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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从小就有一个愿望, 那就是弟弟们都长大,一起挨揍与挨骂。
老四写了个土地税收改革的上奏,想也知道会得罪多少人。
曾经鳌拜执掌大权时纵容属下权贵大肆圈地, 纵容八旗侵占民田、良田, 汗阿玛恢复权柄后全该削的削, 该罚的罚,随着时间过去,权贵富户圈地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陈廷敬查贪污的时候, 三姥爷将手中“非法集资集田”来的都舍去了, 人们都说赫舍里一家是跟着太子撒钱撒疯了。
多少人跟在后边捡现成的, 吃成了肥嘟嘟, 汗阿玛迟迟没有下刀子去宰, 是因朝野政务堆积,新鲜血液不足, 现在还不下刀子宰,是为了筹措战事。
西征需要练兵, 要准备枪炮丹药,调动军防,修路以通达粮草运输, 迁徙边境百姓,并还需排列防线。
胤礽眼神慈祥对老四:好好看看,以后一起挨骂也有个照应!
他有预感, 四弟弟这个成熟的大毛驴如果愿意勤恳干活,办事能力一定杠杠的。
胤禛给他那一眼看得莫名,又被他诡异的笑给搞得精神紧绷。
反对之人见胤礽一脸轻松,嘴角含笑,突然升起一拳打在棉花上之感, 正是因此,则更怒火中烧:储君桀骜难驯,皇上还在看着,他这未免也太不将朝廷命官放在眼中!
“太子殿下在笑什么?”
胤礽道:“孤在笑,大人们给出的反对理由,并不足以说服孤收手。”
“大人们若是以实际贸易地理位置难寻,外洋人各国形势复杂、内部不和,甚至是实际管理张罗此事的困难之处,这些原因来劝说孤,孤还能听进去。可如今,你们拿什么来反对?孝道?外洋人奸诈?”
“这里有虚的很,虚的很,跟纸老虎一样。”
“外洋人奸诈,你们自己品品这样的理由能说服人吗?你们问问陈大人,这和国库的财富上涨的数字比起来,一个虚如蜃楼,一个实在眼前,他会怎么选择?”
陈廷敬总是被他单独拎起来,早就麻了。
他明明就不是太子党羽!
现在太子党羽对他亲切关怀,反对太子之人视他如太子帮手。
唯有皇上知道他清清白白,只是个孤臣,不惧怕得罪任何人,适合做皇上手中利刃的孤臣,可皇上又不会放下身段来为他澄清。
好在有人不愿给陈廷敬说话的机会,勒德洪抢先一步,冷冷道:“殿下,大人们在与您说孝道!”
胤礽奇怪道:“孤在做的事对大清国库有利,对之后筹备战需有利,既然是对国有利,乌库妈妈生前为国做了多少贡献,去后又怎会因此而责怪孤?”
他与汗阿玛是子孙后代,孝顺守孝当然是他们的事,大清国丧三月,不能嫁娶,可从来都没有规定国丧三年,不允许底层人民嫁娶的。这要是真这么干,三年不让民间搞活跃,那国家经济得倒退成什么样,老祖宗在底下还不得气死子孙后代败坏她名声,作践她生前好不容易弄稳固的大清局势。
真要掰着孝道,胤礽能将他们反骂个狗血淋头,但大可不必,口舌上的反击,是最低劣的反击,整得他很幼稚儿戏一样。
康熙听他提及孝道,眉头已是皱起。
大清以孝治国,皇祖母灵柩都还停留在暂安奉殿中没下葬呢!
“在场有多少位老大人曾受过乌库妈妈知遇之恩来到汗阿玛跟前的?又有多少人,在鳌拜还在时,受到乌库妈妈的庇护。你们还不知道乌库妈妈想要的是什么吗?”
“王大人,”胤礽问王熙:“您说呢?”
王熙上前一步,配合道:“老臣惭愧,老臣猜想,太皇太后希望朝廷能有更多能吏廉吏,愿大清国富民强。”
“梁大人呢?”
梁清標见王熙竟配合太子说话,一时犯难,一个孝道压在头上,皇上还在看着,在此妄议太皇太后,太子殿下有这胆子,他却不敢接口。
“徐大人。”
徐元文轻叹一声:“殿下,太皇太后尸骨未寒。”
之后的人,胤礽还能报出一串人名来。
伊桑阿,阿兰泰,李天馥……
这些历经两朝的老臣,哪一个不念着乌库妈妈为朝廷的贡献?
“可乌库妈妈临去前,嘱咐孤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你们拿孝道来压孤,孤光和你们嘴皮子对一对,显得孤很不尊重她老人家,事儿也是你们挑起的,可不能怪在孤头上。”
王士禛已是御史,可以正大光明地弹劾太子了,这会儿在朝中见太子如此行事,整一个乖戾嚣张、目无尊长模样,怒斥:“殿下妄议已逝之长辈,巧舌如簧以言相激朝臣,擅用口舌之利嘲讽满朝,罔顾人伦。”
“够了!”
太皇太后本就是康熙逆鳞,帝王还未走出丧亲之痛来,朝臣与太子反复提及老人家,帝王怒火中烧,下令罢朝一个时辰。
他得冷静冷静,也是给朝臣们冷静的时间,若继续下去,他那火儿上来,非得拿人开刀不可。
而现在,康熙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拎走太子,将他拎到昭仁殿,关起门来教训儿子。
众臣见皇上满面怒火叫走太子,面面相视。
“这回,恐怕皇上是真发怒了。”
“殿下果真太过年轻气盛,稍稍有人言语相激,便失了分寸。”
“这回皇上可不会像以前那么护着太子了。”
索额图耳边听着这些交头接耳的声音,面色阴沉:殿下这是被人阴了一手啊!
胤礽瞧汗阿玛那气呼呼的背影,轻叹一声,转头戳了戳满心担忧的胤祉,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胤祉一怔,忙点了点头,趁着汗阿玛没注意,脚底抹油开溜而去。
胤禔紧跟着一起进入昭仁殿,心里也是火急火燎的,连瞪胤礽好几眼:“你怎么就这么不经激?”
他跟过去,就等着在汗阿玛拿拂尘抽太子时拦上一拦了。
胤禛可真是涨见识了,万分敬佩道:“我从未见过有人能这般在朝中说话,舌战群儒是要付出代价的,太子二哥便是急切,也用不着这般。文士以孝道压人,连汗阿玛都要敬让三分,你怎么就直接顶上去了?”
就算是有理,那态度就不对,足以递给文人口诛笔伐的接口,也足够人做文章了。
加上汗阿玛本身对老祖宗的情感,即便是最受宠的太子,这次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不,康熙回到昭仁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血压也是蹭蹭地往上飙升。
胤礽想了想,汗阿玛越是叭叭叭,他越是温温吞吞,慢悠悠地回答道:“儿臣空口说话没有凭证,朝臣们要是抓着孝道不放,用这些来欺负孤,那就别怪孤搬救兵了。”
“朕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皇祖母她老人家岂容你口舌挑拨,你还能请谁来帮忙?!”
康熙勃然大怒,抓起那把御用的金色拂尘,猛地就去抽胤礽的背。
胤禔忙向前阻拦:“汗阿玛,保成那是不懂事还年轻,他是无心犯错,乌库妈妈生前便最看重太子,您可不能下重手啊!”
康熙那落下的拂尘牢牢拽在自己长子手中,他抽了抽,发现抽不出来,那怒火更是不降反升。
金色拂尘没有,还有银拂尘呢!他又命大太监魏珠将手中的银拂尘给他,另一手左右开弓,来个二手双打。
胤禛又抱住了康熙另一只手,将银色拂尘拦下。
胤礽推了推胤禔,示意他别帮了:“你们不让汗阿玛揍到孤,汗阿玛是不会消气的。”
这话说地胤禔一愣,那手下一松,康熙顿时两手拂尘都能自由活动了。
胤禛:啊,啊这……真不用拦着吗?
胤礽:不要拦不要拦。
是的,不要拦,也拦不住。
两把拂尘都给打断了,帝王那怒意从巅峰回落,理智也就回来了。
再看看一脸倔强与他顶的儿子,又是恨恨的,又有些后悔下手过重。
金色拂尘与银色拂尘都打断了!
那太子身上得有多少伤?
康熙自己的手都又麻又痛。
胤礽:小美……
【有小美防护罩磁场保护,大朋友毫发无伤(*^▽^*)!】
胤礽:不,之后太医一诊治,孤身上半点没伤痕,到时候怎么解释?
康熙坐在上首喘了口气,沉声道:“即使你让胤祉去喊杜立德,老太师也绝不会帮助你,他是太师,有自知之明,又岂会外人来管我皇家家务事?”
康熙正气着,指责胤礽,两根断掉的拂尘随意地抛在地上。
正在这时,胤祉扶着一位年过七十的老太太走来。
老太太站在门外道:“皇上可在里头?”
康熙一听那熟悉的声音,顿时就愣住了,忙起身相迎:“是额娘?额娘怎么来了。”
胤禔前去打开殿门,见那满头银丝,气质娴雅慈善的老太太,失声道:“祖母?”
胤祉去请的,自然不是皇太后,而是另一位被康熙私底下称呼为“额娘”,命皇子们称呼为“祖母”的女人,苏茉儿。
苏茉儿,皇宫中人们尊称其为苏麻喇姑。这位与太皇太后形影不离的侍女,二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被太皇太后亲口称呼为“妹妹”的老人家。
临去前,太皇太后还嘱咐康熙好好奉养苏茉儿,她以后不要与皇太极葬在一起,但若是苏茉儿到了百年,一定要将她与自己葬在一起,让她们姐妹好在底下团聚,其身份地位可见一般。
这会儿老太太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胤祉,满面肃容地走来,质问康熙:“老身若是不来,岂不让姐姐最牵挂的曾孙让皇上给打坏了?”
康熙忙将老太太扶进屋内,到底也是七十七岁的老人家了,走路有些喘,好在苏麻喇姑素来有锻炼清修的习惯,身子骨看上去健朗的很,也几乎从不生病。
“额娘说的哪里话,朕这是在教育的儿子。”
“老身已经听三孙说明了,这会儿便由老身来做个见证,姐姐确实希望,太子能将那些大业做下去,太子要做的事是不是对大清有利,有巨大的好处?既然如此,任何人都不能阻挡大清变得更好。”
康熙哑口无言。
这会儿老太太可不搭理帝王了,来到胤礽身边,将他拉过来一阵嘘寒问暖。
“太子莫要怕,姐姐不在了,还有老身给您撑腰呢!”
她眼尖,一眼就瞅中了被胤礽挡住的那一金一银两根拂尘,顿时就气得脸色都变了。
“皇上竟对自己亲儿子下这等狠手?!”
这回,轮到老太太对康熙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边训他,边落泪:“姐姐尸骨都未寒呢?生前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她要你护着太子啊!你下这狠手,是不孝,不孝!”
康熙一时有些尴尬,废好半天劲儿才安抚住老太太:“朕这就叫太医来看看太子,您别激动,别激动。”
他一瞧那两拂尘的惨烈样子,想到自己刚才所作所为,心里虚的很,也怕胤礽真有什么事。
打过以后再后悔愧疚,被骂不孝也是认了。
胤禔还道:“汗阿玛,不如扶保成先去躺好歇息。”
他伸出了自己通红的手心给康熙看,那是刚才阻拦时留下的。
胤礽打了个激灵,后脑勺冷汗哗哗下来了,一时陷入两难。
啊这,啊这,要怎么装?
太医一来,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皮糙肉厚,身如钢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