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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雨婷的马车出现在京城的街头时立刻吸引了沿途那些喜气洋洋行人注意,要知道今天可是大年初一,马车上的那些缟素异常显眼和醒目。
“这是谁家的马车呀,怎么大过节的披上了孝带,多不吉利。”
“看号牌好像是镇国公府的,怪事了,没听说镇国公府遇到什么白事呀?”
“你还不知道吧,据传镇国公死在了今天京畿都督府的那场大火里。”
“什么,有这种事情?”
“我也听说了,还以为是谣传,现在看来是真的。”
……
街道两旁的人们指着马车私下里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再次证明了京城里毫无秘密可言,李云天去世的消息很轻易地就被人们印证。
周雨婷面罩寒霜地端坐在车厢里,白皙的脸颊上充满了哀伤,神色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憔悴。
其实,周雨婷现在非常想要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因为她是镇国公府的女主人,必须要撑起镇国公府的门面,要是她倒下的话镇国公府在遭受如此重创之下绝对会垮掉。
守在皇城南门的亲军已经听到了李云天死在京畿都督府大火的传言,因此当周雨婷马车通过城门时纷纷肃穆而立,李云天在大明军中的声威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足以令皇城里的亲军为之敬仰。
虽然朝廷现在封锁了李云天的事情,但京畿都督府的那场大火使得众多亲军前去救火,人多口杂再加上有人刻意打探,因此李云天在大牢里没能逃出来一事根本就瞒不住,如今已经差不多满城皆知。
抵达西安门后马车停在了宫门外,经过内侍和亲军的查验后,一身缟素的周雨婷双手捧着手里的裹着物品的黄锦面罩寒霜地走进了西安门。
由于周雨婷经常进宫陪伴张太后因此宫门处值守的亲军和内侍都认识她,见周雨婷身带重孝立刻明白怎么回事,神情诧异地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看来宫里的传言是真的,镇国公果然死在了京畿都督府的那场大火里!
通往慈宁宫的路上,沿途的亲军、宫女和内侍见到周雨婷这身打扮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纷纷闪在了一旁窃窃私语,印证了李云天死于大火的传言。
慈宁宫。
胡皇后、孙皇后和几名勋贵的夫人陪着张太后说着话,与以往不同,张太后的脸紧紧绷着,气色显得很不好,这使得胡皇后和孙皇后等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禀太后,英睿郡主到了。”一名在店门值守的内侍快步走了进来,躬身向张太后说道。
听闻此言,胡皇后和孙皇后等人下意识地望向了宫门处,周雨婷一到西安门就有人来慈宁宫通传,因此她们早就知道周雨婷会来。
“宣!”张太后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双目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她岂会不知周雨婷的来意,可是李云天已死即便是她能还李云天一个公道又有何用?
随后,在胡皇后和孙皇后等人的注视下,神情憔悴的周雨婷缓缓走进了殿内,见她一身缟素现场之人无不为之叹息和同情,谁能想到驰骋疆场杀得敌军闻风丧胆的镇国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京畿都督府的大火里,留下了镇国公府的一群孤儿寡母。
“太后,镇国公死得冤枉,臣妾恳请太后给镇国公府做主彻查八方货栈火枪一案,让镇国公能清清白白地离开。”来到张太后面前后,周雨婷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两手高高举着那个裹着物品的黄色锦布,说话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泪如雨下。
周雨婷之所以让张太后彻查八方货栈火绳枪一案,而没有提及李云天葬身京畿都督府火海一事,是因为现在周雨婷还不清楚京畿都督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有司礼监的宦官去京畿都督府传旨,接着就导致了大火的发生,如果这是宣德帝策划的话张太后如何能给她公道?
因此周雨婷退而求其次,让张太后做主查八方货栈火绳枪一案,还李云天一个清白。
“丫头,过来!”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周雨婷,张太后微微摇了摇头,冲着周雨婷招了招手。
说实话,当得知李云天葬身京畿都督府大火后张太后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现在正派人前去打探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尤为重要的就是此事是否是宣德帝的授意。
张太后心里很清楚,对大明忠心耿耿的李云天这次可谓是受到了无妄之灾,虽然她并不赞同宣德帝对李云天的做法,可宣德帝毕竟是大明的天子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此张太后也就没有干涉李云天的案子。
可是,张太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京畿都督府竟然会失火而且还与司礼监有关,这就使得张太后心中甚为不安,毕竟李云天与大明其他的文武重臣不同,不仅在五府六部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更为重要的是一手打造了大明最强的军队――骁武军。
如今李云天稀里糊涂地就死在了京畿都督府的那场大火里,难免会使得讲武堂和骁武军人心浮动,一旦有别有用心之人暗中煽动,保不准会像当年的永乐帝一样竖起“清君侧”的大旗,这可是张太后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
历史上,打着“清君侧”名义造反的事件比比皆是,远的不说仅仅三十多年前的靖难之役打得就是“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
永乐帝当年夺取天下后,对大明各地藩王极力打压,大力削减了那些藩王的权势,这使得各地藩王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毕竟他们已经没有了兵权无法与永乐帝相抗衡。
如今,李云天莫名其妙地就死在了京畿都督府的大牢里,他在讲武堂和骁武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必将使得讲武堂的武官和骁武军的军士心生愤慨而要给李云天伸冤,这样就十分容易被人利用。
宣德帝之所以要给李云天扣上谋反的罪名,正是为了打击李云天在讲武堂和骁武军中的威望,以占据伦理上的高度,只要能证明李云天谋反那么李云天在讲武堂和骁武军中的高大形象将轰然倒塌,成为意图不轨的乱臣贼子,进而也就不会引发讲武堂和骁武军的哗变。
可惜的是,阿仇并没有给宣德帝这个机会,不惜牺牲掉王裕也要杀了李云天,进而把大明的朝局搅浑好从中渔利。
“太后,镇国公对大明的忠心日月可鉴,臣妾绝不相信他会谋反作乱!”
周雨婷起身来到张太后面前,跪在她的脚下泪眼婆娑地把手里的那个被黄色锦布包裹着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是当年皇上赏赐给镇国公的御物,镇国公为了自勉将其悬挂在卧房中,如果镇国公真的做下那大逆不道之事也就没有资格再留着此物。”
张太后不清楚周雨婷口中的“御物”为何,于是让一旁的宦官将黄色锦布打开,里面是一幅卷在一起的画轴,等宦官们把画轴展开才发现是一幅牡丹图,落款时间是洪熙元年,落款人是“长春真人”,落款地点是慈庆宫。
当看见“长春真人”四个字后,张太后立刻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幅牡丹图是宣德帝所作,宣德帝雅尚翰墨,尤工绘事,山水、人物、走兽、花鸟、草虫无不臻妙,常作画赠重臣,而“长春真人”就是宣德帝的自号。
而且,慈庆宫是太子的东宫,宣德帝在洪熙帝登基后在那里住了近九个月的时间,然后赶往南京城坐镇。
再加上画作上宣德帝当太子时的印章,毫无疑问这幅牡丹图是宣德帝在洪熙元年时于慈庆宫所做。
“太后,这幅图本宫见过,是皇上当年还是太子时赐给镇国公的,本宫记得当时镇国公献了一副画有天下疆域的地图。”
孙皇后距离太后很近,看见那幅牡丹图后柳眉微微一蹙觉得有些眼熟,随后想了起来,开口向张太后说道,当众点明了牡丹图的出处。
在座的几位权贵夫人闻言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牡丹寓意富贵,宣德帝当年给李云天这幅牡丹图很显然有拉拢李云天之意,同时也对李云天非常欣赏。
“丫头,皇上糊涂呀!”张太后岂会不清楚宣德帝当年的用意,想到李云天这些年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南征北战给大明开疆拓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有感而发还是说给周雨婷听的。
周雨婷闻言心中顿时更加悲伤,泪如泉涌,张太后见状一脸慈爱地将她拉进了怀里,轻轻抚摩着周雨婷的秀发,任由周雨婷痛哭。
乾清宫,东暖阁。
“皇上,奴才已经审问了王裕身边的人,他们都说不知道王裕去京畿都督府的事。”宣德帝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着,几名太医立在床边束手无策,私下里小声商议着治疗的方案,御马监太监杨庆快步走进来,来到床榻旁低声禀告。
王裕带人前去京畿都督府并且引燃了大牢的事情一传到宫里,盛怒的宣德帝就让杨庆带人去了司礼监,将与王裕有关的一干人等悉数捉拿,严刑逼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王裕竟然胆敢谋害李云天。
根据内廷的记录,王裕大年三十上午告假出了宫,说是与来京城的侄子一起过年,结果却带人袭击了京畿都督府。
“咳咳,查,一定要查清此事,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把手都伸进了宫里,还敢谋害朝廷重臣,简直无法无天。”宣德帝闻言禁不住握拳砸了一下暖榻,咳嗽着下达了谕令。
“奴才遵旨!”杨庆连忙跪在了地上,恭声说道,他的心里也倍感震惊万万没有想到王裕会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看来内廷里并不安稳混入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到了该大力整顿一番的时候了。
“皇上,蹇少师病逝前给皇上写了一封奏章,皇上是否御览?”这时,一名内侍从门外走进把一道奏章交给了侍立在暖榻旁的金英后低声向金英耳语了几句,金英随即躬身向宣德帝禀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