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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笙一路疾走,因宋汐有过交代,一路上也没人敢拦,一径出了皇宫,跑到了护城河边,拿河边的柳树乱出一气。
仍不解气,等了一会儿,见宋汐还没追来,不由得委屈得掉了眼泪。
他这种人,没事时叫嚣得厉害,真正伤心了,却不愿在他人面前示弱,宁愿躲起来一个人难过。
直到眼睛红肿,怕不好看,拿袖子胡乱摸了一把眼泪,转身便往回走。
他要回去收拾行礼,不在这里受冤枉气。
走了一会儿,便被一伙人拦住,为首的是个浓妆艳抹的老妈子,身上飘着呛人的胭脂味,风尘气十足。
安笙心里不爽,语气也很不好,“做什么,让开!”
一个络腮胡子低声在那老妈子耳边说道:“认错人了!”
老妈子蹙眉,“远远瞧着身段,倒是像。”说话间,又重新将他打量了一遍,忽的露出一个坏笑,“长得倒比那贱人出色多了,就是气色差了些。”
那络腮胡子贼兮兮问道:“妈***意思是?”
老妈子眼珠一转,阴险地笑了,“客人出了大价钱,临了让那贱人跑了,我们不能坏了招牌,捉这个交差。”
“好嘞!”那汉子一应,五个打手瞬间将他团团围住了。
安笙皱着眉,冷声一喝,“你们想死吗?”
他倒没想过这几个小喽啰能难得住他。
老妈子咧嘴一笑,脸上的粉渣子直往下掉,“我们不想死,倒是你要倒霉了。”
众人一拥而上,安笙正在气头上,动手便不留情,上来便干翻了两个。
唬得众人一时倒不敢上前,那络腮胡子见安笙手段厉害,不免打了退堂鼓,“妈妈,这是个练家子啊!”
妈妈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安笙看出来了,却不愿如此罢休,残忍道:“今天老子心情不好,非要在你们身上卸个零件。”
说罢,扬手朝前劈去,几人只能迎上。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安笙一时不察,被人从身后击中Xue道,身体便瘫软下来。
那几人打到一半,忽见对手软了身,一时愣住,还是那妈妈见机说道:“他不行了,快拿下他。”
安笙竟就这样被擒了,他心里明白遭了暗算,却无可奈何,眼看两个汉子将自己架起,他气的破口大骂,“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回头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那妈妈却一点也不怕,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香粉帕子一把塞住他的嘴,一边得意笑道:“你还是省省力气,妈妈我呀,就专门治你这种人。”
安笙几时受过这种气,那帕子也不知熏了什么劣质香粉,熏得他几欲作呕。
直到被押进一个小**,听得那迎来送往的浪荡之声,明白这是妓院,不由得心急如焚。
心里有些后悔,如此莽撞地负气出走,又有些埋怨,宋汐竟真的不管自己的死活了,还有融阗,他竟也没有追来。
想着想着,眼睛倏地红了,却不愿在这种地方掉眼泪,只能强忍着,转而想起办法。
这点Xue的也是个高手,他想冲开Xue道,却一时冲不开,只能干着急。
他甚至在心里想,宋汐要是在这时候来救他,他就不追究她的罪过了。
等一个多时辰,宋汐没有来,倒是来了一伙不速之客。
屋门从外被人推开,走进来几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那老鸨子,一张脂粉脸堆着笑,点头哈腰地说道:“人就在里面,包管二位满意。”
“先说好,我们兄弟二人出五千两银子,是想玩个尽兴,你不要弄个次货来敷衍我们。”
老鸨赔笑道:“里面正是一等一的好货,皮肉脸蛋都没的说的。”
“我们要先验验货。”
说话间,几人走到里间来,却是两个身着华贵的中年富商,一个大腹便便,肥肠满脑,一个五短身材,尖嘴猴腮,左右不是什么好货,一双色眼不住地往安笙脸上瞟。
那胖子连连点头,瘦子乐的拍手叫好,“哎呀,这可真是个美人儿呀,本来想玩些花样助兴,这么漂亮倒是下不来手。”
那胖子却满脸兴奋,“我跟你不同,长得越漂亮,越想玩花样。”
安笙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有拿一双柳叶眼愤怒地瞪着。
那胖子也看出来了,不由得皱眉说道:“怎么捆绑成这样,叫人好生扫兴。”
老鸨眼珠一转,以退为进道:“雏儿都这样,楼里新来的货色,老身还没调教好,两位要是不满意,不如换个别的。”
这瘦子立即摆手,“罢了,就这个吧,不过我要加个条件。我这个兄弟,喜欢玩些花样。我再加三千银子,这美人归我们了。若是死了残了,顶多再赔付点银子,别的一概不管。”
这话正中那老鸨下怀,连忙答应,“几位尽管玩。”
这京城的权贵公子她都认得,这人却很面生,保不准是外地来的,死了正好,免却许多麻烦。
安笙听他们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卖了,气的血往上涌,眼珠子险些要瞪出来。
待老鸨走了,两个中年男人朝自己走来,他又惊又怕,联想到上次的遭遇,浑身都开始颤抖,脸色也吓得发白。
上次的事件,几乎击溃了他的自尊,他再也不是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安笙了。
那瘦子看出来了,不由得嘿嘿一笑,“美人儿,不要怕,你这样很难受吧!”说话间,他把他塞口的帕子拔了,“你若是识趣,我们也不会拿你怎样。”
安笙嘴巴得了自由,积攒了一肚子的愤怒瞬间爆发了,“放你娘的狗屁,你要是敢动我,我让你不得好死。”
那人不怒反笑,“你这张嘴可真不讨喜,可惜待会儿还想听你叫,所以不好堵着。”见安笙只是怒骂,却不能动弹,微微诧异,“美人儿这是被人点了Xue么,可惜我们也不会解,只好这样将就了!”
……
再说这头,融阗追安笙到一半,几人主动撞上来,融阗一个练家子,险些被他们撞翻,可见是有意的。
他急着去找安笙,想要息事宁人,那几人却借口不让他走,几人跟他纠缠了好一会儿,身手个个不弱,融阗虽没有吃亏,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打了一刻钟,几人却不约而同地散了,融阗抽出身,才发现跟丢了安笙。
这偌大的京城,只凭他一个,也不知如何找起,他越想越不对,便折回去找宋汐。
宋汐本不想管安笙的事了,非要他自己来认错,听融阗说他失踪了,心上却是一紧,“你是在哪儿跟丢的?”
融阗颇为焦虑道:“西大街,当时人多,街上又四通八达,我分不清他往哪里去了。请您多派人手,搜寻主子下落,迟些,我怕他出事。”
宋汐也有些不安,却还是安慰道:“你别担心,他有武艺傍身,一般人伤不了他,我马上加派人手,搜寻他的下落。”
宋汐在昭然掌权两年,还是有些班底,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个人,却也不是难如登天。
通过特殊的消息网,她很快有了消息。
等她一脚踢开妓院的房门,安笙几乎已经赤Luo了,也亏得那两人没有得手,却也免不了上下其手。
这一幕落到宋汐眼里,简直要将她气疯了,她伸出手来,将那两个男人一手抓了一个,扔出的同时,顺手拍出两掌。
只听得两声惨叫,那两个男人被拍翻在地,砸烂了架子桌椅。
一个口吐鲜血,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没了气。
另一个两眼一翻,昏死过去,眼看也是活不成了。
宋汐盛怒之下,一出手就是两条命,见安笙与他人苟且,这种要命的冲动,压都压不住。
安笙本一脸羞愤欲死,这事儿若是真的发生,他也不要活了。
这种事情他没有办法经历两次,对于一个有身心洁癖的人,无异于将他凌迟。
可是这紧要关头,宋汐来了。
也亏得是巧,他被点住的Xue位刚过两个时辰,竟在这时辰自动解开了。
他没顾得上别的,身体得了自由,忽的从床上翻起,眼见宋汐走上前来,就要扑进她的怀里诉苦。
谁知,却被她一掌推开。
“宋汐?”安笙不解地抬头,迎面的是一张盛怒的脸孔,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用一种失望痛心的语气斥道:“你不要叫我,你宁可自甘下贱来气我,也不愿低头认错,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罢,一阵风似的出了屋子。
徒留安笙在原地,一脸呆滞。
融阗来时,就见安笙趴在床上,目无焦距,一脸迷茫。
彼时,整间妓院已经被官兵封了,没有一个人敢进到这间屋子里。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连着床上的人,也仿佛被冻住了。
“主子,您没事吧?”他的目光在那两具尸体上一转,便走上前轻搭上安笙肩膀,语气担忧。
这一动,非同小可,安笙双目一瞪,竟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融阗急忙扶住他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安笙摇头,顾不得擦嘴角的血迹,只是凄惶地望住门口,“她说我自甘下贱,你说我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吗?”
恍恍惚惚,一叠声的询问,也不知是问融阗,还是问自己。
融阗看他,似乎又有发作的倾向,心中明白,两人又闹了误会,却不知怎样开导,只得说道:“主子,我们先回去吧!”
直到融阗将安笙带回皇宫,他依旧精神恍惚。
融阗打来一盆温水,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又给他换下染血的衣裳。
从头至尾,安笙便如一个牵线木偶,任由摆布,也不说一句话。
融阗看得难过,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到了现在,他也明白宋汐是因着什么和他闹矛盾了。
他愤愤然开口,“我本来是要去追主子,可是路上被人缠住,才失去您的踪迹,此事怕是有人暗中Cao作,故意算计您的。”
他这么一说,安笙总算回神,想起自己是怎么着的道,眼中便闪过一丝阴鸷,“你说的没错,是有人暗算我。”
融阗严肃道:“究竟是什么人胆敢算计您?”
安笙冷笑一声,“还用得着查么?在这个京城里,除却厉昭,还有谁有这个能力有这份耐心来算计我。只怕,从那池鲤鱼死去,他就布下连环计了。”
融阗惊道:“那您可要和宋汐解释清楚才行啊!”
安笙撇过头,恨恨道:“解释什么,她现在怀疑是我干的,我遭人暗算,她还以为我使苦肉计故意来气她,哪听得进我说什么!”
“那属下去说。”融阗转身就要走。
安笙大声喝止,“不准你去!”
融阗不解,“主子!”
安笙撇过头去,倔强地说道:“我才不要向她低这个头,你现在去收拾行李!”
融阗却很惊喜,“主子是要回武安吗?自从主子来到昭然,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还不如回武安去,太后已经知错,绝对不会再伤害您了。只要您回去,还是我们武安最尊贵的皇帝,属下这就去收拾行李。”他越说越兴奋,不等安笙吩咐,已经兴冲冲地去收拾行李了。
安笙不便叫他,气的锤了一记桌子。
直到了晚上,宋汐也没有过来,看来,她真笃定这事是安笙搞的鬼,存心要晾着他了。
安笙也不得安宁,晚饭吃不下,连水也不肯喝,一门心思跟自己怄气。
融阗看得心疼,劝又劝不住,只得干着急。
忽的,他似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主子,行礼已经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安笙面色一僵,随即转过脸,假装没听到。
融阗又凑近去问了一遍,“主子,行礼已经——”
话未说完,就被安笙厉声打断,“我又不是聋子,说那么大声干什么!”
融阗扪心自问,他的声音很大吗?一直是这个调呀!
见安笙没有下文,只板着脸生气,他就明白,这次大约是走不成的了!
他遂默默地退了出来,转而往养心殿里走去。
宋汐在厉昭处用完膳,回寝居时,就在院子里和融阗打了个照面,见他站在廊下,似乎恭候多时,不由得有些惊讶,“融阗,你怎么来了!”
她怀里的融融,见来了“不速之客”,脸上的笑容也淡下来。
融阗从廊下走出来,面对着宋汐,“我有话与你说。”
宋汐遂将融融放下,哄他道:“融融先屋去,娘亲稍后就来。”
融融十分懂事,总不会在关键的时刻让她为难,当即便点点头,由宫女领着,小步跑进了屋中。
融阗带头飞到了对面的屋顶上,宋汐紧随而上。
融融从窗户里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样,他们的谈话,他就听不到了。
屋檐上,两人面对而立,融阗率先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说说主子的事情。”
宋汐斜眼问道:“怎么,他知错了?”
依安笙的性子,这么快认错,八成是在玩手段,而且他自己不来,只派手下来,也太缺乏诚意。
见融阗摇头,她嘲讽一笑。
这一次,她是真的很生气,非要让他知错才好。
融阗见她一脸的不信任,内心忽的涌起一股气,声音也大了起来,“你误会主子了,这件事与他无关。”
宋汐一脸不为所动,反而有些冰冷道:“如果他以为光凭你三言两语就能替他开罪,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融阗见她不信,不免有些着急,“他虽然有说过要毒死那池鱼,可还没来得及下手,鱼就死了。这两天我一直跟在他身边,我可以作证。我虽然是他的手底下的人,却从来没有骗过你。”
宋汐见他郑重其事,想他素来是个老道的人,也不太可能用此谎话来诓她,脸上便严肃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融阗立即指天发誓,“我融阗若骗你,定遭天打雷劈。”莫了又道:“还有此次主子也是遭人暗算了,才流落青楼,为人所欺,绝非使计骗您。他心里惦记着您,您误会了他,他不知有多伤心,恳请您去看看他吧!”
宋汐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我要亲自问过他。”说罢,也不等融阗,兀自消失在黑暗里。
宋汐来的时候,安笙还没消气,融阗走了之后,他心里更不爽,兀自在屋子里摔东西。自上次他砸了不少摆件,屋子里已没什么好砸的了,他就把桌子椅子全踢翻,纱账也扯下来掷在地上,间或踩上几脚。
若是宋汐看见,定又要说他孩子气。
安笙听到外间有响动,以为是融阗,便没好气道:“这么晚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他不高兴的时候,有人陪着他嫌烦,没人陪着又嫌孤寂,真正难伺候。
很快,见走进来的是宋汐,他先是一愣,眼睛里像是有某种光亮闪过,然而,他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宋汐走上前去,颇为温和地问道:“安笙,我有事情要问你。”
安笙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可能想明白了,心里舒了一口气,心情却还是老大不爽,便越发得不想搭理她。
宋汐也不生气,自顾问道:“融阗说,池子里的鱼不是你毒死的,你还在青楼遭了暗算,可是真的?”
安笙不理她,却也没有拿话反驳。
宋汐心里就有数了,遂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好言道:“是我误会你了,那所青楼已经被我查封了,抓你的老鸨被罚了银子,杖打五十板,赶出了皇城,那五个打手也被发配充军。你若还不解气,就打我骂我。”
安笙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道:“我受了这么多委屈,说你几句,打你两下就能算了?”
话是这样说,在宋汐听来,更像是撒娇叫屈了。
“那你就多说几句,多打几下,我不还手的。”
安笙蓦地转过脸来,一双眼红彤彤的,带着点儿湿意,语气却冷冰冰,硬邦邦的,火气十足,“你都不听我解释,就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我受人欺负,你还说我自甘下贱,做戏给你看。现在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一笔勾销了?”
宋汐服软道:“你想怎么样呢!”
往常她这样哄他,他定会借坡下驴,今日却抬起手往门口一指,怒冲冲道:“你现在走,我还不想见到你。”
她这次真生气,他也是气坏了。
宋汐蹙眉,“你来真的?”
好不容易拉下脸来哄他了,他却一点不给面子。
安笙只将头一偏,不拿正眼瞧她了。
宋汐站起身,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仍不改主意,遂拉着脸出去了。
走出屋子,见融阗站在门口,脚步稍顿,总算不忘有一句交代,“好生照顾你家主子,明日我再来看他。”莫了,低声一叹,“多劝劝他。”
宋汐走后,融阗进了屋子,见安笙趴在床上不动,他也不敢去惹他,只得守在外间。
不知不觉,他靠在榻上睡着了,到了后半夜,忽然被一个声音惊喜。
“不要——”
他听出是安笙的声音,连忙跳起来往里间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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