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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伙同陶应抵达下邳之前,刘备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时候他以为只要略施小计便可以阻止李贤执掌徐州,哪曾想,两方人马甫一照面,陶应便抵挡不住。
说到底,还是刘备高估了陶应的能量,他没想到身为陶谦次子,陶应竟然连下邳城都进不去。
入城之前,陶应可是拍着胸脯应诺过,说只要刘备与其抵达城外,城中一定会有人接应。当时刘备虽然半信半疑,却也没想到陶应竟然如此无能。
说好的援军迟迟未至,到头来却把刘备坑了!
两万大军呀,刘备怎么也没想到开阳臧霸竟然也投靠了李贤,形势逆转之下,为了活命,刘备只得忍气吞声,连麾下兵马都抛弃了。
从平原郡到乐安国,从乐安国到徐州,刘备始终握有一支数千人的兵马,今日却全部葬送了。
无穷的懊悔、痛恨涌上心头,可这又怪得了谁?刘备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三年之前,刘备的身份地位要远远高于李贤,可三年之后的现在,李贤青云直上,已经成了青州刺史,麾下更有四五万精兵强将,而刘备呢?
平原郡丢了,乐安国丢了,刘备连个落脚地都没有,现如今,仅有的五千兵马陷入重围,刘备身边只剩下关羽、张飞、简雍三人。
幸好还有数百兵马在外围负责筹集粮秣,要不然的话,刘备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下邳城外,李贤的诘问犹在继续:“孔北海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而刘玄德你却是最大的嫌疑人,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刘备迟疑不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无法故作大方,只能咬牙说道:“追查到底”。
李贤击掌赞道:“好一个追查到底,没错,你说你是冤枉的,可你却又拿不出证据,而在我看来,所有的蛛丝马迹都不利于你”。
曹豹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李贤竟然出尔反尔,之前他不是应诺的好好的吗?
再让李贤问下去,只怕只有拔刀杀人这一结果了。
想到陶应与刘备的关系,曹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李使君,兴许刘玄德只是恰逢其会罢了,你可以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替你找出凶手”。
李贤心道,老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同样的话,由曹豹说出来,效果要比李贤说起来要好得多。
“刘使君,你以为如何?”
刚才李贤称呼刘备为刘玄德,这一次,又换成了刘使君,称谓的转变意味着李贤态度有了软化。
曹豹松了口气,刘备紧绷的心弦也放缓了少许。
人一旦有了求生的念头,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得到合情合理的解释。
眼下,刘备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卑贱了,“曹将军说的没错,如果李使君相信我,我可以答应你,为你找出幕后真凶”。
李贤不动声色:“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我不可能无限期地等下去”。
刘备咬牙说道:“一年如何?一年之内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答案”。
李贤不甚满意,嘴里道:“一年太久,你我之间空口无凭,总归要有个凭证”。
刘备迟疑起来,现如今他两手空空,哪有什么东西够格做凭证?
曹豹见状,再度解围道:“李使君想要什么凭证?”
李贤龇牙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听说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是刘使君的左臂右膀、异性兄弟,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眼下,刘使君与孔北海之死干系甚大,关、张两位将军总归要表示一番吧?若不然,岂不是白瞎了桃园三结义?”
刘备脸色大变,他猜到了李贤想要做什么。
激将法对关羽兴许没有,但是对张飞却一定有用。
果不其然,不待刘备出言反驳,张飞便怒气冲冲地骂道:“李贤小贼,我张飞张翼德可够做凭证的?我愿意留下来!”
“三弟不可!”
“三将军且慢”
张飞固执地叫道:“大兄、二兄、宪和先生,你们不用劝我,我已经想好了,不过是一年罢了,谅这李贤也绝不敢杀我!这一年之内,只要大兄早日找到杀害孔北海的真相,我便能早日逃脱牢笼”。
曹豹心中暗赞,一个落魄流窜的大耳刘备竟然还能有如此义薄云天的兄弟,实在羡煞旁人。
关羽沉吟片刻,嘴里道:“三弟不必如此,大兄身正不怕影子斜,谁想查什么便让他查什么,与我们何干?”
刘备着急上火,“三弟不要做傻事,你留下来又有何用?”
李贤很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嘴里道:“怎样?你们到底有没有商议好?”
张飞连连颌首,道:“我想好了,决不反悔”。
“三弟三思呀!”
“我意已决!休要多言”
明明是刘备的过错,到头来却要拿张飞作抵押,李贤定下的这计策可谓毒辣至极。
倘若刘备乐见其成,任由张飞留下,那刘备肯定会恶名远扬。
连结义兄弟说抛弃就抛弃了,这样的军将,又有哪个脑子缺弦的兵丁前去投靠?
“三弟,为兄绝不由的你胡闹!”
张飞皱眉不言,只是面色冷峻。
曹豹这时候却说道:“刘使君何必如此,我相信李使君不会把张将军怎么样的,如果你真的担心三将军的安危,不如早些找出凶手,如此以来,三将军自然平安无事”。
刘备憋屈无比,他恨极了贼喊捉贼的李贤,却也明白,这时候他别无选择,只能认栽。
李贤手段毒辣,先是让刘备与兵卒隔绝,接着又断其手足。
没了军卒,只要耗费一些时日,总归会聚拢出来,可没了张飞,又有谁能够顶替他?
关羽、张飞全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关羽为人高傲,张飞素来勇猛,无论缺少哪一个,刘备都会痛惜万分。
明盔亮甲的两万兵马,拥有这等军力,李贤自然有咄咄逼人的底气。
张飞早已经下定决心,如今的局势他已经看明白了,如果刘备想活着走出去,就一定得让李贤松口,若不然,即便有曹豹在此,李贤也不会让步。
打马前行,张飞嘴里道:“大兄不必多言,我愿意留下来!”
刘备、关羽再三劝阻,可还是无法改变张飞的决定。
李贤有人证在手,当下觉得心情大爽,曹豹趁机劝解:“李使君,现如今翼德愿意留做人证,可以让刘玄德走了吗?”
李贤故作大方地摆了摆手,道:“可以走了,张翼德义气无双,我自然要卖他一分薄面”。
曹豹大喜过望,李贤终于松口了。
虽说刘备没了兵马,又少了张飞这等猛将,可无论如何,刘备终于有了一条活路,曹豹觉得自己也算完成了任务,他急忙对着刘备使眼色。
谁曾想,刘备竟然熟视无睹。
干咳一声,曹豹只得说道:“刘玄德,没听到吗?你可以走了”。
刘备强忍着怒意,悲哀地说道:“我想跟三弟翼德说几句话”。
“可以”
“三弟,是兄长无能,委屈你了”
张飞强作欢颜:“大兄何必如此,是我自己要留下来,跟你没有关系”。
刘备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道:“总归是大兄对不住你”。
“好了,大兄莫再如此,只要大兄能够记住今日之耻,我张翼德今日所为便值得了”
这番话说得很是露骨,可李贤却没有露出一丝恼意。
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分外遐想。
张飞的殷切目光犹在眼前,刘备咬牙颌首,道:“我记得了”。
简雍暗暗摇头,张飞明明是一片好心,可到头来却做了件坏事,他让刘备记住今日之耻,这等于完全将刘备、李贤的矛盾挑明了。
如果李贤豁出去,将大家一网打尽,曹豹又能把他怎么样?
别忘了,李贤军力占优,就算是曹豹,也不敢过分得罪他。
这世道,谁的拳头大,谁的话才是王法。
张飞、刘备兄弟情深,李贤却嗤之以鼻。
等了片刻,确认二人没有其他的话之后,李贤便说道:“好了,张三将军在我这里只是做一个凭证,我绝不会亏待他,这不是生离死别,二位不必如此”。
张飞冷哼一声,并不多言,刘备也难以应答。
“怎么,莫非刘使君改变主意,不想找寻真凶以证清白了?”
刘备脸色一变,嘴里道:“那里还有我的数千名军卒,我想带他们一起走”。
李贤连连挥手:“可以,只要他们愿意跟你走,我一定不会横加阻拦”。
刘备松了口气,在他想来,只要李贤不做恶人,他麾下的军卒肯定愿意跟他走。
不过,简雍却没有这么乐观。
李贤有这么好心?
从突然出现的于禁、臧霸,到后来的连环计策,李贤摆明了要搞死刘备。
事有反常即为妖,按理说,李贤绝不会大发慈悲!
果不其然,等到刘备兴冲冲来到自家兵马之前,告知众人可以随他离去的消息之后。
想象中一呼百应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最令刘备感到难堪的是,军卒冷场了。
过了许久,十多名忠于刘备的老卒大步来到刘备身前,他们骂骂咧咧的,嘴里道:“一帮贪生怕死的懦夫,李贤给你们一点甜头你们就背主求荣,实在令人作呕”。
执意留下,打算改旗易帜的刘家军不屑一顾,道:“这时候放什么大屁?老子南征北战的时候你这杀才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了!”
“就是,咱们跟着刘玄德四处流窜,到头来赚到了什么?他娘的,老子已经有大半年没摸到女人了,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对,你们要跟刘玄德,尽管自便,老子是不奉陪了!”
……
诸如此类的话此起彼伏,刘备涨红了脸,他没想到自己在军卒心中竟然如此不堪。
这时候,张飞留下来做人质的消息早已经在军中传遍了。
相对于运筹帷幄的刘备来讲,每战争先、身先士卒的张飞更得人心,他虽然会打骂军卒,却作战勇猛,从不退却。
如今,刘备连自家兄弟都保不住,大家跟着他还能有什么奔头?
刘备兴冲冲而来,扫兴而去。
明明是一件好事,却演变成了一场闹剧。
青州兵的包围圈中依旧有三千多名刘家军,可最后愿意跟随刘备离开的人马只有三百多人。
看到这一幕,刘备眼角急跳,却什么也没有多说。
简雍知道,今日这般打击对刘备来说太过沉重。
众叛亲离不过如是,倘若刘备能够缓过来挺住,那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刘备挺不过来,自暴自弃呢?
谁也不知道刘备的心理承受的底线在哪里。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刘备终归是离开了。
在曹豹的陪同下,李贤与其一道进入下邳城。
不过,在没有人主意到的地方,臧霸统领一支兵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进入下邳之后,李贤先去了刺史府。
陶谦在病榻上强打起精神,劝慰了几句,大意是让李贤执掌徐州大权,以后好生对待徐州的百姓之类的话。
李贤谦辞了一番,嘴里道:“承蒙兄长厚爱,将徐州大事托付给我,可我才微学浅,年岁尚幼,只怕不能服众呀”。
陶谦咳嗽几声,嘴里道:“维中不必谦逊,你多次出手相援,百姓们记得你的恩德,只要你像对待青州百姓那般对待他们,徐州百姓一定会拥护你,爱戴你”。
“我听说陶使君长子陶商忠厚大方,可为大事,使君何不将徐州托付与他?”
陶谦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说道:“陶商为人过于方正,不懂得圆滑之道,他若是做了州牧,只会得罪人,日后只怕难以善终”。
“二公子陶应如何?”
“陶应更为不堪,不学无术,偏偏又好高骛远早晚要惹出祸端!”
“使君三思”
“我意已决,既然维中你来了,明日我便公诸于众,将刺史之位让贤于你”
李贤心跳的极快,他强忍住喜色,嘴里还是谦逊起来,“请使君以百姓为重”。
“就是以百姓为重我才让贤与你!男儿大丈夫,何必惺惺作态,我且问你,这徐州你敢接吗?”
陶谦竟然用上了激将法,李贤大为意外,不过他还是颌首应道:“有何不敢!”
“好,这才是我中意的李贤李维中,如此这般,就算曹孟德卷土重来,我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使君吉人天相,绝不会有事的”
“我听说你在城外将刘备放走了?”
“不错”
“打蛇不死反被其害,刘备此人心思深沉,你要多加小心”
李贤颇为意外,他没想到陶谦竟然还有这般远见,他自然不好直说,说自己已经有了后手,那样的话就显得自己太卑劣了。
有些手段隐藏在阴暗下可以,一旦拿出来,只会惹人嗤笑。
“多谢使君提醒,我一定会多加小心”
陶谦苦笑一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了徐州大计,你可以速速派人出兵,将刘备斩草除根”。
李贤迟疑一番,并不作答,他不知道这不是陶谦故意在考验他。
无论什么时候,食言而肥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李贤当着众人的面,已经答应放过刘备一条生路,如果他再下手杀人,以后还会有谁相信他?
“没了张飞,又没有兵马在手,刘备翻不起什么大浪!”李贤只能这么说。
陶谦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我知道我那逆子陶应多次得罪与你,我只希望你看在我的薄面上能够饶他一条性命”。
李贤颌首:“陶应年少无知,我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陶谦很是欣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在李贤看来,陶应压根就威胁不到他,换句话说,如果陶应已经威胁到了李贤的地位,他绝对会痛下杀手,不在乎什么承诺!
说了这么多话,陶谦早已经很累了,可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有些话今日不说的话,往后再想说就很难了。
“南方的袁公路虎视眈眈,李使君可有破解之道?”
李贤不屑一顾:“袁公路,家犬而已,扬州之地虽然丰腴,可却不产骑军,我若是大军出征,一年即可平定!”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陶谦会认为他在胡吹大气,可李贤这么说,陶谦却深以为然。
能够击败曹军,击杀夏侯渊的青州军岂是等闲货色?
于禁、李典两千兵马便能逼退袁术,如果换成李贤,自然更是凶猛。
再者,听说于禁、李典都是李贤从曹操手中俘获的军将,败军之将尚且如此,那太史慈等人又会厉害到什么程度?
“曹操与吕布两军对峙,李使君以为谁可以笑到最后?”
“曹操”
“这是为何?”
“吕布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能长久,曹操虽然连败两场,然而却有民心士气,此消彼长,吕布必败”
陶谦叹了口气,他说道:“曹操一旦平定兖州之乱,一定会腾出手来对付你,到时候,袁术、袁绍、曹操联手,青、徐之地可以抵挡得住吗?”
李贤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使君宽心,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那便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