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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楚几人早已赶到,见谢凉进门便凑了过来。
方延神色担忧,低声道:“怎么回事?”
谢凉道:“我也不太清楚。”
他扫见不远处负责维护场面的管事,走过去坦然道:“在下才和纪姑娘见过面,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可否带我去见见纪楼主?”
管事原本不怎么待见他,闻言倒是一怔,说道:“容小的去问问。”
谢凉点头,望着他离去,陷入沉思。
纪姑娘前脚刚和他聊完,后脚就上了吊,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说了什么而刺激了她。
按照乔九的说法,纪姑娘不可能在她父亲大寿的这天闹出事,何况她走时还放了狠话,自然不能轻易寻死,那八成是被害的。
但对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是和纪姑娘有仇,还是那幕后的人为报复他连续破坏他们的两次计划,加之不想让他发展起来,便想泼他一身脏水?
前者不需要他操心,至于后者……那伙人要是觉得让他被全江湖的人骂就能限制住他,这也太蠢了点。
或者是想利用缥缈楼对付他?
抑或……其实是想让缥缈楼和天鹤阁对上?
他不由得看一眼乔九,见九爷整个人安安静静,十分乖巧地守着他,便摸了摸对方的头。
乔九抬头看他,往前迈了半步,抓着他的袖子紧紧靠着他。
这演技非常在线,像是在不安而寻求依靠似的。
但谢凉知道他可能是在安抚自己,心里一暖,又摸了把他的头。
方延和秦二原本担心得不行,一见九爷这个姿态都抽了一下嘴角,特别想自插双目。
人群里有些直肠子,见谢凉还有心情摸书童的头,忍不住问道:“谢公子和纪姑娘说了什么?”
谢凉道:“没说什么。”
人们道:“没说什么她能上吊?”
谢凉淡定道:“所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对吧?”
众人一怔。
谢凉道:“今日是纪楼主的大寿,你们觉得纪姑娘是那么不孝的人吗?”
这倒也是啊。
人们再次一怔。
谢凉继续道:“别忘了,如今江湖上有个人很不待见我,毕竟我搞砸过他们的两次大计。”
泼脏水谁不会?
不管这事和那位幕后指使有没有关系,先泼了再说。
人们细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不禁交头接耳。
管事这时恰好回来,对谢凉说纪楼主请他过去。
他见谢凉要带着书童,说道:“公子一人去便可。”
谢凉道:“他当时在场,是人证。”
凤楚正走到近前,紧跟着插了一句嘴:“我也觉得事有蹊跷,跟着去出个主意,要是纪楼主不愿意,我再回来,走吧。”
管事倒不是死板的人,没有傻兮兮地再折回去一次,便带着他们进了后宅。
这里早已哭成一片。
谢凉他们到的时候,还看到一个哭晕的丫鬟被架出门。他简单看了看,扭头就对上了纪楼主和几位纪公子的目光。
纪楼主不复刚才的精气神,整个人都透着股沧桑,哑声道:“谢公子想说什么?”
谢凉道:“晚辈与纪姑娘说的话,纪楼主可知道了?”
纪楼主红着眼点点头,把女儿的丫鬟叫过来,让她当着谢凉的面再复述一遍。
那丫鬟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谢凉就想扑过来和他拼命,被纪楼主呵斥后才勉强忍住,抽抽噎噎说完全过程,怒指谢凉:“肯、肯定是你、你说断袖闹、闹的!小姐一时想不开就、就……我和你不共戴天!”
谢凉听这丫头复述的基本属实,问道:“在你的印象里,你家小姐是会为这点事就寻短见的人?更别提还非得在今天这个日子,”他看向纪楼主和几位公子,“我与纪姑娘不熟,你们觉得呢?”
纪楼主垂泪:“我也不信她能这么做……”
谢凉见他实在伤心,放轻了声音:“可否让晚辈进去见见纪姑娘?”
纪楼主是真的挺理智、脾气也挺好,没做犹豫就带他们进去了。
不过他痛快,纪姑娘的母亲可没那么好说话,见谢凉他们进门,瞅准了唯一一个短发的,立刻歇斯底里:“都是你!我女儿要是不和你说话她也不会死!你赔我女儿!”
乔九小声反驳:“是她主动找的我家公子。”
“他可以不见!谁让他见的!你看他对我家阿桃说的什么话!”纪母再次看向谢凉,“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噎一个小丫头是不是挺威风?觉得勾引上乔九了不起是吗?你个下作……”
乔九眸色一沉,没等发作就见谢凉按了按他的肩。
与此同时纪楼主呵斥了一声闭嘴,而几位纪公子和丫鬟也早已拉住纪母。纪母更怒,一时急火攻心歪头栽倒,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纪楼主先是紧张地看了看纪母,见她只是晕了,这才心力交瘁地对谢凉道:“贱内也是伤心,谢公子别往心里去。”
谢凉能理解,这母亲一看便是受刺激失去了理智。
他扫见床上的纪诗桃,往前走了两步。乔九与凤楚紧随其后,都仔细看了一眼,结果发现看了没用,因为她脸上盖着白布。
谢凉向纪楼主请示了一下,掀了纪诗桃脸上的布。
她换了件漂亮的裙子,表情微微扭曲,舌头外露,此外面部青紫,脖子也能看到明显的勒痕。谢凉不是学法医的,让他验尸他也不会,这么做主要是觉得乔九和凤楚都是高手,想让他们看一看。
他扫向乔九,见乔九微微摇头,便清楚是没有发现。
他又看看凤楚,见情况一样,便把布盖了回去。他虽然特别想让纪楼主他们请仵作验个尸,但想想觉得成功率不高,只好询问谁最后一个见的纪诗桃。
先前随行的丫鬟道:“是我。”
谢凉道:“说说过程。”
那丫鬟瞪了瞪他,这次没吼他,告诉他小姐回来后便进了卧室,她去外间给小姐倒茶,没等往里送就听见小姐说想一个人静静,她只好去外面守着,片刻后听见小姐说生气想吃东西,让她去厨房端一碗甜粥,而等她端回来,便见小姐吊死在了屋子里。
谢凉道:“也就是说你去外间后便没再见过你家小姐,只是听的声音?”
丫鬟道:“我家小姐的声音我是不会听错的!”
谢凉道:“变个声而已,简单。”
乔九收到他的目光,现场表演了一个口技。
丫鬟顿时瞪眼。
纪楼主目光微凝:“谢公子是说有人藏在屋里挟持了阿桃,等把人支走再害的她?”
谢凉道:“若你们确定纪姑娘不会为这点小事寻短见,那便是这么被害的。”
他再次看向丫鬟,“你进来的时候有留意其他地方吗?”
丫鬟不复方才气愤的模样,茫然想了想,摇头道:“我……我看见小姐上吊就吓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谢凉不抱希望地道:“也没留意房里出现过的人?”
丫鬟又是一摇头:“我当时想抱小姐下来,奈何抱不动,就喊人来帮忙,然后人们就都冲进来了,再后来进的人更多,说不清有谁。”
谢凉道:“那你去端粥,外面有人守着吗?”
丫鬟道:“有的,应该是青竹或盼兰。”
话一落,跪在大床附近埋头抽噎的丫头便膝行两步,说自己是青竹,当时就在屋外,没听见什么动静。而盼兰出事前去茅厕了,她没留意她是何时回来的,刚刚盼兰哭晕过去,被架走了。
纪楼主不等谢凉开口,立刻让人去把盼兰带来,结果没多久便听见厢房里传出惊呼,紧接着派出去的人回来,告诉他们盼兰留了封信说是想给小姐陪葬,用刀抹了脖子,如今已经没气了。
纪楼主几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
谢凉也是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起了秦二那名随从。
但往一个小丫头身边安插人有什么用?何况这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有问题,这么简单就想泼他脏水,当纪楼主他们都是傻子不成?这颗棋子是不是废得太草率了点?
他看向纪楼主:“这盼兰……”
“她不会武功,制不住阿桃,”纪楼主道,“她的命是阿桃救回来的,确实有可能殉主。”
谢凉道:“确定不会武功?”
纪楼主沧桑地点头:“确定,阿桃身边的人,我们向来仔细,尤其是这种半路进来的。”
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如今只能推测出当时屋里有个人在,若不是丫头的问题,那就是别人。
这到底是纪姑娘的闺房,谢凉他们不便多待,几句话说完便要换地方商讨。
纪母瘫在一旁的软塌上,刚苏醒不久,正被丫鬟拍着胸口顺气。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基本没听见他们的话,此刻见谢凉走到外间要出去,终于回神,用力朝他扑去。
丫鬟猝不及防,瞬间被她挣开。
纪楼主和纪公子等人均在谢凉他们身后,一时够不着,只有凤楚和乔九阻拦,二人把纪母一架,闻到一丝极淡的幽香,忽然都是一怔,同时道:“美人香!”
紧跟着乔九反应过来,折回闺房抓起纪诗桃的胳膊轻轻一嗅,粗鲁地给她扔回去,然后又扯了她脸上的布。
纪家众人一齐瞪眼,连好脾气的纪楼主都怒了:“你干什么?!”
乔九盯着尸体看了几眼,问道:“她身上有胎记么?”
纪楼主道:“你到底……”
乔九打断:“有没有?”
纪楼主顿住。
旁边的小丫鬟弱弱道:“有的。”
乔九道:“现在验,看看她是不是你家小姐。”
一句话震惊四座。
纪楼主倏地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抓住了一点希望,急忙让丫鬟验。纪母失去理智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清明,留了下来。
一群人纷纷出去,忐忑地等着。
纪楼主定了定神,终于能问问了,结果刚看向书童,便见他身上的嚣张气焰收得干干净净,迅速回到谢凉的身边,伸手抓住谢凉的衣袖一靠,整个人乖巧无助又可怜。
纪家一行人:“……”
什么情况,刚刚那德行难道是他们眼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