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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才刚刚在空出的那个位置上把电脑搁下，刚半屈身子准备坐下，大脑因为季绍霆这一句话“嗡”的一声，整张小脸瞬间惨白。
她半抬着眸，牢牢地盯着季绍霆那张在今日显得格外俊美，可也叫她胆战心惊的脸。
她缓缓坐下，两只白嫩的小手艰难地撑在桌子上，身体却止不住地发颤。
一时间，耳畔全是没由来的轰鸣声，大脑混乱到几乎要爆炸蠹。
她不明白……
季绍霆这是什么意思？
起先是因为她后悔同他旧情复睡，所以提出彼此都应该冷静，尽量作为普通的上司和下属来相处。
季绍霆对此似乎十分不满，眼看着威廉给她安排了她根本无法完成的工作量，而且还是在她拜托了Ivy去求情的状况下，没有半点反应，甚至在Ivy所传的话中，她感觉到他竟有刻意为难的意思髹。
她明明是乖巧顺从没有一点反抗的，可他昨夜又突然闯入她的办公室，甚至趁她熟睡代劳她的工作，更提出要请其他律师一起帮手处理这个大case的前期工作。
这件事她已经开始努力了，赌一口气，她自然是拒绝这种疑似施舍的援助，她不相信没有他的帮助自己真的什么事都做不成。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要用这种方式赶她出M.K.吗？
就因为她拒绝他的援助？！
……
会议桌上在座的诸位高层，多是占有股份的大小股东，其余则是比较知名影响力很大的律师。
这些举足轻重的人物虽然表面沉稳，但心下自然都是哗然的。
一则这个收购律所的大老板一开始就做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开除脾气暴躁的Hellen，还有把一个小实习生调职上楼，甚至安排了一个非常大的合伙人办公室给她。
律所上上下下的人都会忍不住猜测大老板与这位长得很漂亮的实习生的关系，但美国人，尤其是律师行这种严肃的工作环境中，人们的八卦氛围不足，并没有格外夸张的八卦行为。
就算是新老板想要泡一个女孩子吧，这与他们有什么相干？！
只有几位对这位神秘的*oss有所企图的漂亮女同事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大老板当着众人的面，这是在干啥？
翩翩煞白着一张脸，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她应聘进来的时候，人人都知道她是政法大学的在读研究生，年龄只有22岁，未婚。
而现在季绍霆忽然在众人面前宣布她是孕妇……是故意让她难堪，让她无地自容么？
……
所有人一言不发，笑容莫测的*oss继续讲道，“我知道目前某位律师手上有一个很重要的案子，因为助理正在休年假的缘故，案子前期工作的重担全都落到了顾小姐一个人身上。对此，我的意见是，M.K.的所有成员，应当对孕妇抱有格外的关怀……”
季先生话音未落，那位威廉律师有些坐不住了，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季先生，我并不知晓顾小姐是孕妇，而且当初派人来沟通的时候，我的意思是请人事部的同事帮忙调整一下，看看能不能借调其他律师的助理一起帮手。”
谁也不愿意被挂上欺压孕妇的罪名，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年纪非常小的小可怜儿亚洲姑娘。
新任*oss把这桩事情放在高层例会上特别申明，想来在老板看来并非小事，尤其联想到被踢出M.K.的Hellen，似乎就是因为第一次与大老板见面的时候就指着下属的鼻子训斥下属，而那个可怜的下属是她的助理，似乎就是……这位顾小姐。
另一位律师连忙帮腔解释道，“是的季先生，这件事想必是有误会，顾小姐入职不久，因为没有声明，并没有人知道她是孕妇这件事，否则……M.K.的同事都是很有公德心的，自然不会给孕妈妈分配太重的工作量。至于威廉律师，他一直就是直来直往的行事作风，最近他手头案子实在太多，又遇到助理休年假这种事，他一定是没有顾忌到，绝不是刻意为难。”
M.K.是纽约近年来最炙手可热的大律所，在坐的律师均是年均百万甚至千万的收入的知名事务律师，都处在事业上升的高峰期，谁也不愿意在这种关头像Hellen一样被踢出M.K.。
虽然身为事务律师是靠专业能力吃饭的，但据说……那个Hellen被辞退之后，一直没有找到肯接收她的事务所，整个纽约甚至整个州乃至周边的几个大城市和州的范围内都没有敢接收她的事务所。
想必……新老板自有铁腕手段。
何况Hellen被炒不算无辜，她欺负同事已经成为习惯，除了很会打官司，在圈内的名声一直不好，她被开除是众人喜闻乐见的事情。可如果威廉也出事，那的确就是误会了。
季先生只是笑笑，“诸位不要紧张，我只是提个醒，孕妇受法律保护，希望诸位同事也能发扬爱心，互帮互助。”
在座的高层们见boss并没有震怒的意思，几名律师已经主动提出会调派手上空闲的同事帮助顾小姐一同做事，会议室内的气氛缓和下来。
顾翩翩却仍然坐立不安……
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要对诸位同事公开自己怀孕的状况，一则她只是一个实习生，很多时候就是打杂的，根本没人会在意她是否是孕妇，甚至没有几个人会认真看她两眼。
二则，M.K.这样的大律所本就竞争激烈，也许会因为她到时要休产假而辞退她也未可知，毕竟很多大企业都不想要孕妇，休产假既要同事代劳工作，薪金却要照付，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她从来没打算公开。
现在肚子确实渐渐明显了，可入冬的季节快到了，她穿着厚的棉服外套，还是没有人留意。
现在突然在这种场合被公开，她除了头重脚轻，更多的就是难为情。
这里的同事都只当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结婚，可她现在挺着肚子……
翩翩骨子里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的，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有些禁.忌的身份。
就算季绍霆此举并没有赶她走的意思……从今往后，她在同事的眼中也会多了一个身份——单亲妈妈。
翩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失魂落魄说不出话，发怔地垂着眸子盯着桌面，不敢抬头看人，仿佛得了失语症。
……
翩翩觉得自己坐在莫名其妙的位置，参加着一个原本似乎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高层会议，她一个字也没有听，不晓得这个会究竟在开什么内容。
她一直在神游，直到发现偌大的会议室忽然变得极其安静，安静到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她茫茫然地抬头，发现季绍霆正盯着她。
她鼻子瞬间泛酸，张了张口，发觉连喉咙口都是苦涩的。
“季先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男人的表情似乎是疑惑不解，“没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又想歪了？”
翩翩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水雾，她死死咬着下唇，“我真是活该……我不应该看你胃疼，就陪你去医院，更不该把你带回家，我明知道……我明知道你是装睡的！你故意装睡不回答我，就是为了去我的公寓，我引狼入室……我愚蠢、我自以为是，我……我婬荡、下贱！否则我也不会……不会让你碰我！”
季绍霆眉头紧锁，“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他倒吸了一口气，一时间气得竟往后退了几步。
他伸手指着顾翩翩，“你在胡说些什么？！”
翩翩忽然哭了，大大的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从小声啜泣，在短短两分钟内发展为嚎啕大哭。
她哭得很辛苦，又想到自己现在胖了一点点，又顶着一个笨重的肚子，哭起来一定和楚楚可怜没有半点关系，一定丑死了。
她懊恼地想同季绍霆狠狠打一架，更想和自己打架。
她趴在会议桌上，伏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季先生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僵直的立着，整个人都感觉不大好……
这孕妇是怎么了？
吃错药了还是疯了？
难道他方才对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引得她这样激动？
怎么会哭成这样……
从小到大总听人赞美膜拜他智商高，现在却不禁怀疑那些是不是一味阿谀的奉承之言？
否则他怎么觉得自己面对顾翩翩的时候脑子这么的不够用。
在一起三年，本来就总要绞尽脑汁地猜测这个女娃是怎么了，怎么又生气了？怎么又哭了？今天是在又在闹什么？
然而她怀孕之后……他愈发觉得自己不懂她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得罪她得罪得这么过火？
哭得好像他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他究竟做什么了？！
……
翩孕妇嫌弃自己哭得丑，所以趴在桌上，把哭声全都压抑在自己的臂弯里。
季绍霆只能看见她瘦瘦的肩头上下起伏，脑袋也一动一动的。
他无奈，又忍不住的心疼不止。
……
他走到她身后，张开双臂，尽量温柔地从身后抱住她，有点强制性地帮她把脑袋抬起来。
翩翩哭得整张脸都红了。
他温声道，“不能那样压着脑袋，喘不过气怎么办，你哭吧，好好哭，哭完我再同你说话。”
翩翩只看见他这张脸就怒不可遏，扭身，正面面对着他，粉拳抬起重重砸在他肩头，她声音尖细凌厉，“你出去！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我恨死你了，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你！”
季绍霆有点懵，“为，为何啊……”
翩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胡乱地用袖子蹭了蹭，狼狈极了。
“我讨厌死你了！你的存在就是故意破坏我的生活，你就见不得我过一日平静日子，你太过分了！季绍霆，你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眉头紧锁，表情有些痛苦，却并不是被她绵绵软软的小拳头给砸疼的。
翩翩说话这么冲，依着他的脾气，其实也是有些生气的，可他轻轻揉了揉她气得瞳孔的小耳垂，温和地询问，“宝，怎么了，别这样，你冷静些。可是生气我方才那一番话？你不愿意被人知道你怀孕么？可是你这肚子已经大起来了，早晚要叫人看出来的，你乖啊，这没什么，怀孕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翩翩特别不愿意自己在他面前掉眼泪，一则显得自己软弱，二则……丑死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怀孕之后的每一天都在变丑，尤其是哭的时候，丑死了。
她伸着自己湿湿黏黏的一双小手去遮他的眼睛，“不准看我！闭上眼睛，你不许看我！”
季绍霆被她惊到，未免她下手没轻没重把他眼睛戳瞎，忙握住她两只小拳头，“好好好，我闭眼睛，你乖乖的，不哭了。”
翩翩脑子抽风一般脱口便道，“以后我哭的时候，你都不许看我，自觉地闭上眼睛，知道么？”
季绍霆仍被她的小手紧紧遮挡着眼睛，因着她这句话大概猜测出她为何突然不给看。
他忍俊不禁，“乖宝，你哭起来的样子可美了，不怕啊，翩翩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
翩翩抽抽噎噎得更厉害了，“你瞎说！净会骗人！混蛋，大混蛋！闭上眼睛！”
季绍霆无奈地搂紧她，“没有啊，乖宝，你是最美最可爱的，哭的时候也好看。”
“……”翩翩气得捏他肩膀。
男人本来因为她无端发脾气心里生着闷气，可此时被她小手堵着眼睛，心里再不需要任何安抚，已然软成一汪暖水。
翩翩的一个小动作足以将他的心彻底软化，让他觉得有意思，觉得忍俊不禁。
这么多年以来，他最吃，也只吃顾翩翩这一套。
这孩子……无论怎么折腾怎么闹，都是天生的可爱模样。
他委实喜欢得紧。
……
翩翩用手背抹眼泪，没有再捂着他眼睛了，他闭眼一会儿后睁开，笑得肆意，“傻姑娘，你都当妈妈了，知不知道孕妇是最好看的，别擦了，一会儿把皮都蹭破了。”
“你胡说，我怀孕之后一天比一天丑，我自己都嫌弃死自己了，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讨厌你！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让我在M.K.混不下去，想让我知难而退对么？！我偏不，就算所有人的瞧不起我，都嘲笑……我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大不了我和楚易早些结婚就是了。”
她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令季绍霆深感无奈。
他摇了摇头，不想与她计较，想着哄她平静些再慢慢解释，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修长漂亮的手指滑开前置摄像头，放到翩翩眼前让她当镜子照，“乖乖，我真心不骗你，虽然我一直很烦你哭，但是你掉眼泪的模样……梨花带雨，挺好看的，不丑，你放心吧。”
翩翩对着手机屏幕抽了抽鼻子，忽然重重把手机搁在桌上，小手捂着自己的鼻子，“你骗人，你故意的，难看死了，季绍霆……你真坏！”
“怎么了？”
季绍霆被她这么激烈的反应惊到，还以为她鼻子受了伤，忙伸长手把她捂着鼻子的小手拽下来，“怎么回事，给我看看。”
他定睛，原来翩翩雪白的小鼻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颜色淡淡的斑，应该是妊娠斑。
他莞尔，大掌揉了揉翩翩的脑袋，“乖宝不哭，没事儿，这是妊娠斑，孕妇长这个是很正常的，某天自然就消失了，不怕啊，乖宝。”
翩翩刚刚在会议中被吓着了，情绪本来是失控，现在更觉得生无可恋，觉得自己人生凄惨至极。
“我丑死了，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要照镜子了！”
“好好好，不照不照。”
……
季先生不懂翩翩怎么会情绪波动如此剧烈，只当是孕妇脾气格外大。
实则并非如此。
女人怀孕因为激素不平，内心仿佛住着一直猛兽，随时会爆发，这是自然。
然而他今日还未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
他爱翩翩，太爱她，舍不得看她那么辛苦，舍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然而翩翩……她害怕。
她年纪小，第一次参加工作，对于上司、同事，甚至对于整个工作环境，都是本能抱有恐慌的情绪。
主要是并没有人教过她有关职场的常识，而第一次就遇到了Hellen那样喜欢欺负女同事的上司。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努力肯干一些，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工作，才能顺利拿到学位。
但是她心里是畏惧的，恨不得自己是一只小小的乌龟，可以背着一只小小的龟壳，可以时时刻刻保护自己，把自己软弱的地方都藏起来。
她害怕暴露自己，也不敢叫人知道自己快要当妈妈。
季绍霆突然在高层面前公开她的*，她整个人内心都是崩溃的。
……
翩翩情绪渐渐平静，反正他已经这么做了，她只能认命。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想赶她出律所，她都要坚持下去，这一辈子总不能一事无成，至少她不想辜负对她青眼有加的姚老教授，一定要拿到学位证书回去。
她喝了一杯温热的水，觉得心静了一些，起身，冷漠地道，“季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回去工作了。”
不等季绍霆回答，她转身走了几步，突然身体僵住。
她捂着小腹，小腹忽然一阵抽疼，“季，季绍霆！”
“怎么了？”
季绍霆见她捂着肚子，比她更加紧张，心惊肉跳。
“肚子，我肚子疼，疼，我的宝宝……”
……
车子飞驰在纽约街头。
秘书叫了救护车，他实在等不及，亲自开车往医院跑。
翩翩想哭，又没力气哭，只觉得小肚子抽筋一般疼得厉害。
难道宝宝，已经怀了五个月的宝宝，已经在她肚子里生活了五个月的小生命，就要这么失去了……
“翩翩，和我说话！”
他怕她晕过去，他学过医，知道这种时候晕过去对母子都有生命危险。
翩翩咬咬牙，声音绵软无力，“季绍霆，我，我害怕……”
“不怕，有我在，没什么可怕的。翩翩，你是个妈妈，要坚强。”
“可是，可是我就是怕……”她声音染上了一点点哭腔，“如果宝宝，宝宝没了怎么办，我也不想活了……”
“不准胡说！宝宝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
---题外话---这一更6000字哈，两章合为一章！！！
季先生好紧张，我滴个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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