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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嘉听母后说要向蝉西提亲的事情,更加睡不着了。
这天晌午的时候,本来是她平时午睡的时间,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起身,走出宫殿转一转。
走出大殿,一路信步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了听风亭。亭外的花开得正好,可是她还是怀念它们还是小树苗的模样。
她顺手摘了一枝花,坐在亭中,静静地看着栏杆前面浅浅的一弯流水。
流水倒映出她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面容中有着少女的娇艳和烦愁。原来如今的自己竟然是这幅模样。
她心中烦闷,伸出手中的花枝,探出身想要将那水搅乱。
“楠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出。
她一惊吓,顿时失了平衡,身子向前撞去。
一只手臂从后面伸出来,将她揽到了怀里,她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睛。那人面貌英俊,肤色很白,琥珀色的眼珠倒影着她的影子。
“蝉西哥哥。”她直起身,脸色红了,下意识要后退。
“小心点。”他的手臂刚一松开又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过来。
她的手臂被他拽着,楠嘉心里更窘迫,甩了不是,退也不是。
蝉西将她拉到亭中,很快放下了她的胳膊。
他背负双手,笑着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毛手毛脚的。”
小时候摔下被他抱住的光景仿佛如昨天,楠嘉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长身玉立,长着好看的眉眼,周身已然有一种王者的气息。
他长大了,长大这么好,但他不是她的。
楠嘉看着他光彩夺目,不由低了头,她不想心事被他发现,等她又抬起头,脸上已经挂上了正常的笑:“谁让你突然出现,吓人一跳。”
“是我鲁莽了。”蝉西笑着走到方才她呆的栏杆旁边,低头看着那一弯清溪。
一枝粉色的桃花正斜插在溪水间。
他躬身伸出手,将那枝桃花捞了出来,转身递给楠嘉:“给。”
楠嘉呆了呆,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接。
仿佛联想到什么,她开口问说:“蝉西哥哥,月氏的使者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蝉西看她没有接那桃花,就将花枝放在亭边的椅子上,说:“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找你。本来说去你们殿里去,不曾想在路上,在这里看到你了。”
他看了看楠嘉的眼神,心中盘算着该怎么跟她说更合适。
他还没有说话,楠嘉听他这么说,倒先神情谨慎试探地问起来:“不知道那月氏使者跟你说什么了?”
蝉西看她的模样,似乎并不肯定月氏使者已经在大殿上提出了联姻的请求。看来这件事她并没有直接参与,多半是王后的意思。不过也不排除是楠嘉要求王后去提。
他心中一动,若是第一种情况,这倒是个回转的机会。他要试探看看。
蝉西没有直接回答楠嘉,靠着栏杆看着水流貌似无意地向她发问:“楠嘉啊,依你看蝉西哥哥是个怎样的人?”
楠嘉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可她觉得这正是表明自己态度的机会,于是她说:“蝉西哥哥是很好的人,小时候很照顾我,你娶了王妃我还没来得及祝贺你。我看王妃也是很好的人,希望哥哥能和王妃幸福快乐地过一生。在我心里,蝉西哥哥就和亲哥哥一样。”
她垂头看着溪水,眼波里遮住了内心的波澜。
蝉西听见这话,心中惊喜,他抬起头,扭头看向楠嘉:“你能这样想最好了,方才我还在想不知道怎样跟你说。”
楠嘉心里分成了几个声音。
一个声音告诉她:“看吧,幸亏你没有表露喜他的心意,他果然不喜欢你。”一个声音告诉她:“他喜欢他的王妃,我这样一个人人称赞的公主,在他心里竟然不如那个人。”一个声音告诉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喜欢他,也许一切会不同。”
楠嘉心中声音繁杂,静默着没有出声。
只听见蝉西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侧,顺着她的眼光望向下面的那条小溪。
他轻轻说道:“我和王妃之间的故事,你还不知道吧。我可以讲给你听。我始终觉得,遇到她,是我这一生的幸运。”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楠嘉听到了蝉西和杜落落之间的纠缠。
原来他们相识那么久,共同度过了那么多苦乐。原来他们曾多次同生共死,他们早已经好如一个人。
楠嘉静静地听着,每多听一分,心中的蝉西哥哥似乎又远离自己一分。
他还站在那,态度温和,语调不疾不徐地跟她讲着故事,他的胳膊扶着栏杆,衣料和她的裙摆碰着,她伸手就能碰触到他。
可是这个蝉西哥哥早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傲娇又孤独的小男孩,不是那个偶尔笑起来又很温暖很会照顾人的小男孩。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成为一国之君,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女人,并且只有那个女人。
蝉西依旧站在她的身边,可是她觉得她不能再碰触他。
不等他讲完,楠嘉走开来,伸出手去捡起那枝放在亭子座位上的桃花,她抚弄着手中的桃花,说:“你和王妃的故事,好生令人羡慕呢。”
她看着他,暗自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蝉西并没有走过来,他看着她,真诚地说:“楠嘉,你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我希望你以后也能遇到这样的爱情。遇到一个一心一意只对你好的男子。”
楠嘉低了头,说:“嗯,我明白了。”
蝉西见她丝毫不拖泥带水,心中也暗暗赞叹,望向她的目光里有着单纯的喜爱。“羌国和月氏不联姻,我也会永远把你当做妹妹。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开口便是。”
楠嘉抬起头,将手中的桃花递了过来。“谢谢蝉西哥哥,这花就算我送给王妃的贺礼,祝你们白头偕老。联姻的事情本来是我母后突然的意思,至于我母后那边,我自然去劝说。”
蝉西接住了那只桃花,说:“我代她谢谢你。”
楠嘉笑了笑,说:“我出来久了,母后必然会派人找我。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她躬身行了个礼,自顾自扭转身走向亭外。
她鹅黄色的裙摆在亭角消失,只留下亭边的报春花开得绚烂。
蝉西目送她离开。
春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