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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辰离开的几日,晟家的几位皇子自然也没有闲着。
晟贤身后有皇后的娘家王氏撑腰,而晟铭却无强大的外戚支持,故此,一方面,他需要拉拢手握重权的白熙,却又不能让白熙一方做大,否则待他登基之后,又得面临兵权旁落的危机。
陌辰和白熙不和之事,晟铭已然知晓。陌辰爱恋白熙多年,而白熙不过是迫于皇命才娶的她。陌辰自赐婚后,一反先前的隐忍低调,这样得势而骄的人晟铭看得多了。看来,不管是怯懦的陌辰,还是高傲的陌辰,皆入不了白熙的眼。
晟铭娶有贺什香,另又有侧妃两人,侍妾若干。于他而言,女人既可以是权利的联盟品,又可以供他享用,实在是两全其美。反观白熙,白熙苦守南郡,多年来克己勤勉,一不逛秦楼楚馆,二不收侍妾美婢,这未免太过奇怪。晟铭猜想,许是白熙心性高,看不上寻常女子,这样想着,晟铭便打算试他一试。
晟铭邀了白熙赴宴,顺带同邀了不少官员。这些官员大多是晟铭党,彼此之间相互熟悉。开席不久,酒过三巡,歌舞骤起。
舞姬围成一圈,水袖甩动,似繁花绽放,一众粉衫中有紫衣美人婷婷袅袅而出,玉颜花容,身段柔韧如柳,踏步轻盈如燕。
一众舞姬舞步妖娆,一边舞着,一边给官员们敬酒。晟铭此次所请来的官员,解是贪杯好色之徒,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更是被舞姬们灌得晕头转向。
晟铭搂着华夫人耳鬓厮磨,他似说了俏皮的话,引得华夫人娇笑连连。
而底下的官员们似乎大都习惯了这样的宴会。晟铭的选择,他们可以理解,大王妃贺什香虽美,然则出自书香世家,举止端庄,怎能有华夫人解风情。时间短时,看看倒也赏心悦目,时间长了,谁受得了。
紫衣美人碎步到白熙身边,轻笑着柔声说:“紫玉给将军斟酒。”
“紫玉。”白熙喃喃地重复着她的名字。
紫玉羞涩地一笑,腮晕潮红。白熙似有一瞬间地愣神,紫玉把酒樽放入白熙手中,轻轻推动他的手。白熙看了一眼酒樽,又看了看她。紫玉半低了头,柔柔地说:“不知紫玉是否有幸敬将军一杯。”
白熙似还未中惊艳中回过神来,就这样,恍恍惚惚中,杯子已经到了唇畔。紫玉用期望地眼神,盈盈望向他,深深眨了眨眼,白熙像被蛊惑了似地举杯一饮而尽。
紫玉见此,展颜一笑,人比花娇。
“将军,紫玉对您可是仰慕得紧,”紫玉娇娇怯怯地说,一边有把酒满上,“闻说当年榆下关一战,将军率一千兵卒生生挡退了辽原王两万嗜血之师。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说着说着,紫玉的脸上有浮出了红晕。
白熙痴痴地伸出手,似要触摸紫玉的脸。紫玉害羞地深深埋下了头,却在距离一寸处生生停住了手。
紫玉见他顿住了手,心里一惊,不知有何变故,怯怯地唤:“将军?”
白熙的眼眸已然恢复冷峻,挥手冷冷地说道:“你先退下吧。”
紫玉心有委屈,却不敢多言,只好碎步后退离去。
临走时,悄悄望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席首的晟铭。
白熙大步走到晟铭席前道:“大殿下,白熙有事先行告辞,望殿下恕罪。”
晟铭大度地笑道:“不妨不妨,今日不过是邀白将军前来同乐。国事为尊,本殿下岂敢耽误。”
望着白熙匆忙离去的背影,晟铭的眼中飘起愉快的颜色。
紫玉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美人,经人调教,巧言令色,更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昔日晟德曾多次向他讨要,他都没能舍得。不过若是能用紫玉拉拢白熙,倒也是值了。陌辰那丫头素来不和他亲近,现在更有偏帮晟贤之嫌。白熙常年不近女色,如果对她日久生情,反倒会成祸害。
次日,晟铭邀白熙折花令小聚。原本的画京第一勾栏醉花荫因着晟德之死而生意惨淡,折花令便是此后坊间新起的楚馆勾栏。
到折花令行风月之事的,大多是富商权贵。这些人多不想让人识出,故此,折花令辟有雅阁若干,就连与外界的通道,亦是精心琢磨。
晟铭与白熙所在这间雅阁,名为折丹桂。陈设雅致,丝毫没有**的脂粉俗香,靡靡之气。
晟铭在此有相好的姑娘,名含烟。含烟冰肌玉肤,腰如流汍素。含烟半靠在晟铭身上,拈了草莓喂给他吃。而白熙身旁偎依着的,正是柔若无骨的紫玉。
紫玉倚在身旁,白熙坐立不是,似乎连手脚也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晟铭见此,心里暗笑,嘴上却道:“白兄不必拘谨。”
在这里消费的客人,大多以兄弟而非官职相承,一来既然同来此找乐,便也算同道中人,折花令中无大小,所有人都只是客人,二来这些人本就多是想掩饰身份。
“不可不可,”白熙连忙推辞,伸出手把紫玉轻轻外外推,解释道,“我与家妻乃……所赐婚,若是如此,岂不是有负……赐婚的恩义。”
晟铭这才了然,原来白熙是怕皇帝的责难,说他慢待了陌辰。皇帝早有意把陌辰许给他,所以他这些年,才连女色也不敢进?
想不到白熙战场上是足智多谋的英雄人物,而在生活里,却是如此呆板?
晟铭微微一笑,说:“白兄不必担心,家父不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当今世上,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
白熙心思还在犹豫,轻推紫玉的手却已经收回,紫玉趁机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带着甜香的呼吸喷在白熙的耳根。
“白兄,我要带含烟美人去赏花,先行一步。”晟铭搂着含烟站了起来。
白熙自然知道晟铭这是故意回避,给他和紫玉制造机会,忙道:“等等。”
含烟见他尴尬别扭的样子,捂着嘴,吃吃地笑了。
晟铭以为他性格拘谨,一时之间放不开,此事本就不急在一刻,太过紧逼反而会舍得其反,于是又招来侍女上了酒菜。含烟半伏在晟铭身上,用筷子小心地把鱼肉剔了刺,喂给晟铭。紫玉想要效仿,白熙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尴尬地别过头去,别扭的样子让对面的含烟忍不住掩唇窃笑。
这折花令虽是画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勾栏,却难得遇上像今天这样的两位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可惜对面那个丫头却是随着主人一起来的,能跟着这样出众的主人,不必像她们这样,对着各色各样得客人都得强颜欢笑,含烟心里难免有些不平。
似故意炫耀自己的魅力,含烟又舀了藕羹喂了晟铭,晟铭笑着han住匙子,一口喝尽,又往含烟绯红的脸颊上轻啄一口。含烟低头羞笑之余,还不忘递给紫玉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紫玉气得撅起了嘴。
紫玉求助地望向白熙,白熙面色尴尬,只能假装没有看见,只是埋着头,自顾自地喝着酒。折花令的酒不同别处,酒劲钟中还别有媚香。几杯下肚,白熙隐隐有些头晕,这才察觉出酒中有异。从小到大,他从未到过勾栏花楼,自然也就疏忽了这一点。
“白公子——”紫玉拖长了声音略带哀怨地喊道,“紫玉就是这般不遭你待见么?”“没有。”白熙小声地辩解。
“那你就让紫玉服侍你喝了这碗枸杞汤。”紫玉有些蛮横地撒娇道,又软语委屈道,“不然紫玉可要遭人笑话了。”
对面的含烟得意而挑衅地看着紫玉,把头枕在了晟铭的膝上。
白熙似很为难,却又不忍心拒绝紫玉,看她委屈,只得僵硬地张口,任紫玉喂他一口口地喝下了整碗枸杞汤。
放了下空碗的时候,紫玉故意倾了倾手,把空空的碗底炫耀给含烟看。
酒菜之后,晟铭提议观舞,挥手招来了七、八个舞姬。含烟靠在晟铭身边,力度适中地给他捶肩捏腿。紫玉亦是攀上了白熙的身,白熙一边往后躲,一边伸了手
想要推开她,可是紫玉不管不顾,偏要往他身上倚,白熙避之不及的样子激起了紫玉的好胜心。她知道白熙不可能像在战场上对待敌人一样狠心对待她,所以更加肆
无忌惮起来。
舞姬们见紫玉不是阁中人,本能地有些排斥,又见白熙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心下顿时十分欢喜。难得见着这么俊秀害羞的公子,舞姬们纷纷有意无意地往白熙身上靠去,暗送秋波。
白熙被舞姬们大胆的眼神看得汗毛倒竖,在药力的作用下,强行振作理智,保持头脑的清明,心灼痛得像是被放在油锅里两面煎炸。
微笑,微笑,白熙不断地告诉自己。
眼看白熙的眼神越来越模糊,在晟铭的眼神示意下,舞姬们更是一拥而上,把白熙包围在其中。
迷迷糊糊中,白熙只觉得有无数个声音在脑袋里回响。
“公子来,喝酒。”
“公子你喝她给的,不喝我给的,不行不行,你这样做,人家可是会伤心的。”
“来尝尝桂花糕。”
“不,公子你来尝尝人家亲手做的云脆酥。”
“公子……”
“公子……”
“……”
一片莺莺燕燕直叫白熙恶心厌恶,却强迫自己摆出痴迷欢愉的笑容,享受美人恩。
晟铭见此,眼里漫出满意的笑意,搂着含烟,轻轻推门出去。所谓的君子,不过是比常人更善于掩藏罢了,他就不相信世上还有不爱美色的男人。
待晟铭出去,白熙又同一屋子的美人消耗了好一会儿时间,随身带着的玉佩迷糊中也随手赠了出去。
美人们亦是喝红了香腮,柔若无骨的小手胆大妄为地攀在白熙身上,白熙执起其中一人的手,对着那个女子微微一笑。紫玉没想到白熙原来喜欢的还是她,顿时
羞得低下了头。白熙拉了紫玉站起身来,紫玉欲拒还迎,盈盈立起,无骨似往白熙身上靠去。周围的其他女人无不嫉妒地望向她,一面又不甘心地伸手撒娇地拉着白
熙的衣袖襟边。
走了两步,白熙似不胜酒立,摇晃了一晃,突然醉倒在了地上。
“公子,你没事吧?”紫玉顺势倒在了白熙的怀里,却见他毫无反应,似已经醉倒,心里顿时无比失望。
“公子,你怎么了?”
“你可别吓奴家。”
“公子……”
众女子围着白熙又揉又探,终于确定白熙不过是醉倒过去了。再看向白熙怀中一脸失望的紫玉,纷纷幸灾乐祸起来。
紫玉在众人嘲弄的眼光中愤愤站起,拉好半垮的衣衫,匆匆跑了出去。众人以为她不过是面子上挂不住,开溜逃了。也懒得去追究,只是围着白熙,看他什么时候会醒。
以往遇到不喜欢的客人,姑娘们莫不是使出浑身解数尽力将其灌醉,以此为借口逃避,可是第一次见到了如此如云如玉的翩翩公子,姑娘们自然舍不得。
等了一会儿,有人端来了凉水,用丝巾沾了水给白熙搽脸。渐渐地,白熙似清醒了过来。正当姑娘们紧张地期待着,不知道这一次他会选谁的时候,白熙模糊的
眼神清明了起来,待他看清眼前围着的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突然坐起,一把推开正在往他身上靠的两名女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夺路而
逃。
这一切,都被对面阁楼里的晟铭看得一清二楚。晟铭搂着含烟,头枕在紫玉身上,端起酒,一饮而尽,望着衣冠不整脚步不稳的白熙偏偏倒倒的背影,遗憾地摇了摇头。
将军府里。
陌辰正一口口地吃着柳月慢亲手为她做的春绿小浓酥,馥衣卫向她报告:“白熙回来了,是被侍卫搀扶着回来的。”
陌辰放下手中玲珑可爱的绿酥糕,整了整衣裳,唤过瑞钰、似水来,略作梳妆,提了羹汤,往白熙书房去了。
韩沓想要阻拦,“将军已经歇息了,夫人请回吧。”
陌辰扬眉,微怒说:“我可是一早酒就备好了羹汤,等待将军回来。刚听下人说将军回来了,便立刻赶了来。将军嫌弃我也就罢了,你又何必编借口来诓我?”
她这话说得不软不硬,还带了几分委屈。
韩沓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将军醉了。”自然隐去了白熙同晟铭出去的事。
“醉了?”陌辰疑惑地重复道,扬了扬手中的食盒,“那正好,我带的这汤有解酒的功效。你们这些侍卫最是粗心大意,就这么由他睡过去,明早可是会头疼。”
一旁的侍卫看向韩沓,似乎觉得这事没有什么大不了。
韩沓虽然不愿意陌辰进去,但是也找不出理由反驳,想了想,终是让开。陌辰留了瑞钰和似水守在屋外,自己一个人进了白熙的书房。
白熙的书房很大,床就在书架后面,他平时都在此休息。
白熙先前一面要应对紫玉还有舞姬,一面还要装出享受却又顾忌的样子,酒菜里皆有媚香,他不得不吃下去,却还得保持清明。明明困得不行,却只能装醉,闭着眼睛,却不能睡着。几番折腾,等到他终于回到屋里,沾了床,立刻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在醉酒的口渴和媚香的双重作用下,白熙眉头紧皱,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
陌辰原本只是想来看看从画京第一勾栏回来的白熙会是何种模样,却没有想到他翻来覆去,难受无助得像个孩子。
陌辰带羹汤不过是个借口,是什么汤她自己也不知道。打开来看,原来是红豆沙羹,虽然不解酒,但是喝下去总归会舒服一些吧。于是陌辰盛了一小碗,走到床边,打算喂白熙喝下。
手刚一伸出,就被白熙挡了回来。
朦胧中,白熙梦到折花令的舞姬来了他的书房,围着他,七手八脚地要喂他喝酒,他被困在其中,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那些如章鱼触角般的手。
白熙往墙的方向挪动着身子,避开陌辰的碰触。
“脏……”他喃喃道。
手在空中虚空地挥着,似要拍开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却又怕脏了手。
“脏……”
眼前各色明艳的女子纷纷向他靠来。在折花令,他不得不装出甘之如饴的样子,可是这里是他的书房,他不允许她们再阴魂不散地跟来。
“走开,脏——”
陌辰居高凝视白熙,他似乎陷入了梦靥中,眉头紧缩,似遇到了什么他极度厌恶排斥的东西。
陌辰满不在乎地放下碗,不过是过来看看而已,看来晟铭所选的美人也不怎么样,居然让白熙如此排斥。
正要离开,突然听到身后白熙低低地唤了一声:“萧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