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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上次还会跟她要东西呢,事后它就抱着那小石头瓶子兴高采烈地飞回灵兽袋里了,也不知它吃了没有,若是吃了,又怎么不进阶了呢?
魏紫棠用小指弹了它一下,小东西干脆抱住她手指头撒娇,魏紫棠叹气:“可惜了你的金蚕露了!”
小灰发出虽然谁都听不懂,又嗲又甜美的声音,表示抗议。
魏紫棠来到后院充作病房的客房,将药水交给青帕妇人,“这个给她喝下去。”
青帕妇人连忙一边千恩万谢,一边连忙将那少女的头半抬起来,一点点喂她喝下去,魏紫棠觉得这样也不好,就决定给她冲洗包扎下伤口,做做样子。
那少女的手指头似乎是被人踩在脚下碾断的,那人很凶残,每一根手指头都断了,模糊的血肉混了沙粒和污泥,看着就觉得疼。
魏紫棠记得这种外伤貌似不能沾水,拿了一瓶烈酒,打算用干净的棉布给她擦,想想又给她施了个麻痹作用的咒法,好让她不那么疼。
其实,她那个药治疗这样凡人的小小伤口,根本用不着消毒,就算被稀释了十倍,也是短短一两个时辰便会收口,三四天便能骨头重新长好。
青帕子的妇人看得眼泪汪汪,痛不欲生,估计也是替她疼,而那少女反正也是晕着的,也没什么反应。
魏紫棠瞥了青帕妇人一眼,道:“您是她母亲?”
青帕妇人见她问,连忙匆匆施了个礼,惶然道:“不敢当夫人问,小妇人是这苦命孩子的姑姑。”
魏紫棠点点头,“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般狠心?”
青帕妇人眼泪就下来了:“还不是那万恶的查家,他们想要得到我们的染色配方,百般逼迫……”
查家就是这镇上的首富,十七色织锦技术的拥有人,他们办了最大的布庄,他们的布远销天下,他们的十七色锦,年年都是专供皇家/
但是,他们的风光后头有个隐患,那就是和他们合作了上百年的韩家染坊!
十七色的技术他们把持很紧,概不外传,每代都有一两个儿媳妇专门学这个,但是只有韩家染坊才能染出他们要的十七种颜色。
没有高品质的染色,那就织不出和悦的颜色。
于是,查家的当家人内心惶恐不安了,就想尽各种法子,来逼迫韩家。
“你侄女儿就是被他们逼了?”魏紫棠问,“刚才听说她姓刘,她不是韩家的人吗?”
青帕妇人叹口气:“我家侄女儿原是韩家小姐的贴身丫环,素来极得看重,韩家小姐亲口说将她认作干妹子。出事后,韩家小姐和姑爷都没了,我侄女儿自己一个人支撑染坊,又要照顾他们襁褓里的儿子,真是□乏术……”
魏紫棠听到“襁褓”二字,精神一振,又是父母双亡,难道真是……?
连忙问:“小宝宝多大了?”
青帕妇人有些莫名,抬头回答:“一岁了。”
169孩子和母亲
这是个惨烈的故事,也不算少见。
韩家染坊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但也薄有资财,有方圆几百里最好的印染技术。就像查家有远近最强的纺织技术一样,印染自然也是有自己一套的。
但是印染利润远不能和布帛相比,自然韩家的财势也远不能和查家媲美。这两家的合作倒是一直由来已久的。只有韩家才能染出最正的三月桃红,最微妙的雨过天青,只有用韩家染出的丝线,才能织出真正美丽的十七色锦。
两家一直是有默契的,韩家的技艺和查家一样,也一直是传媳不传女的,直到这一代,韩家只有一个女儿,竟是绝户了。
韩家二老无法,只好将印染秘技传授给了唯一的女儿。
这时候,查家打起了主意,想要将韩家的独生女儿娶回去,这样两家就变作了一家,什么印染技术也都掌握在了自家手中,这才是真正的后顾无忧。
韩家自然也明白他们的打算,果断拒绝,给女儿找了个入赘的丈夫。
魏紫棠听到这里很失望:入赘,那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姓韩了?不姓陈也不姓张……
可是她还是很耐心去听完这个故事。
盘算落空的查家,在韩家二老故世之后,就开始使阴的了。
韩家本就不是什么太富裕的家庭,韩家二老也不过是守业而已,他们去了之后,那赘婿又不善经营,家境每况愈下。
查家的子弟就开始刻意与他交好,勾引他去喝酒赌钱,这人也就慢慢上了当,把韩家家当一点点败光,还写了一摞子欠条,最后把家里的宅子和染坊都要抵给人家,那些查家子弟便假作好心,说不要他的宅子染坊,只要把印染的秘技相授即可,这赘婿才知道上了人家的大当了。
他还算有点救的,竟然什么欠条都不肯写了,一头撞死在了那些人面前。
当时韩家小姐刚生了个儿子不过四个月,闻言大哭一场,把技艺传给了贴身婢女刘七娘,让她守住韩家染坊,把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去找查家报仇,就也上吊了。
可怜年纪轻轻的夫妻二人被这般逼死,留下个还在吃奶的孩子,而刘七娘不过是婢子出身,虽然人还算聪明灵俐,又哪里撑得住场面,照顾孩子还无暇,染坊生意更是不好打理,查家的人还在背后散布谣言说她见利忘义,害死了主人,霸占了染坊,最后竟被传上了公堂。
魏紫棠要救她要帮她自然很容易,就算要灭了那姓查的全家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就是修士对着凡人的优越感来源。
绝对的力量,是绝对的权力。
就像人要破坏一个蚁穴,弄死所有蚂蚁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问题是,她要不要这样做呢?
“一方面这是一面之辞,很难说真正的真相是如何的,”晚上,那两人走后,魏紫棠沉吟着跟潘旃分析,“另一方面,我对那对夫妻很没好感……那个男的固然是无能,软弱,经不起诱惑又愚蠢,那个女的也够可以的,自己有了孩子,居然那么不负责任地就去一死了之,把自己的事情推给一个能力不能及的婢女,简直是太软弱太不负责任,难道不知道,女人性柔,为母则刚?你可以软弱,可以做不好任何事,但又怎能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好?”
潘旃正在一旁的竹榻上慵懒躺着,闻言抬头,放下书,似笑非笑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感兴趣的光芒,柔声说:“那若是你呢?比如说你我现在已经有了孩儿,我与人斗法死了,对方是你所不能企及的高阶修士,你怎么办呢?”
魏紫棠听他说什么“你我有了孩儿”,脸上一红,但听完整句,毫不迟疑正色道:“再艰难我也会努力和孩子好好活下去!”
潘旃“哦”了一声,道:“没错,有很多女子心性坚强,一定会努力养大孩子来报仇的,这韩家女儿是太软弱无能了。”
“我不会,”魏紫棠微微蹙眉,语气坚定,“我不会养大孩子来报仇!孩子是无辜的,他来到这个世上不是为了帮人报仇,而是为了享受爱和美好,经历一切愉悦和痛苦的,那是无能的女子,自己报不了仇,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也不想想,一个从小以报仇为目的养大的孩子,心性会如何扭曲?就算能报仇?他还能得回本该快乐无忧的童年吗?自己的亲骨肉,怎忍如此对待他?”
潘旃坐直了身子,看向她,态度郑重:“那你呢?你会放弃报仇?”
魏紫棠微微思索,便很肯定道:“我会暂时忘掉仇恨和痛苦,再怎么艰难也让他无忧无虑,快快乐乐活到十八岁,该有的什么都不缺。然后等他长大,我再自己去闭关苦修,等有了实力,自己亲手去报仇!”她语音虽不高,语气却那般肯定,霎时间整个人爆发出一种强大美丽的自信。
潘旃动容,久久看着她,目光闪动,最后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却既没有亲吻也没有抚弄她,只是静静将她贴在胸口。
他的心跳在他胸腔里有种共鸣般的跳跃声,魏紫棠乖乖伏在他胸口,倾听着他的心跳。
潘旃想说:我真幸运遇到你,但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魏紫棠伏了一会儿,突然推开他一些些,看着他脸孔说:“那孩子还是可怜,我终究不能不管的。而且我听到那刘嫂子说什么张姑爷,那孩子虽然理应跟他娘姓韩,可说不定大师算得也不是那么精确,说不定就是这孩子呢?咱们不妨还是见见再说好了。”
潘旃听她说“说不定就是这孩子”,胸口一热,几乎想要立刻见到他,但是也生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百感交杂,他一下下抚摸着魏紫棠的头发,一边点了点头。
170婴儿
近乡情怯,潘旃心里很复杂。
对于一手把他养大,把他几乎教成天下最强的修士的师父,曾经是他最重要,最孺慕的人,所以,在被师父亲手封印,毁掉了他化神的希望,不得不脱体而逃时,他曾经充满怨恨。
五百多年,虽然他什么都不说,表面上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内心里的怨恨像被压制的毒药一样存在着,只不过因为他最本质上还是有豁达通透的本性,才没有让他扭曲了本性入魔。
后来得知师父的良苦用心,这悔恨自然难以形容,虽然他并没有去报仇或伤害师父,但是一来因为师父已经坐化,临终未曾再得见一面,二来因为他那么长时间的怀疑和恨,让他的自责难以承受。
也是因为魏紫棠提议,他才起了去寻找师父的转世的念头。
正经说起来,这念头本就是执念。
但却是唯一可以聊以安慰的方法。
做出种种努力,现在终于要去见正主,他不由自主有些踌躇和茫然。
经过这几百年的困顿,有心无力,种种挫折,他自然心性是成长了的,比起五百多年前一味的锐气高傲,觉得天下没有自己做不成的事情,他如今更加成熟客观,更懂得忍耐,但是,想到师父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话都不会说,只会哇哇哭的小婴儿,他又觉得很难接受。
最后,还是魏紫棠拉他出的门。
魏紫棠拎了几包药材出的门,作出一个道德觉悟非常高的医者去探望病人的模样,只可惜潘旃的脸色很不配合她。
韩家原本的宅子已经被那个上门女婿输掉了,问了半天,才知道现在刘七娘和她姑姑带着那个孩子还有孩子原本的奶娘拿那韩家小姐生前剩下的最后一点财产,买了个小杂院子,雇了两三个工人,还叫作韩家染坊。
小杂院子不临街,她们已经没有钱购置临街的商铺,只能买下这个隐蔽在商街之后一进的小院,在进去的那胡同口贴上寒酸的标牌“韩家染坊”。
周围的环境异常杂乱。
魏紫棠和潘旃一起寻了进去。
小院门口有棵枯了一半,半倒不倒的洋槐树,树下有只黄狗,看到有来人,很是兴奋地冲过来猛吠,但是只是被魏紫棠轻轻瞥了一眼,叫夹起了尾巴,低头呜呜两声,跑回树下卧着了。
一进院子,里面就是一股极为强烈的,说不上是刺激还是怪异,各种染料混在一起的味道,有两个工人,正在把布匹一一泡入大盆中染色,院子里也挂满了各种布,被风一吹,飘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