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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胤禛所杀的丧尸,胤禛命几个侍卫用油毡布把尸体裹起来,运出宫去烧掉。
他叮嘱他们,路上一定小心,别沾到这脏东西。
此外,胤禛又请康熙下旨,找太医来,测试宜妃宫里每个人的体温,只要有发烧的,立即向他禀报。
测试结果,没有人发烧,包括宜妃本人体温也是正常的。
就这样他还不放心,又叫来李德全,让他想办法,检查宫里每个人的脸,看是否蒙上了3d打印的面具。
这个工程浩大,而且检查起来颇为滑稽,因为要测试脸的真假就只有拿手去揪,宫女太监们还可以互揪,地位高的嫔妃……就只有自揪以证清白。
一时间,紫禁城里从嫔妃侍卫到宫女太监,人人的脸颊都被揪得红红的。
虽然听起来很好笑,可是大内之内,没人敢拿这当玩笑,尤其是宜妃宫里那些亲眼目睹的人,他们和那个假的小顺子日夜相处,竟然都没能察觉,这是多么恐怖的事!
胤禛嘱咐完这些,又拿眼睛盯着康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康熙没好气道:“怎么?你担心朕也是假的?”
“儿臣不敢。”胤禛赶紧道,“只不过儿臣也担心,会有人公报私仇,随意打死人然后说对方是丧尸。”
康熙点点头:“这也是个麻烦之处。这样吧,这段时间宫里人等尽量结伴行动,不要落单。也免得有危险。”
事情想得差不多周全了,话题才重新回到九阿哥和斯杰潘身上。
九阿哥将当时的情况和康熙一一陈述了,他又将斯杰潘的衣领解开,给康熙看他身上,被碧桃双手抓挠出的痕迹。
胤禛说得对,如果不是九阿哥当机立断,在屋里杀死碧桃,一旦让这东西跑到前厅,康熙自己也得受害。
老皇帝微微点头:“老九,你立了大功。”
这句话,算彻底解除了九阿哥的杀人嫌疑。
但康熙仍旧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那种怪物?”
胤禛思索良久,才道:“按照儿臣的猜测,是有人下毒所致。碧桃身上恐怕没有咬痕,她应该不是因为被咬而变成丧尸的。而且不到半个时辰,这也太仓促了。”
康熙皱眉道:“小顺子也是被下毒?他的右手又去了何处?”
胤禛答不上来,他忽然想起藏在弘历屋后的那瓶福尔马林,里面就泡着一枚丧尸的断肢。
那很可能就是小顺子的手臂!
想来,小顺子也是被下毒,但下毒和假扮他的那个人,为何要将他捆绑起来,塞上布?
大概是为了防范他出去咬人,看来这人也担负不起整座紫禁城变成丧尸皇城的后果。
但是,他又为何放任碧桃去咬九阿哥?
他正苦苦思索,又听康熙问:“老四,你和老九以前,都见过这东西?”
“是,见过。”
“在哪儿见过的?!”
胤禛回答不出来了!
好半天,他只得艰难道:“在……很远的地方。”
康熙盯着他:“你们有事瞒着朕!你们仍旧不肯告诉朕!如今都出这么大的事了,你们还是不肯说!”
胤禛,连同跪在下面的九阿哥,都不响。
康熙望着他们,忽然,他轻轻叹了口气:“难道,朕就那么不值得你们信任?”
这话,说得胤禛他们都是心中一颤,此前,他们还从未见过康熙把姿态放这么低。
终于,胤禛低头道:“皇阿玛,儿臣不是不肯说,只是……时候未到。到了该说的那一天,儿臣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告诉皇阿玛。”
言下之意,如今,我有不说的苦衷。
无奈的康熙,缓缓点头:“也罢。眼下人困马乏,你们先回去吧。老九,把这洋人带回去。”
他停了停,又略带讽刺道:“士为知己者死。你这算找了个洋知己,是么?”
出来大殿,胤禛就将之前斯杰潘和康熙的种种交涉,都和九阿哥说了。
说完,他苦笑起来:“这家伙,还想把皇阿玛送上电椅呢。幸亏皇阿玛不知道电椅是啥,不然怕是当场就把他推出去斩了。”
他伸手,像摸小孩一样摸了摸斯杰潘的头发:“典型的越无知越大胆,可幸亏他这样坚持,皇上才肯给你一条活路。”
九阿哥默默望着斯杰潘,望着他神采飞扬的脸,虽然额头血迹还在,但他此刻的神色,已经变得平静而安详了。
因为他的手,正牵在九阿哥的手里。
那天临上轿子的时候,九阿哥又对胤禛说,多谢他今天带斯杰潘进宫来。
“今天要不是四哥,皇上怎么都不会信我。”
胤禛摇头:“何必说这种话?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让我在家干坐着,那怎么可能。”
九阿哥无罪释放,他带着斯杰潘回到自己家里。
消息先一步传到了。于是阖府老小,包括嫡福晋,都在门口等着他。
下来轿子,九阿哥抓着斯杰潘的手,将他扶到平地上。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一屋子女眷孩子连同奴仆。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古怪神色:恭敬的底下,深藏着惊慌和恐惧。
于是九阿哥就明白了,他们依然在害怕他,他们还不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只知道,他们的主人,徒手残杀了宜妃身边的一个宫女。
微微有些悲哀,又有些茫然,九阿哥望着他们,他轻声说:“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那晚上,九阿哥照旧亲自给斯杰潘沐浴更衣,又给他额头的伤处上了药物。
他喂了斯杰潘几口米饭,就看那家伙一个劲儿打哈欠。
想来昨晚他为了自己被关押,也没有睡好。
于是九阿哥干脆让他躺下。自己却仍旧坐在斯杰潘身边,握着他的手。
斯杰潘看样子很困,但他仍旧不肯睡,又问九阿哥,身上有没有伤,肚子饿不饿,昨晚有没有睡好。
九阿哥心中难过,他也没法一一回答斯杰潘,只说,傻瓜,你怎么敢去顶撞皇上呢?万一惹得他大怒,把你也关起来,那怎么办?
斯杰潘闻言,就笑起来,他慢慢在九阿哥的手心里写道:“那不是很好么?我们就可以被关在一起了。”
这回答,让九阿哥胸口热流涌动,撞得他难受。
他慢慢俯下身,在斯杰潘的身边躺下来。
斯杰潘感受到了他的靠近,他伸出手臂,迟疑着,终于将九阿哥抱在怀里。
他能感受到,九阿哥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的脸贴着自己胸口的地方,有微热的奇怪感觉,衣襟湿漉漉的。
有液体,在一点点渗透,扩大……
突然之间,斯杰潘明白了,是九阿哥在哭。
他不由把九阿哥抱得更紧。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可斯杰潘同时又觉得,他听得见这哭声。
这是整个世界,唯独他才能听见的哭声。
……这是犹如孤狼发出的凄厉哀号。
接下来的好一阵子,九阿哥都没去上朝。
他甚至也不再出门,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成天和斯杰潘相伴。
他不想见任何人。
除了胤禛他们,九阿哥对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很失望。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妻子儿女……他们无法理解他,不能懂他,更谈不上体会他的感受。就拿这次的事件来说,若不是胤禛大力协助,他就得蒙冤一辈子。
而因为这件事,包括碧桃的死,期间他又受了多重的伤害,内心有多么痛苦,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体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杀死深爱自己的人,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谁也无法想象,那一刻他究竟有多绝望。
他讲不明白,人家也听不明白,彼此连建立最基本的沟通都那么困难。
他也实在不愿意再费这个劲儿了。
他只和斯杰潘有的谈,他只愿意和斯杰潘在一起,虽然这男人又聋又瞎又哑巴,可是九阿哥却觉得,他比那些人更懂自己。
白日,太阳晴好的天气,他就带着斯杰潘坐在廊檐下,一面吹着微风,一面给他梳头,然后喂他东西吃,看他那张愉快的脸。阳光照在斯杰潘的脸上,格外明亮,也格外柔和,他这模样让九阿哥不由想起了一个词:霁月光风。
然后他就不由微笑起来,同时俯身过去,抱住斯杰潘,像亲小孩子一样,吻他的额头,把脸颊贴在他凉丝丝的金发上。
九阿哥这样子,家里众人都十分尴尬,尤其九福晋,她既深感不悦,又不知如何劝阻,尤其当她从八阿哥那儿得知,是斯杰潘冒死去和康熙谏言,康熙才肯释放九阿哥……所以听这意思,这个瞎洋人就成了他家的恩人了?他就更可以理直气壮在这儿住一辈子了?
虽然知道不应该,九福晋仍旧忍不住和八阿哥八福晋抱怨,说如今九阿哥万事不管,谁来了他也不见,只推说身上不舒服,其实人就坐在书房里,正和斯杰潘说笑。
按照九福晋的话,这样下去,怎么得了?“难道他就打算呆在书房,和那洋人过一辈子?”
八阿哥一边听着,心里苦笑,他知道真相,但那些事他又无法告诉九福晋。
八福晋和九福晋妯娌之间一向亲密,她听了弟妹的抱怨,也不由问丈夫,能否从旁劝解一下,“老九这样子怎么成?他一向都听爷的,这个时候您再默不作声,可就不应该了。”
八阿哥被妻子说得十分为难。
相比其他人,熟悉现代精神医学常识的八阿哥,更加理解九阿哥的感受:人突遭大难,必然会有一个应激的阶段,九阿哥此刻就是如此:在生命遭到威胁的情况下,不得已徒手杀了自小相伴的宫女,好容易死里逃生,不仅没能得到一点情绪上的安慰,还被父亲当成疯子杀人鬼,关在监狱里好几天……这么严重的冲击,换了别的人,早就患上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甚至精神失常都是有可能的——这也就是老九,性格坚强,才没彻底垮掉。
即便如此,九阿哥也没可能像没事人似的照常行动。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日夜守着斯杰潘,将社交范围缩小到最小……这不过是一种自我治疗的方式。九阿哥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安全感。某种意义上来说,斯杰潘承担的是精神科医生的职责。
然而这些话,八阿哥又不能和八福晋她们解释——跟清朝人讲ptsd,那不是胡闹嘛。
只是八阿哥没想到,弟弟在人生最脆弱的阶段,选择的陪伴者既不是妻子儿女,也不是他们这些知道底细的兄弟,却是残障的斯杰潘……更深更复杂的一些念头浮上八阿哥心头,想得多了,他竟莫名惆怅起来。
而在这种状况下,不光是九福晋,时间一长,就连十阿哥也不满起来。
“九哥这是干嘛?心灰意懒了?再没盼头了?就等着年底带着斯杰潘飞升是怎么的?”他恨恨道,“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得去劝劝他!”
八阿哥拦住他说:“你怎么劝?老九最近心情不好,这大家都能体谅,你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戳他呢?”
“别的我也不说什么了,八哥,他怎么能成天和一个同性恋混在一起!”
八阿哥笑道:“你怎么尽拿人家的性向说事儿?”
一旁,胤禛也道:“老十你不知道么?不管多高端的企业,一旦调查起员工性向,那就只能等着被投诉了,这是**。”
“可我又不是九哥的上司!我又不是无关的路人!我是他弟弟!”十阿哥愤愤道,“我怎么能不管!”
八阿哥诧异:“你歧视同志?咱大清没这传统吧?老十,你怎么从三百年后学来这毛病?”
十阿哥马上说:“这不是我学来的毛病!我也不歧视任何人!我就是不想让我九哥变成同性恋!”
八阿哥直摇头。
胤禛却觉得好笑:“万一他真变同性恋了,你打算怎么办?我看,就算你告到宫里去,皇阿玛也不见得搭理你。从前毓庆宫里多少男宠,都够开个堂子的了。你以为皇阿玛不知道?老爷子连眼皮都没抬过。”
“谁说我要去告状了!我要去劝九哥!”
胤禛更摇头:“老九那种人是听劝的么?你别费力了。”
虽然反驳不了胤禛,十阿哥还是不甘心,他想了想,说:“至少我要把他从家里拉出来!不能让他成日和那个俄罗斯人鬼混!我得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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