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医生天职

南风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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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医生天职

    萧御见许多仆妇小厮拥在周围,挤得密不透风,这对落水之人十分不利。

    “都散开,不要围在一起。”萧御职业习惯几乎已成本能,马上指挥众人散开。

    只是此时他身上没有白大褂,也不是让人尊敬说一不二的萧医生。他现在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出大姑娘,是以一个人也指挥不动。

    萧御好生郁闷。

    好在此时一个小厮拉着一个大夫飞奔而来,众人这才让开一条道来。

    那大夫看上去十分年轻,身形略瘦,因为一路疾跑气还没喘匀,抬手抹着额上汗水。

    “大家都散开,都散开!不要围在一起,给伤者留出空地来。”那大夫有些着急地大声叫道,跟萧御的说法不差什么。

    李夫人带来的仆妇一听,马上忙着四处赶人,众人这才一轰而散,离得远了一些,将那湖边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此时又有一个大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怀里抱着药箱,也是气喘吁吁脸色涨红,年纪看上去有四五十岁。

    李夫人一见,抹着眼泪连连哀求道:“秦老大夫!快来看看我的洛儿!快点救醒他啊!你们要多少银子我都给!求你们救醒我的洛儿!”

    老大夫和年轻大夫一起走到李夫人身边,将她怀里的小身体小心地抱了出来,放倒在地。几名丫鬟将李夫人小心地扶到一边,一起忧心忡忡地望着在李二少爷身边忙活的两个大夫。

    萧御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小男孩此时浑身湿透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还不知是何情形。

    那老大夫握着男孩的手腕把了把脉,脸色猛地大变,连连摇头,又凑近男孩的胸膛和脸庞又听又看仔细检查片刻,然后就站起身来。

    “不成了,不中用了,晚了。夫人请节哀,还是准备后事吧。”

    李夫人一听,一把挣开仆妇的搀扶,目眦欲裂地冲了过来揪住老大夫的衣袖:“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什么?!我的洛儿明明好好儿的,你这老匹夫敢咒他?!你赶紧把他救醒!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老大夫脸色通红,连连后退:“夫人,令郎已经仙去,老夫也无力回天。你再找别的大夫来看也是如此,还是赶快准备后事要紧。”

    那年轻大夫还在男孩身边摸摸看看,最后也是一脸灰败地站起身来,挡在老大夫身前,向几欲发狂的李夫人道:“夫人节哀。令公子脉搏呼吸皆无,汤药已是无效,还是……还是……”

    不等年轻大夫说完,几乎疯狂的李夫人已经连抓带挠地扑住他,又是大哭又是破口大骂。年轻大夫窘迫非常,又要护住老大夫,只能把双手举在前面挡住李夫人。

    萧御站在人群当中看向那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面容十分俊秀,一双修眉又长又直,可以想见他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该有多么地肆意张扬。可是此时,他却脸色苍白地静静躺在湖边的草地上,了无生气。

    站在另一侧人群中被仆妇包围遮挡在身后的凤照晴等人也望着湖边那番场景,郑氏不由得皱起眉头:“好歹也是知府夫人,李夫人如今这番作态实在有*份。”

    凤照晴想的却是另外的事:“那李二公子如何落的水?他在凤府出事,只怕知府大人会寻凤府的晦气……”

    若是如此,只要从中搅乱一番,定然可让将郑氏的事混淆过去。毕竟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谁还会在意到后宅里那些锁碎的纠纷争执?说不定凤照钰这一次是白费力气了。

    凤照晴视线穿过重重人群,望向站在斜对面的那个大姐姐。

    周围的丫鬟小厮都在窃窃私语,无数道好奇的目光射向湖边,都是冲着那个无声无息地躺在草地上的孩子。

    好像那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连众人嘴里说着的同情都带着窥探般的隐秘。

    这一切都让萧御十分不舒服。

    这个年纪的孩子,他应该无忧无虑地玩乐,应该生机勃勃地活着,而不是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让无知的世人在他的小小身躯上寻找猎奇的快感。

    萧御皱起眉头,突然拨开身前几人,大步走向湖边。

    百灵一惊,想要拉住他却没来得及,急得跺了跺脚,连忙跟了过去。

    这里不似刚才在络纷院里都是内宅妇人和有头有脸的长辈,姑娘可以大方露面。这里靠近前院,有许多小厮仆役还有客人带来的护卫,因为李小少爷落水的事他们都从前院跑了过来。

    别的姑娘们就算在场,也都藏在丫鬟仆妇的包围之内,自家姑娘怎么还偏偏要往前面走?姑娘的名声可怎么办呀?

    百灵心急如焚,却追不上身形灵活的萧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穿过人群走到了众人视线中央的那片湖边草地。

    “怎么回事?那是谁?怎么突然有个小姐走过去了?”人群里的窃窃私语顿时喧闹起来。

    郑氏和凤照晴惊讶地看着走到湖边的萧御。凤照晴还好,郑氏马上露出兴灾乐祸的神情来。要不是看到脸色沉沉的凤照棋就在旁边,只怕她就要笑出声了。

    就说这个小贱人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看看,看看,光天化日之下,她就这么走出去了。这里有这么多外男看着呢,真是不知廉耻!

    她心里大笑着,面上却要绷住,只是指挥着周围的丫鬟仆妇道:“快点把五姑娘和六姑娘好好地围在中间。还是去取两个幂离来给姑娘们戴上,免得被外人看到了容颜,以为咱们凤府的姑娘都是这么不懂规矩呢。”

    凤照棋听在耳里,眉头皱得更紧,眼睛盯着那个大大方方走到人前的大姐姐,恨不能马上将她抓回来。

    把自己暴露在那么多外人的眼前,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三老太爷陪着大老太爷就站在湖边。因为李夫人伤心欲绝,他们暂时不好让人将她拉开,却也吩咐了下人待命,务必要将李少爷尽快安置好。却没想到这个曾孙女居然走了过来,还是直直地走向躺在地上的李少爷的尸首。

    “这丫头想干什么?”三老太爷吓了一跳,忙吩咐周围的小厮,“快去找几个婆子来将大姑娘拉走,这成何体统?!”

    小厮应了,忙挤出人群,到女眷那边去找人。

    大老太爷皱眉看着凤照钰的身影,没有多说什么,也没阻止三老太爷的命令。

    萧御听不到人群中的议论,就算听到了也无所谓,他又不是真的大家闺秀。

    萧御绕开纠缠不休的李夫人和那两个大夫,走到小男孩身边跪了下来。

    “李二公子落水几分钟了?”萧御抬头问周围救人的小厮。

    “分钟?”众人面面相觑,有一个小厮大着胆子回道,“不到一柱香的功夫。”

    一柱香到底是多久?

    “罢了。”萧御不再问他们。

    黄金三分钟,呼吸心跳停止三分钟之内,大脑细胞尚不会受到永久性损伤。只要不到三分钟,就还有救。即便超过三分钟,也还有机会……

    现在不知道李二公子落水的时间,想来也不会太久。

    萧御伸手按着男孩的额头,轻轻抬起下颌,看到他嘴中有些泥沙,便随手掏出一方手帕来塞进男孩的嘴里将泥沙掏干净。

    李夫人回头看见他的动作,马上放开那两个大夫,转而扑了过来。

    “你想对我的洛儿做什么?!”

    李夫人的声音尖利刺耳,萧御眉头微皱,抬头看她一眼:“想救活你的洛儿就闭嘴。”

    李夫人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没了声音,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萧御。

    她虽然不敢相信这个凤大姑娘有什么医术,但是在接连两个大夫都说不能救了之后,有一个人却说可以救活她的孩子。

    她说可以救活她的洛儿!

    这简直是比天籁还要美丽的声音,这简直是李夫人这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话语!

    李夫人哪有功夫去管萧御是不是大夫,只是一脸扭曲又期待地望着他。

    大老太爷站在几步开外,眉头依旧没有松开,看向三老太爷:“那丫头何时学了医术?”

    “这……这个,我也并不清楚。”三老太爷为难地抹了抹额头。

    他连这个曾孙女的面都没怎么见过,如何知道她什么时候从哪里学了什么医术?

    周围的所有人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他的手指触到这个需要拯救的生命的那一刻,萧御的眼中便只剩下这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小躯体。周围那些或好奇或鄙夷恶意的目光瞬间远去,只淡化成微不足道的背景,全部与他无关。

    因为他不是什么凤家的大少爷、大姑娘,他是萧御。他苦读八载,留学美国,师从名医,习得那个时代最顶尖的医疗技术。他在世界上最先进的医院里从过医,将自己的主攻专科发挥到淋漓极致。他也在最落后的山区里支过边,那里不分科室,不分医护,他一个人从内科管到外科,从生老管到病死。

    只有这些才是他真正的萧御,而对他指指点点的他们全都不知道。

    萧御探了探男孩的鼻息和颈动脉,呼吸衰竭,心跳停止,要及时进行心肺复苏。

    萧御一把撕开小男孩的衣衫,这一举动实在惊掉了一干人等的下巴,惹得众人猛然议论纷纷。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男女大防的世俗礼法。凤家大姑娘虽说是要救人,可这番作为实在——

    太----放浪了吧?

    李二公子已经八岁了,凤大姑娘今年亦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两人当众这番接触,真要救回了李二公子,莫不是就要这样定了姻缘?

    萧御对外界一切充耳不闻,手指在那小小的躯体上移动。

    将一手掌根置于胸骨下半部,另一只手覆上,掌根重叠,手指交叉扣起,指尖翘起离开胸壁,垂直向下按压胸骨——

    这些简单的步骤已经像本能一样印在了脑海里。

    萧御在心里默默计数。

    按压频率每分钟100次——按下,松开,按下,松开。

    小小的躯体骨骼脆弱,不能太重,免得伤了胸骨。也不能太轻,否则无法发挥效用。

    在这具幼弱的身躯里面,那小小的心脏正在他的手掌下努力地泵出血液,一次一次地输送到大脑,支持起那些快要衰竭的细胞。

    按压30次的时候停下,萧御一手捏住小男孩的鼻翼,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想要口对口地向着小男孩的肺中吹气----

    他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当中,如同那笔挺庄严的白色制服仍旧穿在身上,如同在那个时代的十几年的日日夜夜。

    这份工作为他挣来过荣誉,挣来过金钱,挣来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的手中恢复康健。这是他的自豪,这是他全部的骄傲所在。

    不管在哪里,不管是哪个时代,哪一个世界,原来等待救助的生命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