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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红吐了吐舌头,忙高声道:“就来了就来了!”
纱碧上前,帮帘红将所有沙袋拾掇了,陪着帘红一道出去。
清瑜见纱碧也跟来了,就没有多念叨帘红。只是将那篮子里的小沙袋取过,系在自己的小腿上。帘红一旁见了,略瞥了瞥嘴,心道:小姐是金枝菜叶,细皮嫩肉的,真要这么练下去,岂不是练成个腿粗屁股大的女霸王了?
纱碧却比帘红上道,她仔细看了清瑜的手法,这沙袋都绑得上下错落有致,且个头不大,分量不重,分明清瑜是有针对的。纱碧再仔细一数,这么多天,清瑜连沙袋的数量也没增加,就猜到清瑜也不是纯粹为了练一把子力气去的。
清瑜的打算,本也不是为了练得跟悟能他们那般武僧一样结实,只是因为自己年纪小身子轻,脚底下功夫飘忽,才加些沙袋来沉沉底盘。况且清瑜学医之后,对于人体的筋络肌肉有了更深的认识,她将沙袋按需绑系,也是存了要调动不同腿部肌群的心思。所以常年累月这般习练下去,不仅不会让清瑜腿粗,反而会将清瑜腿部的线条勾勒得更加健美。
陈国也有从宋国传来的陋习,大家闺秀的女子争相裹脚,将来好出一对三寸金莲。但是清瑜对这种封建糟粕可是深恶痛绝,当初在嘉王府当家的时候,清瑜就下了严令,不许家中女眷婢女做此无聊之事。清瑜不仅自己不裹,连帘红纱碧也禁止她们去弄那种玩意。好在这风潮还才刚刚兴起,倒还没有成为大面积的普遍现象。即便是这,也让清瑜暗地里忧心,唐朝时的女子自由奔放,一到宋朝,尤其是南宋,女子们脚一被裹住,连心思眼界都给裹住了,不仅没有了唐朝女子的洒脱健康,连身体素质都每况愈下,走路都走不得几米远便气喘吁吁的。何谈什么自由?况且清瑜可是知道,母亲的基因遗传给孩子的几率更大,若是女子都变得孱弱了,那么中国人一代一代不是也跟着越发孱弱?她陈清瑜不仅不能盲从,还要反其道行之,专练些适合女子练的功夫,再影响周围的人。让她们知道,为了取悦男人为难自己,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清瑜的苦心帘红又哪里知道,她喜欢针黹绣花,觉得那才是女孩儿家应该做的事。仿佛一练武功,便成了一个粗鄙鲁莽的人了。自己是个丫鬟都能这么明白,就不知道小姐这样的身份怎么就看不透?还不许自己说嘴,想着想着,帘红就越发没有兴致了。
纱碧心思实诚,女红工夫没有帘红细致,但是身体底子却比清瑜还强,加上她性子坚忍又不怕吃苦。所以她跟着清瑜练了一段日子,不仅不叫苦,反而越练越有兴趣。清瑜也爱她精神可嘉,教得格外用心。两主仆随意对答几句,也都是武艺上头的关窍,听得一旁的帘红止不住打起哈欠。
门上忽然起了一阵没来由的打门声,帘红忙快步过去开门。清瑜与纱碧也停下,回头来看,门开处,却见是悟空。平素里,来她们菩提院最多的,要么是住持无相,要么是打杂的悟能。就连跟帘红耍得好的那些小沙弥也常来串门子。只有这位戒律堂的年轻执掌,似乎一次都没有来过。清瑜等三人止不住有些讶异。
清瑜只晃神了片刻,忙将悟空往屋里引,边走边道:“悟空师兄真是稀客,这还是头一次往我这里来吧?”
悟空想了想,点头道:“护法说得不错。不过我往日里除了戒律堂与各处佛堂殿宇,也极少在旁处走动。最多不过是回一回当年住的小院,看看从前那帮师兄弟罢了。”
清瑜知道这位年轻的戒律堂执掌可跟后世自己知道的小说里人物性格不同,虽都一样有些倔强,但自己这位师兄却是低调沉稳的性子,耐得住寂寞。即便是执掌戒律堂掌管刑罚,却也是不轻易发火的。只是一发起火来,也是让人受不住。
清瑜微笑道:“我就是说,悟空师兄静惯了的,今天是什么风把师兄吹来了?”
悟空坐在清瑜对面,从袖底掏出一封信,摆在桌上,道:“这是今日黄陵镇米铺晏掌柜托伙计送到山门口的,从京城里来的给小姐的家书。”
清瑜眼睛瞟了一下,也不急着去拿来看,反倒有些疑惑道:“无相师叔呢?往日里都是他替我传信。况且,也用不着师兄特意跑一趟,打发小沙弥叫我过去取不就行了?”
悟空不是那种说话会拐弯抹角的,便点头道:“我这次来,确实还有另一件事。”
清瑜见到一向寡言少语的悟空这样,也有些郑重,忙道:“师兄请讲。”
悟空便道:“今日我们感应寺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一位比丘尼,携带了一个受伤的少女。想要来请我们为那少女治伤。山下守望的武僧自然不能放她们上山来,谁知那位比丘尼竟然取出了师祖当年的一封亲笔信,以为信物。无相师叔接到传信,便立刻带人下山去了,我本不管这些外务,只是奇怪住持师叔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放心不下,便也走了一趟。我去的时候,无相师叔正在茅棚中为那少女治疗,只是多方用功,却依然药石无效。护法你也知道,无相师叔无法,一般师兄弟也一定帮不上忙。眼看着那少女岌岌可危,无相师叔好不为难。偏偏那位比丘尼是个爆炭脾气,见无相师叔犹豫,便举起师祖的信大闹起来。说什么我们感应寺枉称佛门一脉,却见人于危难而不顾,将病人拦在寺外不说,还推诿不肯救治。”
清瑜不料还有这样的尼姑,有求于人还这般沉不住气。亏得感应寺里的僧人大度,否则只怕早就拂袖而去了。转念想到那尼姑可能是关心那少女太过,一时忘形,便也就没往心里去,反而问悟空道:“那无云、无印两位师伯呢?他们二位前辈醉心医术,我往日请益,无相师叔也说他们两位医术更高明些。”
悟空叹气道:“偏偏不凑巧。因为最近正值暮秋,寺中许多深通医理的僧人都出寺采药去了。尤其是其中长一辈的这两位师伯,每年都走得很远,在深山大泽中也一时联络不到。本来他们从不一道出去,只因今年无云师伯在南华山醉忘崖附近发现了一棵成形何首乌的踪迹,只是那东西日久生灵,已经行游自在,极难到手。无云师伯不得已才传信回来。因想着若是得了这样的灵物,说不定能救得师祖一命。所以无印师伯就带着些轻功好的弟子,前去接应去了。”
清瑜听到这里就明白过来,关系到了空他年的生死希望,哪怕极其微小,也不会放过的。别说是这感应寺的僧人,就是换了清瑜自己,两相比较,只怕也不会为了这位陌生的少女,去打断那两位师伯搜寻灵物。
清瑜便问悟空道:“那师兄的意思是?”
悟空道:“我想来想去,只有护法出手,那位少女兴许还有一救。那位少女也不过护法这般大年纪,护法也是女身,诊治起来比起无相师叔少了许多顾忌。况且这几年来,护法医术一日千里,我也常听无云、无印两位师伯背地里夸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又能解了我们感应寺的尴尬……”
听悟空这么一说,清瑜禁不住有些犹豫。她虽然自信医术是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也没有飘飘然到了自以为出师的地步。毕竟是一条人命,自己哪里担得起这个责任?况且清瑜之所以屡屡得到两位师伯的称赞,也是因为清瑜出身来历特别,苦读医书却也不迷信典籍,常常触类旁通,问出许多眼光很长远的问题。让无云、无印刮目相看,才会如此推崇。实则论起来,清瑜一没有实际动手的经验,二没有足够积淀。看病总不能依靠大局观,口头上卖弄吧?
悟空看出清瑜犹豫,便道:“我也不是为难护法。只是那少女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死马当活马医,也算尽一尽人事了。那位比丘尼手持师祖的信物,也是与我们感应寺有渊源的。若是能治好那少女,也算护法为师祖做了一件好事。”
听悟空提起了空,清瑜便也不好再推辞。忙道:“那事不宜迟,我这就跟师兄下山一趟。”
悟空摇头道:“不用了。我离开的时候,无相师叔已经答应了那比丘尼,破例让她们二人上山来。有了上次镇南王前车之鉴,这次我们盯紧些,她们又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奄奄一息,应该是无妨的。护法带上些针灸用具,跟我走吧。”
清瑜想了想,叫上了纱碧,两人跟着悟空就出门去了。
悟空领着清瑜纱碧来到沉香院门口。清瑜顿时有些触动。两年前涪陵来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如今两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涪陵有没有达成心愿。清瑜这些年虽然有母亲从京城捎来的家书,却也多说的是嘉王府的事儿,并没有提到这些。
门口防卫的武僧见到是悟空来了,忙施礼开门,让他们入内。清瑜见到院子里也有三两个武僧值守,便知道虽然只是两个女流之辈,感应寺还是防备甚密。
悟空走到房门外便高声道:“无相师叔,我带了护法过来了。”
无相推开门,看到清瑜来了,点点头,便对悟空道:“辛苦你跑一趟。这里有我,你先去吧。寺里的事情你盯紧些。”
悟空点头,将清瑜主仆引进屋子,便转身离开了。
清瑜见到屋子里光线甚好,床头坐了个身材高大的尼姑,正背朝着门,颇为关切的盯着床上的病人。听到有人进来,才转过头来。只是这一转头,却差点没让清瑜惊叫出声来。原来这尼姑竟然是清瑜一位老熟人,正是当年在襄阳时打过颇多交道的玉泉庵广慈!清瑜怎么都没有想到,隔了这些年,在陈国,在感应寺里,竟然遇到她!
广慈也愣住了,她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这位熟悉的小女孩儿,一时有些恍惚。虽然清瑜个子高了,但是大体轮廓还是没怎么变。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千山万水之外又遇故人,两人都怔住了。
无相有些奇怪,对广慈道:“师太,这位是师傅指定的我们感应寺俗家护法,清瑜小姐。虽然年纪小,却是得到我师傅亲自指点,深具慧根的小辈。医术上也是青出于蓝。这位受伤的小施主也是女身,让清瑜小姐为她诊看一番,比我方便些。”
广慈回过神来,点头道:“那就有劳小姐了。”
广慈这番态度,倒是让无相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广慈师太脾气可不小,从辈分上算起来了,跟无相仿佛。年纪比无相大,还真不大好应付。本来无相怕广慈因为清瑜年纪小而恼怒,谁知对方竟然一句埋怨话都没有就接受了。
无相转头对清瑜道:“这位师太法号广慈,师从梁国明镜大师。明镜大师与你师祖昔年也算得上师出同门,曾一道在白马寺听过前辈高僧经解。是我们感应寺的贵客。”
清瑜犹豫着跟广慈打了个招呼,只是她看到广慈对着自己微微摆头,便猜到对方不想无相识破。清瑜一时心中作难,两方都是自己的好相识,无相这边还是师门,瞒着无相清瑜也不大自在。不过广慈看向床上病人的眼神却是急切得很,清瑜便只好暂时压下心思,走上前去,看看病人怎样。
床上的小姑娘与清瑜年岁仿佛,一张小脸瘦削苍白,似乎是失血过多。虽然人在昏迷之中,眉宇间却似乎有一股隐隐未发的戾气,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经历,让她这般郁结于心。只是清瑜却也觉得有些奇怪。眼前这位小姑娘清瑜自认从没见过,却让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广慈低声对清瑜道:“清瑜小姐,这孩子先是中了剧毒,之后又受了些剑伤。我前前后后也用了不少灵丹妙药,却一直只能压制不能将她治好。反而日渐高烧,神智不清。我因听闻苗疆有些奇异的医术,与我们中原流传的都不相同,便冒险带了她前去求医。不料踏遍群山,也没有个结果。还是一位老苗民指点我,说是延州此地有座感应寺,僧人都精通医术,这才越境而来。”
清瑜见广慈目光流露,绝非一般出家人看待病人的那种眼神,便隐约觉得广慈与这小女孩关系非比寻常。只是这当口她也不好去问,清瑜便探手把住了那小女孩脉息,专心诊治起来。
半晌清瑜才拿开手,回问广慈道:“师太之前用的都是些什么药物?”
广慈立马解开包袱,从中拿出几个瓶瓶罐罐,递给清瑜检查道:“都是我从玉泉庵带出来的,虽不敢说效应如神,却也是我们庵堂秘制,平时极具功用的。只是这孩子伤的时间拖得越长,之前能起作用的药物都失去了功用,这伤势一日日加重,任凭我怎么加重分量,也于事无补。”
清瑜将那些药瓶里的药粉都倒了些出来在白纸上,与无相一道逐一分辨,倒也认出了十之八九。里头确实都是些治病医人的良药,并无什么不妥。清瑜又翻开那女孩胳膊上包扎的剑伤创口,却见已经封口结痂,也没有感染。难怪无相医术不低,却也看不出究竟。清瑜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这女孩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众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一直跟着旁边的纱碧忽然惊呼道:“哎呀,她在流血!”
众人朝着纱碧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见女孩露在被子外头的腿侧有一丝红线,被褥上也隐然有一滩殷红。
广慈大惊,忙冲上去,翻开被子。无相却心有所悟,反而转过头去。
清瑜跟着上前,也看清了状况。原来是这女孩天葵发作,生了初红。广慈也是女人,自然明白,微微松了口气。纱碧虽然还没有这方面的体验,但也听巧容说过,看清情况也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不敢做声。
清瑜却是心头一转,有了一层明悟。她上前看了看,复又拉过那女孩手再探了一次脉,这才终于明白。忙对广慈道:“师太不必焦急,我弄明白病因了。”
广慈正用毛巾给那昏迷的小女孩擦拭,闻言立即问道:“是真的吗?小姐快说。”
清瑜将那小女孩擦净的身子用被子盖好,这才叫无相道:“师叔,依我看,这位小姑娘体内的余毒已清,剑伤也收口了,之所以一直高烧不退,恐怕是师太之前灵丹妙药灌得太多,这孩子虚不受补,体内煎熬所致。这样的病情,本因放血破气,将她体内郁结的火气发散出来。如今她恰好破了天葵,也是人体自身调剂所致,正好泄了阴火,只要好好调理,过几日便会不药而愈。您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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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之前瓶子粗心,发了两章标为二百七十四的章节,正要联系编辑修改。所以这一章回归正常次序为二百七十七章。空出的二百七十六章修改后就补上了,并非错误,特此说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