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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博宇听后并没有多想,“决定了么?”这个时侯把她们送走,他自然有信心护她们一路平安。
“嗯,决定了。”容颜微微的笑,看着这个自己决定要共渡一生的男人。
两人把正事说完,容颜便起身离去。
站在院子里,她本想是叮嘱龙二几个人一番的,比如说什么好好照顾沈博宇,务必让他多休息之类的话,可转而,话都滚到了舌尖儿,她又咽了下去,只是对着龙二几人笑着点点头,一语未发的离去——
她担心沈博宇的身子,但她更相信沈博宇!
回到自己的屋子,容颜坐在椅子上眉眼沉沉,足足有一刻钟的工夫没出声。
直至帘子外头传来脚步声,她方似是被惊醒一般,轻轻的转了转眼珠,敛去眸底的诸般思绪,霍的站起身子,把个掀了帘子走进来的山茶倒是唬了一跳,小丫头手里正捧着一碟瓜果呢,才走到了容颜的身侧这脚步还没停稳呢,就看到容颜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避了一下,手里的点心碟子一晃,还好她拿的稳,不然准得掉地下。
“小姐,您是想到什么事情了吗?”
倒是旁边的白芷看着容颜脸色不对劲儿,赶紧手下手里的活计儿走了过来。
“没事,去夫人那边。”即然有了决定,还是早点把人送出去的好。
一路走容颜是一路的沉默——
也不知道她娘听了自己的决定会怎么想?
应该,很舍不得离开她吧……
容颜抿了抿唇,眸底一抹幽幽的暗芒闪过。
如果只是城外的那些北漠人,如果只是长安城来的禁军。
她或者还不会做出把宛仪郡主几个送走的决定。
但是,如今大金皇上中毒,而凶手则是……
这么一来,宫中,朝上必然是大乱!
夺嫡岂是那么轻易能成功的?
几个皇子,再加上……
到时侯整个长安城必定都要乱成一团。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长安城大乱,沈博宇和她最有利,两人在土固城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此刻,容颜是真心的庆幸自己之前给周老御医送去了缓解皇上病情的法子。
不然的话,争位过程中,皇上这一脉若是战败。
她和沈博宇的下场只有更惨。
白芷几女随在容颜的身后,从容颜住的院子到宛仪郡主的院子,不过是出院门,拐个弯,多走几步路的功夫罢了,往日里极是寻常的几步,在这一刻,在几女眼中,却突然觉得自家主子的身影,脚步都凭空的沉重了好多,好多,就是连性子大大咧咧的山茶都觉察出了几分的不对劲儿,连带着脸上傻呼呼让人一看就觉得开心的笑也跟着收敛了好几分!
屋子里,宛仪郡主眼窝深陷,坐在那里明显是强撑着精神在打理家事儿。
容颜进来的时侯,她正低声吩咐着李嬷嬷什么,偶尔眼底闪过一抹忧色,这才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宛仪郡主的人足足瘦了有两三圈,看着她眼底深处的惫怠,容颜心里头轻轻一叹,是时侯要把宛仪郡主给送走了,她的身子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想到这里,容颜之前一直在纠结来纠结去,似是有只手在左右纂动着她的心房的感觉攸乎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笑意,“娘。”
“颜儿来了?快来坐。”她笑着指了身侧的椅子,扭头吩咐李嬷嬷倒茶,自己则适时的以手拿的帕子捂唇,掩去那个不合时宜的呵欠,再回头,宛仪郡主眉眼里的忧色一闪而过,也不知道颜儿刚才看到了没有,她现在的身子是越来越差,虽然有颜儿一日三餐的用药膳养着,可她却一宿一宿的睡不好,头发一掉一大把……
“娘,不是都说了这些事情让张嬷嬷她们处理么,您又何必操这个心?”容颜有些不乐意的看向张嬷嬷几个,对着她们,容颜这会的火气就有些没压制,“不是和你们说了处理不了的就去找我么,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几个管事婆子们的脸色都变了,“小姐请恕罪。”
谁不知道这个家里真正当家作主的是小姐?
可夫人有了吩咐,让她们把这些事情都报到她的跟前来……
自己这些人也不好不听啊。
要说还是张嬷嬷,她打小就看着容颜长大,又是跟着她们从长安城过来的,自是情份非比寻常,听了容颜的话并没有如同另外的几人一般诚惶诚恐的解释,只是福了福身,“是老奴几个的错,请小姐放心,以后不会了。”
她知道容颜不是在怪她们。
只是担心宛仪郡主罢了。
倒是一侧的宛仪郡主笑着帮她们几个管事婆子解了围,又笑着让她们下去,“你们只管着放心做事,是我叫你们过来的,小姐不会导你们的。这会子就都下去吧,有什么事情就和张嬷嬷说。”她打发了几个人下去,也让张嬷嬷自己去忙自己的,她扭头在椅子上坐好,接了容颜递来的茶轻呷一口,温柔的笑着看向容颜,“外头乱的很,你这段时间就别再出去了。”
顿了下,她又加上一句,“宇哥儿是男人,他有男人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你可不许跟着他添乱。”
“娘放心吧,我都听您的。”
午饭因为有着乐哥儿和陈老爷子的掺合,倒也添了不少的乐趣。
饭罢,陈老爷子急着回去和自己才捉的蚂蚱玩儿,乐哥儿则是在容颜的怀里睡了过去,把小家伙交给李嬷嬷抱下去,容颜微微的咬了下唇,要怎么开这个口呢,耳侧,却是宛仪郡主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颜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娘说?”
“啊,娘,您,您看出来了呀。”
容颜有些涩然,她的脸上表情那么明显吗?
宛仪郡主看着她睁大了双眼,黝黑黝黑的眼珠,带着几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几许懵懂。
不禁缓缓的笑了起来。
她伸手虚点容颜的额头,“你呀,你可是娘亲的女儿,难道你有没有心事,娘还看不出来么?”
知女莫若母!
“娘,我已经和沈博宇说好,等过几天他准备好了,我会把你和乐哥儿,还有外公先送出土固城。”
容颜的话让嘴角噙笑的宛仪郡主面色大变,手一抖,差点把茶给洒了。
“要去哪里?土固城保不住了吗?为什么咱们不一块走?”
容颜笑着帮她续茶,“您也知道沈博宇的性子,他就是个倔的,之前能对北漠的几次袭敌忍着不出手也就罢了,可他心里早憋着一股火呢,这个时侯让他放手离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
“所以,咱们就先走么?”
容颜握着茶盅的手微滞,接着,她笑着摇摇头,“娘,您和乐哥儿,外公先走。我,我等到土固城的战争没了,去找你们。”
“不行,你不走,娘也不走。”
宛仪郡主瞪着容颜,一脸的不容置疑。
任凭着容颜怎么的劝说,反正宛仪郡主就两个字儿,不走。
要么就是一起走……
到最后,容颜只能直接道,“娘,您和外公还有乐哥儿一定要走。”看着宛仪郡主煞白的脸色,她狠了狠心,轻声道,“如今宫里已经有人知道咱们在这里的消息,偏皇上病重,宫中几个皇子乱成了一团,这也罢了,偏平西王也卷入其中……大乱将至,我之前命格的事情肯定会被人给捅出来,还有沈博宇,他身份特殊,长安城那些人绝对会有人打这里的主意……”
“娘,他们要的只是我,或是沈博宇,您在这里,很危险……”
“可离开这里,娘觉得不安,外头,也危险呀。”
“沈博宇手里有兵,他会把你们送到他的地盘,滴水不漏的保护起来。”
话说到了这里,宛仪郡主哪里还能再说什么?
她盯着容颜,死死的盯着她,“你一定要去找我们。一定要,要平安。”
“娘,沈博宇不会让我出事的。”
这到也是。
想起沈博宇,宛仪郡主心头的惶乱多少镇定了几分——
这孩子对颜儿是真心的。
有他在,他是宁恳自己受伤,身死,也是绝不会让颜儿出事的。
最初的慌乱过后,宛仪郡主的理智回归,突然看向容颜,“你之前说,平西王卷入其中,是什么意思?”
容颜没想到宛仪郡主竟然在慌乱中还把自己刚才的话给记了下来。
微微怔了下后她不甚在意的笑笑,“平西王有图谋宝座之心。”
“这怎么可能,大位早定,单皇上的皇子就有好几个——”在容颜眼底的讥笑下,宛仪郡主的话自动消音!
皇位有主又如何?
一个夺,一个争字不就解释了一切么?
再说,天家本就是无情份的。
她又有些担心容颜和沈博宇了,“那,那你们两个——”
“娘,沈博宇不会束手就擒的。”
不管是谁!
似是看出她眼底的坚定,宛仪郡主的心头抖了一下,最后,她也只余苦笑。
母女两人商量好,容颜直接就去找了沈博宇。
最后两人敲定,三天后就出城!
沈博宇直接把自己龙组暗卫调去了一半!
他原本是要派龙一或龙二护送的,却被容颜给阻制,“让龙十去。”
龙一龙二是沈博宇的左膀右臂,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调离。
两人足足商量了大半个时辰,最后,才把人选方面的事情给敲定,至于别的事情,容颜笑着看向沈博宇,“外头路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去后头选些服侍的丫头和婆子,准备行礼……”
宛仪郡主坐在椅子上眉头紧拧,眼底忧色浓愈。
要和女儿分开了啊。
也不知道再次得多长时间……
同时,她还有一丝的遗憾,马上就是颜儿的及芨礼。
这种场合下,本就只能简单再简单的成人礼,到如今,她这个当娘的竟还要缺席!
李嬷嬷两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相较于宛仪郡主心的纠结,愁闷,两人倒是比较想的开,在她们看来,主子能离开这空气干燥,杀气重重的土固城也是好的,只是想到要和容颜分开,两人也在心里添了份离愁——
容颜可是她们打小看着长大的呀。
情份也就仅次于宛仪郡主罢了。
再加上宛仪郡主一身浓烈的离愁幽怨,看的两名嬷嬷都忍不住跟着红了眼圈。
可她们又不好劝宛仪郡主不走。
只能愈发小心,谨慎,细心的服侍着宛仪郡主,尽量把一切都做好,不让她多操心。
家里多了股子离绪,气氛就有些低落。
不过也仅限于后院的某些人。
容颜和沈博宇两人商量过,为防止消息走漏,她们会在宛仪郡主走后,找几个替身继续扮成宛仪郡主,陈老爷子和乐哥儿的模样,偶尔也会在人前露下脸,这样,自然是又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她们增加了一份保险,这是容颜所乐意看到的。
所以,这后院知道宛仪郡主几个要离开的,真心没几个。
就在容颜等人已经接受宛仪郡主几个离开,悄悄的准备,收拾行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即将出发的前一晚,半夜,容颜被外头的敲门声给惊醒。
是张嬷嬷。
她看到披衣而起的容颜来不及行礼,急急的开口,“小姐,您快去看看哥儿吧,烧的全身滚烫……”
等到容颜赶过去的时侯,乐哥儿已经是处于半晕迷状态。
小脸通红,手摸了下,小小的身子好像是一个火炉。
烫人。
容颜的五指按在他的脉上,心头就是狠狠的一跳。
这好像是?
“颜儿,怎样,你弟弟他怎么样?”
好端端的,怎的就烧成了这样?
之前吃晚饭的时侯还好好的,在她怀里又笑又闹的撒娇玩儿呢。
怎的这半觉睡下去,就烧成了这样?
“娘,没事,只是发烧,娘,乐哥儿这屋子里不能待太多的人,您和几位嬷嬷还是回屋吧。”容颜对着李嬷嬷两人使了个眼色,示章她们扶着宛仪郡主出去,“娘,您只管回头去歇着,我这就让人去煎药,保准过几天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乐哥儿。”
“好好好,娘这就去歇着。娘不在这里吵你。”
要只是说让容颜回去,她肯定是不可能回的。
这孩子,如今是真的被她放到了心坎上。
可容颜一说她在这里会吵乐哥儿,也会耽搁容颜开方子,下药。
她自是不敢再停下去。
屋子里,容颜看着去而复返的张嬷嬷,“我娘歇下了?”
“嗯,李嬷嬷看着呢,老奴知道夫人不放心,便过来帮着主子看看……小姐,哥儿他,真的没事么?”
宛仪郡主是关心则乱,刚才她可是看的清楚,容颜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凝重。
“嬷嬷,我怀疑乐哥儿不是普通的发烧。”
这话把张嬷嬷唬了一跳,“小姐,那是什么?”难道,是什么不治之症?
“要是我猜的没错,应该是,天花。”
张嬷嬷的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幸好,她及时扶住了一侧的桌子,“小姐,您说什么,您没看错吧?”
这个时侯她震惊的连怀疑容颜的念头都冒了出来。
肯定是假的吧。
小姐一定看错了的……
怎么可能会是天花呢,绝不可能的呀。
容颜很是镇定的看向张嬷嬷,“我也希望我看错了,可惜,乐哥儿应该就是天花。”
刚才的那一瞬间,她也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脉搏,舌苔,眼皮……
她都一一的仔细翻检,最后的结论只有一个,天花。
刚才她怕宛仪郡主被吓到,才把人给哄了出去。
“小姐,这可怎么办,要是主子知道,她哪里能受得了?”
张嬷嬷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宛仪郡主,一脸的抓狂——主子这好不容易把乐哥儿养出了感情,母子两人的情份一日日的俱增,直至如今,她在旁边看的清楚,小姐因为事情多不好和主子朝夕相处,如今主子都有两分把乐哥儿当成精神支柱一般的疼宠着。
现在,小姐竟然说哥儿得了天花儿……
张嬷嬷一脸的死灰色,“主子一定会受不了的啊。”
容颜正在脑海里想着怎么用最好的法子来治好乐哥儿,回头就看到身侧张嬷嬷一脸死了爹妈般的惨烈表情,又听她嘴里嘟囔,不禁疑惑的朝她看过去,“你说什么呢,什么受不了?我娘怎么了?”乐哥儿不过是得了天花,这病虽然难治了些,但她还是有把握的好不好?
那种要死人的脸能不能别在她眼前晃?
她看着碍眼的很!
“小姐,哥儿得了天花啊,这事一定不能让主子知道的,主子若是晓得了,肯定会受不了的。”
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大,竟然得了不治之症?
别说是夫人,就是她都受不了!
容颜失笑,“嬷嬷,不过是个天花罢了,谁说是不治之症?”
“不是不治之症?可天花那些大夫们明明都说是的呀。”
容颜对着张嬷嬷颇是有几分傲娇的一扬眉,“那是他们,我可从没说过治不好。”
张嬷嬷先是大喜,继尔是惊,“小姐,您,您真的能治好天花?”
“自然是真的。”想了想,容颜交待张嬷嬷,“你回去把我娘屋子,院子里全部清扫,消毒,还有我娘和今个儿来这院子里的人,我会给你们一些药粉,回去多泡几遍药浴。至于这个院子,从此刻起,封吧。”
乐哥儿和宛仪郡主是在一个院子里的。
但乐哥儿居住的却是偏院,容颜便吩咐张嬷嬷,“把我娘先挪到我的院子里居住,还有,外公那里你也让马嬷嬷小心仔细些。”
总而言之一句话,消毒,封院。
“那小姐您呢?”
小姐说了那么多,把所有人,所有事情都吩咐了,但却独独没提小姐自己。
张嬷嬷心头有了两分不好的感觉,“小姐,您还是先出去吧,这院子里不能多待的。”她一面催着容颜,又似是生怕容颜不走,或是怕她还担心乐哥儿,逐开口道,“老奴留下来守着,照顾哥儿,您和夫人说,老奴一定会把哥儿照顾好的……哥儿绝不会有事的。”
小姐都说能治好呢。
她相信小姐。
容颜却是摇了摇头,“我留下。”
“不行。”
“小姐,您不能这样做。”
前一句是张嬷嬷,后头一句则是跟着她一块过来的玉竹。
小丫头脸都急的红了,双眼瞪的溜圆,“小姐您不能在这里待着,您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夫人和公子会受不了的。”
不管容颜怎么说,在她们的眼里,天花那就是恶疾。
是不治之症!
“我真的有法子治好乐哥儿……”
“那您在外头煎药,开方子,这里有奴婢和张嬷嬷守着……奴婢以前奉过天花娘娘,不怕的……”
这里的风俗是,要是有人得了天花,却又挺了过去。
那就是被天花娘娘选中的。
是有福之人。
日后终身要信奉天花娘娘,感谢她的赐福……
容颜倒是没想到玉竹是得过天花儿的,睇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要是真的这样,那你也留下来给我打个下手。”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玉竹的确是比上了年纪的张嬷嬷要利落些,更何况,玉竹服侍她多年,主仆两人之间有默契呀。
容颜的话一出口,玉竹和张嬷嬷两人可不乐意了。
她们可以留下,但是小姐一定要出去!
可惜,两人都拗不过容颜呀。
宛仪郡主那里是暂时瞒了下来,就用宛仪郡主身子弱,要是再看乐哥儿,得了病气儿可不得了的理由,如今情形特殊,宛仪郡主也明白自己的身子,要是再生病,肯定是拖容颜后腿,她便信了李嬷嬷的理由,只是对于换到容颜的院子里去住有几分的不解,不过还好,她向来是对于自家女儿坚持的事儿没什么反对的心思,不就是搬个院子么,换就换呗。
李嬷嬷即得服侍,劝哄着宛仪郡主。
消息能拖一天是一天。
还得负责外头几个院子的清理,消毒,负责盯着小厨房煎药……
一堆的事情忙的她是脚不沾地儿。
这样的情况下,原定第二天的起程自然是不能成行。
沈博宇是在事发半个时辰之后赶过来的。
他看着紧闭的院门,脸色铁青,这个女人,她竟然敢!
双眸死死的盯着那两扇门,他恨不得在门上能看出两个洞来。
身后,龙一龙二是提着一颗心,全身紧绷,随时都准备着往前冲。
两个人都想好了,哪怕是用抱的,他们也得把主子给拦下!
天花啊。
那可是恶疾,是不治之症!
虽然容三小姐说有法子治,但万一呢?
不是他们小心眼,也不是他们不看重容颜,容小姐已经在里面了呀。
主子何苦再把自己赔进去?
只是两个都没有信心能在主子暴怒之下把他全须全尾的给拦下呀。
要不,把主子趁其不备给敲晕了抬回去?
或者点穴也可以吧?
就在他们想着的时侯,门内,传出玉竹的声音,“公子请回。”
“你家小姐呢,她怎么不来见我。”
沈博宇声音里的戾气似是穿透了这道门,直袭门内的玉竹。
让小丫头下意识的就开始腿软,“小,小姐在照顾哥儿……”一句话罢,她猛不丁的回神,记起自家主子之前对她交待的话,赶紧又急又快的开口道,“公子,小姐让奴婢和您说,她绝不会有事情的,她有信心,所以才会留下来的,而且,乐哥儿是她弟弟……还说,您在外头一定要保重身体,她相信您会把事情都处理好的,让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别着急,总会有解决的法子……”
最后一句说的有些莫名其妙的。
但好在沈博宇这个时侯也是心思一片大乱,根本就是半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好不好?
他只知道,容颜把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公子,您若是硬闯的话,小姐说,她等到哥儿好了便和郡主等人一道离开,再不见您……”
他……TMD!
这话成功的让抬脚要往里面闯的沈博宇停下。
他站在门口,紧紧的贴着门,呼吸粗重而急促,明显是气怒交织。
最后,他转身,一脚踹在旁边的墙壁上!
门后头,玉竹的小心肝儿抖了两抖,颤了两颤,最后,福了福身,“世子要是没别的吩咐,奴婢,奴婢告退。”
“……你等等。”
“公子请吩咐。”
玉竹一紧张,连称呼什么的都给忘了,一会公子一会世子的。
听的外头的龙二两人只翻白眼。
不过转而也就理解了——人家里面那可是小丫头,怎么能顶的住自家主子这怒气?
“你去和你家小姐说,我要见她!”
玉竹的手心里有冷汗渗出来,她咽了下口水方开口道,“小姐说,她这会儿不会见您的。”
“那要什么时侯?”
沈博宇觉得自己的克制力已经到了顶点儿,距离暴发也就那么一根头发丝儿的关系吧?
好在,玉竹接下来的答案还算让他满意。
用早饭的时侯……
他抬头看了看东边的天际,已经有隐隐的曙光冒出来。
沈博宇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身后,龙二两人长松口气的同时,又满是疑惑,“主子,咱们去哪?”
是要去城楼那里么?
前头传来沈博宇咬牙的声音,“去大厨房,拿早饭!”
龙一和龙二两人差点一头栽到地下去。
拿早饭?
这早饭用的,也忒早了些吧?
结果就是,这一天的早饭做的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几名婆子们表示,她们事后极是无辜的表示,她们能顶着沈世子滔滔如长江水般连绵不绝的压力,顺利的把早饭做出来。
已经是很难得了好不好?
卯时中。
容颜还趴在乐哥儿的身侧小睡,她也就是咪一会罢了,乐哥儿这会已经确定是天花儿,她自是要小心守护,玉竹一进屋儿她便抬起了头,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双眼,“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是世子,给您送早饭来了呢。”
容颜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想想自己昨晚执意留在这里,还没和他说一声。
那家伙肯定要气爆了……
要是自己这会再不过去,估计他得砸盘子了。
起身,“去给我端盆水,我洗把脸。”
半刻钟后。
容颜已经站到了沈博宇的不远处。
一门之隔。
院门虚掩,门里门外。
容颜看着脸色铁青,双眼狠瞪他的沈博宇,在心里哀嚎了一声。
惨了,惹到这家伙了呀。
她堆出一脸的笑,“你怎么来了?哎哟,早饭怎么让你提着,龙一龙二,你们两个的差事是越当越回去了啊。”
不远处到半地一辜也中枪的龙二两人表示自己冤枉极了。
是自家主子把他们给踹走的!
沈博宇看着她,不出声。
那眼神幽幽深深的,容颜就觉得嗖嗖嗖的小刀子往自己身上捅呀。
她全身都有点发毛了,干笑,“那个,城门那里没事了吧,北漠的人退了?”
“……”
还是不出声。
又连着问了几声,最后容颜也恼了,甩脸子,“你要是再不出声,我走了啊。”
姐都说了她是有把握,能治好的呀。
怎么就没人相信她的话?
还有,她只是没和他商量好不好,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
哼,不理就不理。
姐还不伺侯了呢!
这人和人之间呀,她就是一松一驰,一进一退的事儿,别看之前沈博宇在那里紧绷着张脸儿,一身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样子,可这会儿容颜小脸子一沉,转身就走,他在后头看了之后可是着实气炸了肺——
她把自己快要气死了好不好?
就让她说几句好听的不行吗,不过是随便几句话,自己不是在听么,这就受不了?
哼,果然是女人心,善变!
也不知道这女人心善变和这会的情景有啥关系或是啥的,他还在心里委屈的紧,身后龙二两个可是急了,“主子,主子,您再不出声小姐真的要走了啊。”小姐走了不要紧,但要是这样让主子离开,他们今天肯定得被剥一层皮!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两人是恨不得把沈博宇给一巴掌拍醒。
这么个紧要关头呀,您说您走的啥神儿?
沈博宇回过神,发现容颜真的走了,嘴角直抽,“你给我回来!”
“呀,这位帅哥儿,你是在叫我么?”
容颜停脚,转身,回头。
笑嫣如花。
那笑容果断秒杀某个人啊。
心里头的诸般怒意唰,似是被涨潮的水给冲涮了个干干净净。
眼底的怒意一点点的褪下去……
不远处,容颜长长的松了口气,总算是有那么一点笑模样了呀。
她哼哼着回头,站在门口不远处,对着沈博宇极尽幽怨的投去一眼。
“你刚才凶我。”
“没有。”
“你刚才黑着脸,不理我。”
“……我没有……”
“你刚才还凶我。”
“那是我么,是谁,谁敢吼你?活腻歪了是吧,爷回头劈了他!”
容颜无语望天,这男人……
最后,两个人隔着门用早饭。
好不容易把男人给哄走,回到屋子里,容颜觉得比自己动一场大手术还要累。
真是的,你说要男人做什么?
要是这心思让沈博宇晓得,估计得生出想掐死她的念头罢?
乐哥儿已经醒了。
身边儿都是熟悉的人,只是他烧的厉害,嘴唇都起了泡。
而且,身上的天花儿在一点点的发出来。
肯定是痒的厉害。
容颜便不厌其烦的给他擦身子,握着他的手哄着,逗着——
讲故事,哼儿歌,说笑话……
这一天的时间总算是过去了,等到夜半,玉竹是一脸的心疼,“小姐您去睡,这里让奴婢守着。”
“我就在一边儿的软榻上咪一会就好。”
她前世沙发都睡过的,软榻可比沙发要舒服多了。
玉竹还要再说什么,容颜已经摆了手,“就这了,有事儿你唤我。记得千万盯着,小心让他别挠了。”
容颜靠在软榻上,似睡非睡间,窗外一阵幽幽的笛音响起来。
她一挑眉,谁这个时侯吹笛?
笛声悠悠,深情,专注,缠绵……
容颜心头一跳,她下意识的趿了鞋子向外走去。
“小姐您要去哪?”
“我在院子里站站,你不用担心。”
“那您早点回来呀。太晚了呢。”玉竹要盯着乐哥儿,只能这样叮嘱容颜。
容颜站在院子里,循着笛声走过去。
墙外,笛声悠扬,轻快,似是吹笛之人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
容颜把身子靠在墙边儿上,一颗心渐渐的安稳了下来。
直觉的,她知道,这笛子,就是沈博宇吹的。
虽然,她以前从不曾听过沈博宇说起,也没听他吹过笛子。
但她就是知道,这笛声,就是他!
一曲又一曲。
最后,眼看着夜色一点点的加深,笛声竟然还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
她心疼了。
轻轻一咳,“我累了,回去歇了呀。不准扰民。”
外头,笛声噶然而止。
容颜的脚步顿了下,嘴角噙了抹笑意,一步步的离去……
乐哥儿得天花儿的事情是在第三天被宛仪郡主给知晓的。
她觉得不对劲儿,非要硬闯。
李嬷嬷哪里拦的得下呀,最后没办法,只能把实情说了,为了防止她往里进,李嬷嬷直接拦在了她的跟前儿,“主子,小姐是为您好,而且,天花儿虽然是恶疾,但您忘了么,小姐是奉过天花儿娘娘的,所以对于小姐来言是没有一点危险的……”
“是啊夫人,您放心吧,哥儿和小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宛仪郡主满脸的泪,捂着脸她泣不成声。
女儿这是在剜她的心呐。
要是她有个什么好歹的,自己怎么能活?
要是她早知道,她宁愿自己去照顾乐哥儿啊……
李嬷嬷几人好不容易把她给劝回去,看着坐在椅子上眼神焦灼,坐立不安的宛仪郡主,她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想了想,只能试着劝,“主子,哥儿已经撑过了二天,今个儿可是第三天了呢,小姐之前说能撑过五天就平安无事,这就是说小姐还得在里面陪哥儿几天的工夫,要不,您去给小姐做些点心什么的让玉竹送进去?”
倒不是让宛仪郡主去下厨。
李嬷嬷只是想让她有点事情做,别在一人坐在这里胡思乱想罢了。
“对对,我这就去给颜儿做些她爱吃的糕点好了。”
宛仪郡主站起身子,向着厨房走过去。
跟在后头的李嬷嬷总算是长松了口气——这好歹的,是劝了下来呀。
前院。书房。
沈博宇处理完密折上送过来的消息,看向站在一侧欲言又止的龙二,勾了勾唇,“有事?”
“回主子的话,容小公子得天花儿的事儿,怕是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人为?”
“应该是。”
沈博宇的眸子咪了咪,眼底有一抹狂风大雨骤然袭来的暴烈,“可捉到了人?”
“已经控制住了,是家里一个洒扫的粗使婆子。”
“当地人。”
“把人带过来吧。”
沈博宇说的平静,声音甚至是轻柔,但龙二的心却是抖了两抖。
自家主子这是真的生气了呀。
书房里,沈博宇看着被反剪了双手,一身狼狈押进来的中年婆子,冷笑了两声,抬脚把人给踹翻在地。
“说,谁让你对个孩子动的手?!”
他不是圣人,有时侯为达目的也是手段百出,底线虽然有,但也仅仅是有罢了。
斩草要除根的事儿他也做的不少。
可是!
这个婆子害的颜儿陷入危险境地,她就该死!
“我劝你最好是实说,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把你全家都带过来,好好的招呼招呼他们!”沈博宇看着地下被水泼醒的婆子,眼眸咪起来,一身的凌厉凛冽的寒煞气势,平静却幽寒的眼神,使得他整个人如来自地狱爬出来的鬼魅,“你有个最疼爱的小儿子吧,还有一对可爱的孙子孙女儿,听说,他们是龙凤胎?我想,龙凤胎一定长的很漂亮,他们今年几岁,三岁,五岁?要是把他们卖入小馆儿……”
他的语气很平静,声音很轻。
可落在地下躺着的那名程姓婆子耳中,却让她差一点当场晕死过去。
再次被泼醒,她一下子想起了刚才沈博宇的话,全身打了个冷颤。
似是头顶上有无数个炸雷当头轰下来。
轰的她三魂六魄都飞出了体外。
她全身哆嗦了起来,咕噜自地下爬起来,一脸绝望的对着沈博宇把头磕下去,“我说,我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