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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湿了的烟落在草里面,把草都打歪。
席子琳视线看着烟,收回时看他的手指骨节,阳光下,粗粝薄茧格外显眼,绷直了都。
她从来不曾在任何时候怕过他。
现在,太过压迫。
突然地,她就讲不出来了溲。
昨天下午开飞机过来的路上,她就计划好了。
昨夜到今天一天,反复整理,想着事后怎么跟他解释。
料想的和现实还是有偏差恧。
当时她把韩素灵推出去后,他看过来的眼神。
他什么也没说。
现在还是这样。
席子琳抬手,轻轻握住他僵在空中的手。
落空。
她抬头,舔了舔嘴:“秦穆之,我知道你在生气。”
秦穆之听言,看向她,定定的盯着,定定的看,似笑了一下,轻嘲何其。
席子琳都受着,心知他不是生气这么简单,是怒过头了,对她连嘶吼质问都没有。
她攥紧两侧的手,低声解释:“你现在对我有什么样的想法我都能理解,我是剑走偏锋了。我承认我依旧怀疑秦穆青和韩素灵,我这么做,无非是想借韩素灵和幽灵那帮的口,向秦穆青传达,我们已经知道他的诡计!还有一点,秦穆青肯定会想,你都跟到这里来劈入敌窝却不救韩素灵,他会摸不着你究竟什么想法,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掌握了多少,这样他就会乱了方寸,我们就能化被动为主动……”
“那是一条人命。席子琳。”
他打断,眉宇拧得发青,冷冷看她,“人可以救出来,完全可以救出来。恕我无法理解你的心肠和做事方式!”
她耳朵还是刺痛,虽然早就料到,他会气愤至此,铮铮望他:“我知道你对韩素灵于心不忍……”
秦穆之眸色冰冷,摇头,“无关乎是不是韩素灵,今天换成任何一个国人被幽灵控制在手用尖针刺穿脑颅那样虐/待,你我都不该放任,不施援手!拷问和虐/待的手段违背人伦,畜生都不如,亲眼目睹,于心何忍?你为了你想要知道的,救出来又把人往回推,这很残忍你知不知道?!”
“我认为,韩素灵短时间仍不会有性命之忧,”她分析给他听。
秦穆之抹一把脸,冷声打断:“你攥得稳幽灵这伙人的心思?他们是国际恐/怖组织!无恶不作,没有思维逻辑化的,席子琳。”
席子琳不否认,在这个计划里,她是没有考虑韩素灵的性命。
她甚至……存有私心。
在金矿地下室,冲开玻璃房听到韩素灵胡言乱语,再揣摩韩素灵当时的表情,心思。
不难想出,韩素灵仍旧在徘徊,在挣扎,因为秦穆之当真重义记得当年的救命之恩,过来救援了。
席子琳猜想,这回韩素灵多半是被秦穆青牵制,又因为秦穆之的拒绝而心灰意冷由爱生恨,但这个恨只有八分坚定,两分的迟疑在秦穆之赶来后,变卦了。
所以韩素灵才说只要秦穆之救她出去,逃离秦穆青的控制,她知道秦穆青那些诡计,她反过来还可以帮助秦穆之一举迁灭秦穆青,她就变成了带罪有功及时悔悟的人了。
席子琳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昨晚秦穆之表明真心了,可女人私心里谁都怕万一,到时候韩素灵耍点苦肉计扮点可怜,总有法子缠着秦穆之。
是,她斩断了韩素灵最后的退路,这是她的私心。
秦穆之转身,望着茫茫的密林,阳光穿透不进来,他的眼睛里也一片灰暗冰冷。
“你不就是怀疑秦穆青吗?你的话我没有不听,虽然当时否决了你,但我不可能一手也不给自己留,出发前我已经交代我的部下,立刻把秦穆青全盘查个透,但凡他有一丁点问题,我在瑞士的部下会立刻向国内中/央申请监查令,大是大非关乎国家,中/央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远比你这样凭空猜想,无视人质的性命铤而走险强!”
席子琳笑了,眼眸里厉冷,“那根本来不及,秦穆之!你有没有想过,秦穆青把你引到这里或许根本就是想把你弄死在这里,缅甸这种不安定地区,死一个特种兵,远离京都,查也不好查,他要灭你口方便的多!”
“弄死我?”他当真笑了,眯起的眼角纹路深如冰刀,“他也得弄得死!”
席子琳着急,“你没他一半的心眼,”
“我只相信这个世界邪不压正!歪里八湫的心思我一个都不会有,他要只是想我死,这倒省事儿了。”
“狂妄自大。”席子琳气坏,瞧着他紧抿的薄唇,沉稳分毫不惧的样子,气的捶他两下,“你作战能力是强,他十个秦穆青硬打或许真不是你的对手,可这世上为什么那么多好人死那么早?奸佞祸害千年?人家歪门邪道自有他的一把刷子,你是没把生死当回事,你他妈有没有想过我?现在你还是一个人吗?你的命还是你一个人的吗?!那我又算什么,混蛋……”
眼眶赤红。
秦穆之愣住,一脸铁青,到忘了跟她算账,拧眉轻斥:“不是说我要和秦穆青硬拼命,你紧张个蛋!现在打仗谁还算人头?我不是狂妄自大,是根本没把秦穆青放在眼里,从五年级开始鄙视他。接任务打仗这么多年,我脑子是不如你回路多,可我这么多年还活着总是有活着的本事的。”
她呵一声笑,总算微微放心,虽然他嘴硬,好歹是提前让部下去查秦穆青了,也不算太笨。
心里想说,你找人查秦穆青你怎么不早说?家丑不外扬吗还拿她当外人呢,嘁,你早说我也不至于昨晚上那么偏激……
被他狠戳一下脑门!心里是又气又柔,知道她做什么都是出于太过担心他。
气的是,在韩素灵这件事上她任性妄为。
可却没有想过他的立场,欠人一命的是他,如果韩素灵再度被俘回去后受尽折磨而死,他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这点,她有没有替他想过?
欠了人命,他总是无法活得自在无拘束,把这条命还清了,不管韩素灵做了什么恶事,自有法律制裁。
即便现在他清楚地知道韩素灵背后捅了他一刀,这一命他还是会来救。
一码是一码,当年韩素灵在荒芜之地守了他五天五夜,那是事实。他就是这么认死理。
他轻叹回神,冷沉面孔,狠狠批评:“你的这些歪心思你自己做检讨!接任务这么多年你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利用人的性命去获取更大价值的情报这事儿你做的太顺手,席子琳,这是不对的,枉顾性命落井下石!”
她是分得清他真生气和一般生气时的不同样子的。
这会儿哪还敢替自己辩驳。
不免又心想,他接任务这么多年,接触那么多黑暗,还保持着一是一二是二的初心,就是这份执拗的正义吧,已经没有了太多正义感的自己,才会那么不回头的爱上他。
听他又十分生气失望地说:“你质问我你算什么,现在我来问问你,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这次行动你事先跟我通一点气了吗?你计划得真够完美,我当你真是包容宽大来救韩素灵的,我昨晚心里压力有多大你永远不会知道!枉我傻不拉几跟你交底了,你当时听着是觉得可笑是不是?”
她急了:“我没……”
“这是欺骗,我最不能忍的就是欺骗。”
最后一句,他说的重沉而平静。
席子琳一慌。
果然他再不看她一眼,冷冷转过身,叫来楚秦。
“动作得快点。”
楚秦懵的不是一点两点,也不知道头儿说的是什么动作要快点,见男人一身凛冽在草丛里快速穿行。
回头望了望,“大嫂?”
指不定,能不能成为大嫂呢。
席子琳抬头苦笑一下,“跟上他。”
楚秦哦了一声,拎了两个袋子跑过去。
席子琳回头望了望,之前他们跳下水潭后逃到这里,速度很快,那边追上来怕是不易。
想来,幽灵那帮子应该在抓紧时间把韩素灵转移,派过来追杀他们的人反而是不多。
她沉下眉目,这是幽灵单方面的意思,还是秦穆青得知消息后做的指示?
虽然她敢打赌,这次他们救韩素灵中途又把韩素灵抛下,这件事会让秦穆青十分恼火,秦穆青会认为秦穆之已经有所察觉而乱了方寸。
但她却保不准,秦穆青的底线,只是为自己争取了一点反应和做打算的时间。
而且头疼的是,秦穆之,这头蛮牛,估计还不会听她的,置韩素灵生死不顾。
刚才每按往日的脾性跟她发难,已经是十分顾及她的情绪了。
……**……
下午的时间都在避开人眼赶路。
席子琳这会儿是一句话也不多说,为了避免被他强行遣送回国,老老实实地跟在两个大男人屁股后面。
上车下车,夜里十一点多,奔波才停下。
他与楚秦商量事,都避开了她。
哼。
地图也不给她看,这破地方是哪里都不知道。
还把她一个人丢在旅馆里,不,是锁在旅馆里。
和楚秦出去,不知道偷偷摸摸搞些什么,近天亮才回来。
席子琳洗了脸从浴室出来,看见他们在捣腾枪和火药,吃了一惊。
“弄这么多家伙,FN步枪,枪榴弹,三脚架,秦穆之,你是要干什么?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你打算抢人?”
无从意外的,那人闷声不理,直接把她藐成不存在。
见他五官冷硬,双手不停,沉着冷静。
席子琳要憋疯了,扭头:“楚秦!还当不当我是你大嫂,你告诉我,这里是不是幽灵在缅甸的根据地?”
楚秦不敢抬头,拄着架子,秦穆之在拧螺丝钉。
“楚秦!”
楚秦更低了头。
席子琳啪的一下,一脚把三脚架踹了。
蓦地衣领子上多了一只大手,拳头如铁,拎起她就往床上扔,伴随头顶一句冷飕飕的:“反了天了!”
席子琳胆子抖,可还是要说,“这里是幽灵的根据地,盘踞地你不会不懂什么意思!韩素灵被转移到这里,那跟近况完全是两码事了,秦穆之!你要做什么能不能和我商量下,这些炸药和枪榴弹,你是打算也把自己的命送里头去?!”
他甩手松开,一脸阴沉,狠狠看了她一会儿。
闷声转过去,闭了下眼睛,一脸疲惫,“楚秦,收拾一下,另开一间房,东西弄过去。”
转身走出门,楚秦立刻收拾了跟上。
要锁门时席子琳不怕死地拽住门,吆喝他,根本不鸟,她又低头,严词厉色,“楚秦!”
楚秦真是头大,让他去死也好过夹在这大哥大和大姐大两人中间,哭死。
“楚秦,你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计划!”
“嫂子你就别问了,回头头儿削我。”
“关乎你们两个人的命,楚秦!”席子琳嘶吼。
楚秦嘿嘿一笑,眼底是对自己的不确定,说道:“嫂子,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看扁我们头儿诶,他或许心肠耿直,但他这儿,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席子琳见他戳着脑门,吁口气,眼睫落下一脸忧愁,“我不是看扁他,他的本事或许我没有看尽,多得是我不知道的好战术。但是楚秦,你可能没谈过真正的恋爱吧,你不了解那种心情,他是神祗,是这个世界最强,可我爱他,我爱他他在我心里就分外珍重,因而变得脆弱。我怕闪失,他一身刚烈浑然自信赌得起,我堵不起。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我从前谈到死这回事儿也轻嘲浅弄,分毫不惧,如今,我再不是那么恣意。他觉得正义无敌,而我只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楚秦深深怔住。
想不来,如此冷酷的女人,心肠子里牵挂的,此般柔情似水。
楚秦扭头望了眼,低声快速说道:“大嫂你别担心,头儿有计划。”
“他已经让人去查成林秦穆青的动向,趁的就是秦穆青还没往缅甸来,这段时间是把韩素灵弄出来的最佳时机。头儿说,秦穆青用韩素灵来对付他,他却不能反其道行之,你知道他的个性,绝不会反之也罔顾韩素灵生死来对付秦穆青。头儿的意思是,把韩素灵摘出来,再一举解决了和秦穆青两个人间的恩怨,真和秦穆青生死搏斗起来,韩素灵夹中间反而坏事。至于韩素灵,救出来后,她没参与是最好,参与了就送去伏法,一码归一码,互不冲突。”
如此有条有理,刚刚直直,倒也是他那脑子想出来的。
席子琳还要说话,楚秦啪地把门锁上,已经走了。
她在门口呆立许久,也只剩下胸腔的怒火,和心底的叹息。
左右说来,他还是想一人了事,明摆着是绝不会让她再参合进去。
她被锁房里,也没大喊大叫,沉静了整整一个上午,下午最热的时段过后,天色渐阴,门口响起脚步声。
锁摘了,门打开。
席子琳枯坐床边,冷着脸抬头,视线瞥了眼,又冷着脸撇开。
那具高大身影,穿着缅甸当地的粗布衣裳,麻色的宽大短衣长裤,脖颈锁骨小麦色泽,溜着汗渍衬得那一身皮骨更是坚沉凛凛。
这人脸也是寒的,关上门,撂下饭菜到桌上。
也不和她言语,席凳坐下,拿出烟,微微垂颈半眯着眸点上。
烟抽完了一根,屋子里僵僵沉沉。
他烟头捻灭,骨节敲了敲木桌面,也没看她似的,冷眼冷嘴:“吃是不吃。”
席子琳把脸甩到一边。
这人起身,拉了窗帘。
光线暗下来,她抬头时,忽而男人身躯已近,气息馥郁。
席子琳起身,膝盖刚直起来,却被他大手反剪住腕子,一时不差,身子柔柔还没来得及绷直就被他转个身,膝盖大腿正面抵在床沿。
他在后面伏下来,声音漫不经心还有点狠:“不吃也行,只要你有力气受得住。”
什么意思?
也没两秒她就赫然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押解般铺在了床上。
窸窸窣窣,那点衣物根本不是个事儿,那薄唇没温柔两下便来了重的,摩着她的耳畔一路到后颈,后背,又把她掰过来,席子琳惊叫,有个屁用,两眼瞪直在上头就忘了下头,冷不丁一瞬被钉住,狠狠钉死——
“你……”她扭头,半是冷半是脸上的嫣绯,眉头蹙得紧紧因那突如其来的涨,声音已经变了调却是咬牙切齿,“混蛋。”
他已闭眼,轮廓刚硬,眉宇拧紧而出汗涔涔,随她骂了。
不肯,却叫那熟悉感觉弄得反挣不了。
憋闷简陋的旅馆,要事在身,危险重重,两人心头都压着事儿,攥着气儿,她越是拧,他越是行来动去得来劲儿。
没多久,他忍不了……
事罢,覆着她困在怀里躺下。
席子琳两目怔怔,茫然放空地平息,身上腻得难受,叫他遒劲的手臂箍着动也动不得。
她无力再骂,视线跳到窗外,太阳已经下山。
而他闭眼,像是睡着了。
她望着那山棱般硬笔的线条,眉是眉,眼是眼,粗犷入鬓,鼻高唇薄,韧剑一般,消无声息心底微叹,心颤时也闭上眼。
她是真的睡着了。
所以当针剂从脖子上注射了进来时,她蓦地睁眼已经来不及。
眼皮阖动,她身躯挣扎,那人宽厚粗粝的手掌握住她的脸颊,拇指摩挲,视野摇晃里他的面容沉静,微微眯眼在抽烟。
光着膀子,锁骨还有她的抓印。
一针过半,她眼皮脱力,脸上是气怒不甘,听得耳畔低沉的嗓音,夹着尼古丁的烈性味道,徐徐漫漫,“不这样你不会乖顺,好好睡一觉,有人护你回国。”
他起身,裤子松散套上,裤头被那只纤细手指攥住。
秦穆之低头,男人的眉眼沉沉如夜,大手抓住她的几根细指,抓紧了在手里,轻笑低语,眉眼狠戾:“和秦穆青的这场仗我很久前就明白,终有一天要打,迟早迟晚,对方是条疯狗,躲不过的。只是没想到,他压了这么大的筹码,国家都不要了!”瑞士那边,顾轩已经传来消息,证实了。
视线划过她的肚子,他却笑了,微挑眉眼,桀骜不驯:“说我脑回路不够,这不也够着么,留后路这种事忘不了。”
嗓音越低,缥缈似无:“……要是没回来,你要是怀了,给我生下,奶奶她一定高兴。”
她闭着眼睛,眼睛却湿,紧闭的眼尾泪渗出来,浑身不肯松懈,绷得僵硬。
明明已经弄晕了。
秦穆之挪开视线,给她穿戴好,再不看她,转身出屋,走到另一侧房门口,“楚秦。”
“头儿,都好了。顾轩他们最迟半夜会到,阿兵会亲自护送嫂子回去的。”
“恩。”他面无表情下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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