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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生日事件过去之后,胤禛在信里替他母亲弟弟向茱莉亚道歉。他说那天也被气糊涂了,竟没想到搬出康熙来压他们。“明明你是皇阿玛身边的,论理,除非皇阿玛下旨,谁也没资格打你。”
茱莉亚见了信,心里却又伤感又怅然,她在回信里劝胤禛,不要再和母亲弟弟作对,往后也别再为她说话了。“在江霖做做妇女之友也罢了,回来了还想当妇女之友,再这么下去,你只会被大清妇女们视为公敌,难道你不知道?歧视女性最严重的,正是女性本身。”
茱莉亚被德妃呵斥甚至差点掌嘴的事,很快也传到八阿哥他们那边,他们在大骂十四阿哥多事的同时,也纷纷为茱莉亚担心。十阿哥说,婆婆看来不喜欢她这个儿媳,茱莉亚的运气真不好。
八阿哥冷冷哼了一声:“德妃怎么可能拿茱莉亚当儿媳?老十你自作多情了。”
这么看来,十四阿哥和四阿哥之间,仇恨结的就更深了,事态正一步步朝着历史既定的方向发展,九阿哥先前曾盘算,日后要为十四阿哥说说话,眼下看这样子,他也只能一声不响收回打算了。
但是十四阿哥对此却浑然不觉。因为近期,他在康熙跟前颇为得意:策妄阿拉布坦有意入侵西藏,而他眼下正在兵部主事,最有利的竞争者十三阿哥又被圈禁,因此算来算去,一旦开战,怎么都是他带着人马出征。
但也有人和十四阿哥的想法不一样,面对相同的局面,太子心中的紧张,更增加了一层。
他心里明白,近年来康熙开始看重年轻的十四阿哥,觉得他有担当、能力又相当不错,康熙一向欣赏英雄,偏爱性格色彩较为浓郁的那种人。相比朝气蓬勃的十四阿哥,自己这些年却显得庸庸碌碌,几乎没什么卓越的成就能拿出手来。
为先声夺人,太子索性和康熙说。这次如果边藏有事,他想带兵出征。
“你带兵?”康熙皱眉看着他。
“是。”太子躬身道,“儿臣虽没历练,但眼下边疆有事,儿臣也不能安心坐在京里。皇阿玛在儿臣这个年纪,都已经出征过多次了,儿臣虽不肖,但也想为皇阿玛分忧!”
康熙沉默良久,才道:“眼下策妄阿拉布坦的动静还不大,朝廷这就急急忙忙派兵,就算胜了,也不足以昭示武威。”
太子一怔,还想说什么,康熙却又打断他:“朝廷用武是大事。岂能纸上谈兵?十四阿哥从前在奉天练过绿营,说到用兵,他比你有历练。”
太子的心一沉,但他还不想死心,又追问:“那么,皇阿玛不如着兵部尚书耿额去西宁……”
康熙厉声打断他:“耿额贪腐的案子,被你一手保下来,到现在还没两个月,你又要派他去西宁?!你想让他去干什么!”
太子陡然顿住,霎时一头冷汗!
康熙看着二儿子。只觉心里一阵厌烦,勉强挥挥手:“此事就再议吧。”
他声音里的不耐,几乎无法掩藏。
太子一腔热情碰了个硬钉子,再打不起精神。浑浑噩噩出来皇宫。
看来带兵一事是没指望了,他心如死灰地想,本想利用这个机会多少抓住些兵权,现在老爷子竟一丝权力都不肯放,居然宁可交给才二十出头的十四阿哥……
他骑在马上,昏昏沉沉往回走。不知不觉,听见前面有声音道:“太子从哪里来?”
他一抬头,却见前面胤禛抱着孩子,后面跟着仆人和车马。
太子强打起精神,笑道:“老四,你不好好在家呆着,怎么抱着孩子满世界转?”
胤禛笑道:“这小东西在家不老实,一定要出来玩,我被他哭得没法,只好带他出来看看街市。”
太子心里暗自称奇,最近确有风传,说雍亲王十分疼爱幼子,予取予求,才刚刚半岁就宠得不像话,哭闹的时候,乳母没法哄,母亲安慰不住,非得身为父亲的雍亲王亲自来抱孩子才行。太子起初听见这些,还当是胡扯,心想老四那种铁面判官,怎么可能哄孩子?孩子见了他,哭得更厉害才对!
如今看来,竟不是谣传。
想及此,太子便笑道:“这就是弘历?”
“是。”胤禛恭敬道,“可惜还不会说话,没法给太子问安。”
他抱在怀里的婴孩,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错眼地盯着太子。
虽然没什么心情,但太子也明白,场面上的话不能少,于是笑道:“今天不巧,身上连个见面礼都没带……”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弘历突然震天震地的嚎啕起来!
孩子这么一哭,两个大人都慌了,乳母仆人的全都赶过来,胤禛一叠声的哄:“怎么了这是?刚刚不是还挺高兴的么?”
太子被婴儿突如其来的哭闹也给吓着了,赶紧问:“是饿了?还是又尿湿了裤子?”
“没有尿湿,刚刚才尿过的。”胤禛皱眉道,“也不该饿了呀,吃饱了出来的……”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安抚、怎么哄,小弘历就是哭个不停,而且那哭声非常刺耳,小脸儿憋得通红,仿佛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胤禛已经听出来了,这哭声不是因为饿或者哪儿不舒服,这是在发脾气,于是他将弘历交给乳母,躬身对太子道:“这孩子太不懂事,扫了太子爷的兴,太子别放在心上。”
太子勉强一笑,摆摆手:“算了,还那么小一点儿呢,不能怪他。”
然后他又寒暄了两句,这才上马离去。
回去的路上,太子越想越惊恐,平白无故的,初次见面的小孩儿,怎么会一看见自己就哭成这样?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最干净,能看见人倒霉……难道说,自己这是要倒大霉了么!
望着太子远去的身影,胤禛从乳母手中接过弘历,孩子哭得没刚才那么响了。却还在抽抽搭搭的。
“你不喜欢他么?”胤禛抱着孩子,轻轻拍着,低声道,“干嘛发那么大的脾气?他长得不好看?脸很凶?”
孩子伸手抓着他的衣服。皱巴着小脸,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着,倒像是在埋怨胤禛。
胤禛笑起来:“好吧,不该这么轻易介绍你们见面,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但他是我的二哥对不对?咱爷俩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孩子的嘴里发出又尖又细的一声嚷嚷。听起来像是“打”,又像是“家”或者这之类的。
胤禛吃惊道:“喲,发那么大的火还不够,还要打人家?你这孩子,性子还真像我呢。”
他给拿了帕子擦干净弘历脸上的泪痕:“可你这么‘爱现’又是跟谁学的?真是生怕人家注意不到你。也难怪皇上的心思会从弘晳身上挪开。”
婴儿慢慢不哭了,索性抓着他的衣领,两条腿撒欢似的一蹬一蹬的,嘴里发出玩舌头的咯咯声,还顽皮地吐了几个口水泡泡。
“看看,得意成这样。”胤禛叹了口气。“你呢,也把人家弘晳给欺负得够可以的,还什么‘四十六’,你小子,怎么能拿年龄来当人的名字呢?要是晚一年,你是不是还得给人改成四十七?还不如叫AK47呢!”
他低下头,把脸贴着弘历的额头,亲了亲他。
“再逛一会儿就该回去了,你十叔今天要送铜锣烧过来,先让你吃个饱。怎么样?”
婴孩像是听懂了,咿咿呀呀地笑起来。
“一听有铜锣烧就高兴成这样,你是哆啦a梦?”胤禛笑道。
回到家的时候,十阿哥已经来了。他一见弘历,赶紧伸手过去:“给我抱抱。”
弘历咯咯笑着,凑上去,亲了十阿哥一脸的口水。
十阿哥抱着弘历,笑道:“又重了一些。小子,听说你挺能吃。所以今天你十叔烤了一堆铜锣烧,给你吃个够!”
胤禛拿了一块铜锣烧尝了尝:“不错。味道清甜又不腻口。除了豆沙还放了什么?”
“牛奶,肉松,新鲜草莓,我没用糖,用的蜂蜜。”十阿哥说,“甜度不好把握,多了容易焦糊,少了又不好吃。”
胤禛取了一小块,塞进弘历嘴里,弘历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又啊啊的张开嘴,还要吃。
十阿哥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他仔细看着弘历,突然认真道:“乾隆,你今天吃了我这么多铜锣烧,往后长大了,就得对我家那些小子好点儿,知道么?”
胤禛差点喷了,哪有管半岁的乾隆叫乾隆的?
“你放心,他也就欺负欺负弘皙罢了。”他没好气道,“你是没看见今天,他在街上当面给太子没脸,哭得天地变色,把太子都吓跑了。”
十阿哥大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也不知他瞧着太子哪儿不顺眼,一见面就哭,一直哭到太子跑没影儿了才歇气。”
十阿哥笑完了,却诧异道:“这孩子平时见人挺大方的,从来没当面哭闹过啊。”
“那是他没当着你的面哭闹过。”胤禛哼了一声,“被他哭跑的人还少么?上回年羹尧过来,他从人家跪地请安开始哭,一直哭到车轿子都看不见了才停,还有老三,一来了就哭,哭得老三都不好意思了,坐了没半盏茶的工夫就走了。”
十阿哥坐下来,心里琢磨着,慢慢道:“这小子,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半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胤禛摇头,“不如说他受了我的心情的影响,可能是我自己不愿意见那些客人。”
“那么就是灵犀相通?”十阿哥抬头看看他,“亲父子也没这么灵的吧?”
胤禛慢慢坐下来,看着怀里的弘历:“这孩子,确实有点儿怪。太懂事了,也不是那种懂事,而是……非常知道挑时候。要是我心情不好,那他能连着几天,一声都不哭。撒泼耍赖,全都挑我没事儿的时候。要是我心里有特别烦的事儿,抱着他,那他就像嘴巴被钳住了,别说哭,哼都不哼一声。”
十阿哥默默望着弘历,然后他忽然说:“依我看,往后这孩子让咱吃惊的地方,恐怕会越来越多的。”
他说这话,胤禛的心,没来由地往下一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