣府城竟然全无威风,甚至还比不上谢宏一个开茶馆的。
这时见了谢宏的眼色,他更烦了。两人之前的地位相差极大,几次接触他都是高高在上的下命令,而谢宏不得不因为他的吩咐奔走。他和谷大用商议的时候,也不过把谢宏当个普通手艺人,觉得就算谢宏还有其他本事,应该也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没想到谢宏跟正德一见面就这么投缘,只一夜的功夫,两人的地位就已经颠倒过来了,钱宁心里怎么可能一点芥蒂都没有。
他本有心给谢宏个难堪,想装作没看见,结果正德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钱宁无奈,只得掏出腰牌上前。他心里还有些担心,万一这个人再不认,然后又要谢宏出手,那自己的面子可要丢大了。
钱宁的担心是多余的,没等他亮腰牌,张洋就傻眼了。钱宁前次来宣府的时候,见过张俊,张洋作为亲兵头目也是跟在一旁,所以他认识钱宁。刚刚看见谢宏这个仇人,张洋也没留意其他人,这时看到钱宁,不由大惊失色。
这位不是上次斗乐的时候来的那位钱大人么?听说是锦衣卫同知,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怎么居然像个跟班似的跟在姓谢宏的身后?姓谢的不就是个虚衔千户么?张洋有些凌乱,颤声问道:“您是钱大人?”
“张俊何在?”见张洋认识自己,钱宁算是放了心,恢复了以往的威势。
“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
“行了,少啰嗦,带本官去见张俊。”被无视了两次,好容易遇上一个识货的,钱宁加倍的抖起来了。
“……是,大人,请随标下来。”张洋躬腰侧身在前面领路,心里不由庆幸,家主英明啊,姓谢的小子确实惹不得,身后的靠山这叫一个多!又有尚书,又有同知,这是露出来的,谁知道还有没有没露出来的?
“钱大人何时来的宣府?怎么也不知会末将一声。”张俊就在城门楼上,这边发生的事情早有人禀告于他,知道钱宁来了,他顾不得对谢宏的厌恶,远远就迎了上来。
“张俊,鞑子就在城外,你为何不出兵?”出乎张俊意料的是,一行人中,第一个说话的不是谢宏,也不是钱宁,而是一个年纪比谢宏还小的少年。
被这么一个小孩呼喝名字指责,张总兵脸上当然挂不住,他冷声道:“哪里来的无知孩童,钱大人与本将面前,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因为看见这少年与钱宁谢宏是一路来的,他不知对方身份,也没把话说的太难听,只是呵斥了一声。抬头再要跟钱宁说话时,却见对方脸色忽然变得极差,张俊心下一惊,难道这个少年是钱大人的什么亲近之人吗?
他试探着问道:“这位小公子是……”
“张总兵,你只管速速出兵,灭此朝食便是,其余的事情,不该你知道,就不要多问。”钱宁断喝道。他不是谢宏这样的野路子,对宫中的规矩熟悉得很,所以正德没说话之前,他下意识的没有开口,结果张俊却出言不逊,搞得他也是火大,再说话时也就不怎么客气。
张俊不想得罪钱宁,勉强压下心里的火气,解释道:“钱大人有所不知,鞑子素来狡诈,经常用小股人马诱敌深入,然后以伏兵攻杀……”
“去年你打的那场败仗就是如此?”正德又火上浇油。
那场败仗是张俊心头之痛,他平时最恨人提起,可想起钱宁的权势,又勉强压下,继续道:“不是本将不出兵,而是要侦察仔细了方可……”
本来见了张俊对钱宁的恭敬模样,谢宏还当他会痛快答应,谁想这人依然推脱,眼看城外的鞑子已经开始向东移动,他心下大急,道:
“张大人,那鞑子已经要向东边去了,就算有埋伏,也不可能是在东边,何不先出兵灭了这支小部队,至少也要把他们赶走啊。若不然,东面保安州没有防备之下……”
“放肆!谢宏,你一个虚衔千户,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张俊只当谢宏是钱宁的随从,刚刚又积下了不少怒气,这时猛然爆发出来。
“谁说谢宏没有资格说话?他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倒是张俊你先是败战丧师,现在又畏敌如虎,应该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资格当这个总兵!”正德是个好老板,不等谢宏说话,他就抢先反驳道。
张俊上次惨败的时候,正德还是太子,不过弘治那个时候已经让他接触政事,所以他对这件事印象也颇为深刻,此时一并道了出来。
“钱大人,你就是如此约束属下的吗?”张俊狂怒,再也顾不得钱宁的权势,冷声道:“本将还要观敌,钱大人请自便吧。”
他早不指望着能对付谢宏了,这人运气又好,靠山又多,实在难对付。只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张俊干脆送客,反正这战事跟锦衣卫又不相关,谅谢宏或钱宁也没办法用这件事攻讦他。
张俊说完就待拂袖而去,却见城楼上突然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他定睛一看,来人穿着二品官服,正是巡抚张鼐!他心下一喜,难道是鞑子果然另有布置?否则以张巡抚的沉稳,怎么会如此失态。
没等他再转第二个念头,就见张鼐一撩官袍,直接向刚刚自己呵斥过的那个少年跪拜下去。
“臣宣府巡抚张鼐参见陛下,臣闻陛下驾临宣府,实在不胜之喜,只是陛下万金之躯,怎能如此轻忽,古人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昨夜大会之时,张鼐见到正德,怎奈却没机会上前,今天好容易再次得见,憋了一肚子的劝谏自是滔滔不绝。
他在这边劝谏,张俊却惊呆了。
明朝武将势力在土木堡之后便是大损,朝廷中开始讲究文武殊途,文贵武贱。所以虽然他这个总兵也是二品,但实际上权威比巡抚差得远,更何况地方上的军政都是巡抚的管辖范围,巡抚的权力自然远大于他这个总兵。
所以,正德翘家的事情,张鼐压根就没通知张俊,张俊在朝中也没有奥援,自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这时哪能不惊?
皇上出现在宣府已经让人惊异,更令张俊震惊的是,谢宏的靠山又出现了,而且还很大,居然是皇上,这个谢宏到底是什么人?先皇的私生子么,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这么有分量的靠山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