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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人稍安勿躁,且听他有何要说。”见赵福厉声呵斥刘庆,谢沐恩的眉头顿时微微一蹙显得有些不满,随后不动声色地向刘庆说道。
谢沐恩相信,如果今天坐在这案桌后面的主审官是李云天,那么赵福肯定不敢打断审案,说到底他无法与李云天相比因此对赵福的插话唯有无奈地选择视若无睹。
“本官刚才多有失仪,望谢大人见谅。”赵福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虽然他的官阶要比谢沐恩高不少,但谢沐恩毕竟是钦差他不能当众让其难堪,否则就乱了官场上的尊卑,于是向谢沐恩一躬身,一脸歉意地说道。
“刘庆,既然你说王七之死与你无关,你为何要在先前的堂审中签字画押认罪?”谢沐恩见状向赵福微微一颔首,随后不动声色地问向刘庆。
“大人,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刘庆闻言顿时凄然一笑,抬起头望向了谢沐恩。
“三木”代指戴在犯人手、颈和足上的木制刑具,在这里用来比喻酷刑之下什么样的罪证都能拿到,通常用来指那些严刑逼供下受到冤枉的犯人。
刘庆是个举子,与普通的百姓不同,自然不会砸公堂上直白地说自己受到了酷刑逼供,故而采用了文绉绉的说法。
虽然堂外的那些百姓不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公堂上的大小官员们无不经过十年寒窗苦读,不是进士出身就是举人出身,自然清楚他话里的含义。
“刘庆,你应该知道,大堂之上对付那些刁钻耍滑的人往往会动用三木之刑,你与柳氏之间关系不清不楚,又被柳氏指证合谋谋害王七,故而这顿刑罚挨得不冤。”
谢沐恩知道刘庆的意思,于是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你饱读圣贤之书,应该听说过瓜田李下,可为何即便这样还把柳氏接回家中,这岂不是白白落人口舌?”
“大人,学生与柳氏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分逾越。”刘庆闻言双目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随后郑重其事地向谢沐恩说道,“大人教训的是,学生当时考虑不周以至于落人口舌遭此大祸,现在是万分悔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刘庆之所以对柳氏如此之好肯定也有对其的爱慕之意,虽然其能恪守礼教但还是难免要招惹别人的非议,也给他带来了这场大劫。
故而,谢沐恩才说刘庆的这顿刑罚挨得不怨,如果他不去招惹柳氏的话也就不会给人陷害他的机会,说起来还是他心中的一丝欲念在作祟想要当柳氏的护花使者。
“本官问你,既然你没有与柳氏合谋毒杀王七,那为何柳氏会诬陷于你,而你又为何供认出砒霜的来历。”谢沐恩望了刘庆一眼,随后开口沉声问道。
“大人,学生并不知道柳氏为何要诬陷于学生,但学生是因为是在挨不过酷刑才按照临安县县衙刑房差役所言昧心承认了外县药铺买砒霜的事情。”
刘庆闻言双目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望了一眼跪在身旁的柳氏后向谢沐恩回道,“大人明察,学生以前根本就没有去过那个药铺,更不会去买砒霜这种毒药。”
“噢?竟有这等事!”谢沐恩闻言眉头顿时就是微微一皱,随后望向了立在靠近门口处站着的白德章,“白知县,可有此事?”
“禀大人,绝无此事。”白德章连忙从队列中走出,来到堂前冲着谢沐恩一躬身,信誓旦旦地说道,“下官审案的时候虽对他动用了大刑,但绝未诱供,所有的一切都是其自动招供的!”
“大人,学生所言句句属实,学生自幼便读圣贤之书,绝对不会做出谋害他人性命之事。”刘庆闻言连忙高声向谢沐恩说道,“刑房的那些人告诉学生,如果学生不招供的话就往死里整学生,学生万般无奈不得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
“大人,临安县主簿张顾与学生素来不和,学生怀疑是其在幕后捣鬼,诬蔑学生!”随后,刘庆想起了一件事情,神情气愤地向谢沐恩说道。
“休要胡言乱语,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可是重罪!”谢沐恩闻言冲着刘庆一声沉喝,盯着刘庆问道,“本官问你,你可有证据证明张顾与你的案子有关?”
“这……”刘庆顿时语塞,他哪里会有张顾的把柄,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而已。
“来人,带药铺的大夫和仵作。”谢沐恩见刘庆答不上来,知道他手里没有证据,于是沉声向堂前立着的差役喝道。
“草民叩见钦差大人、各位大人。”很快,曾经给王七看病的药铺大夫和给王七验尸的仵作被带了上来,齐齐跪在堂前给谢沐恩等人行礼。
李云天和谢沐恩此次是奉旨巡查江南,故而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只不过由于谢沐恩是副使,而钦差通常是正使的头衔,由于官场上等级森严故而官员们通常不会称谢沐恩为钦差,否则就乱了与李云天之间的尊卑。
可是民间的百姓并没有那么多讲究,既然谢沐恩是奉旨办差那么就是钦差,再者他们也不清楚谢沐恩在朝廷里的职务,故而药铺大夫和仵作称呼谢沐恩为钦差。
“告诉本官,王七死前是否身体不适,以及他的死因为何?”谢沐恩瞅了药铺大夫和仵作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
“禀大人,王七死前偶感风寒,经过服用草民给其配置的中药后已经日趋好转,身体并无大碍。”药铺大夫闻言神色中禁不住闪过一丝慌乱,然后恭敬地开口答道。
“大人,经过草民的检验,王七尸体手脚指甲呈青黑色,眼鼻口耳七窍流血,银针刺喉针身呈青黑色,完全符合中毒的症状。”仵作随后向谢沐恩一躬身,高声进行了禀告。
听闻此言,堂外的百姓们顿时就是一阵骚动,纷纷冲着跪在那里的柳氏指指点点,谁都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柳氏竟然为了能与刘庆长相厮守而做出毒杀亲夫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肃静!”见堂外有些喧哗,谢沐恩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后使劲拍了拍惊堂木,这使得小声议论的百姓顿时安静了下来。
“柳氏,本官问你,他们两个说的可是事实?”谢沐恩的目光随后落在了低着头跪在那里的柳氏身上,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柳氏的目光显得异常麻木,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向谢沐恩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见此情形,白德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赵福等人的神色也变得轻松起来,只要柳氏不翻供的话那么刘庆就无法翻案。
“你告诉本官,你可与人合谋毒杀你亲夫王七?用来毒杀王七的毒药是何物,从何而来?”谢沐恩敏锐地注意到了柳氏的这个轻微的反应,接着沉声问道。
“禀大人,民妇为了与新科举人刘庆双宿双飞故而私下里合谋,趁着民妇夫君王七患病之际把刘庆从外县药房购买的砒霜下到了药里,进而毒死了王七,对外谎称王七暴病而亡。”柳氏闻言抬起头,神色茫然地望着谢沐恩,机械式地回答。
“柳氏,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在下?”听到这里,刘庆再也忍不住了,不由得神色愤怒地开口问向了柳氏。
柳氏没有回答刘庆而是把头转向了一旁,避开了怒火中烧的刘庆,呆滞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刘庆,休得咆哮公堂,下次再犯本官定重责你三十大板!”谢沐恩见状拍了一下惊堂木,冲着刘庆喝道。
刘庆闻言顿时闭口不言,瞅了一眼柳氏后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无比失落和无奈,他对柳氏的为人还是比较了解,如果不是被人胁迫的话绝对不会污蔑他,想必柳氏也吃了不少苦头。
“来人,带王九夫妇。”谢沐恩望了望神色落寞的刘庆,沉声向堂前的差役下达了命令。
王九就是王屠夫的堂弟,与老婆一起被差役带上了大堂,跪在药铺大夫和仵作身旁,两人是王屠夫暴死案的重要证人。
“王九,本官问你们,王七死前身体状况如何,你们可曾见过柳氏往家里拿砒霜?”谢沐恩翻看了一下摆在面前案桌上的卷宗,沉声问向了王九。
“禀大人,我七哥是个屠户,长得膀大腰圆身体一直很好,那些天偶然风寒,本来吃了大夫开的药病情日益好转,谁成想忽然之间就暴毙。”
王九闻言身体禁不住哆嗦了一下,随后咽了一口口水,抬头望着谢沐恩说道,“禀大人,小人并没有看见柳氏往家里拿砒霜,是小人的婆娘无意中看见柳氏从外面回来后带有一包药,一问之下柳氏说是用来药老鼠的老鼠药,后来才知道那是砒霜。”
“大人,民妇不知道那是砒霜,等到县衙的差大哥从柳氏房间里搜出用剩下的半包药,民妇这才知道那不是一般的老鼠药,而是砒霜。”随后,王九的老婆连忙点头附和。
“禀大人,这就是当时从柳氏家中搜出来的半包砒霜。”这时,一名立在堂下的差役把一个纸包放在了谢沐恩面前的案桌上打开,里面包着的正是砒霜。
谢沐恩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瞅了一眼砒霜后让那名差役拿开,他不相信柳氏如此愚蠢竟然会把剩下的砒霜藏在自己房间里,如果与刘庆合谋的话刘庆肯定也不会让她这样做,很显然这是一个大大的疑点。
按照案卷里所说的情形,因为柳氏在案发后惊慌失措故而一时间忘记丢弃剩下的半包砒霜,可如果用不完那么多砒霜为何刘庆又要给柳氏如此大的量。
或许柳氏不知道砒霜的厉害,可刘庆乃新科举人应该知道毒杀王屠夫用不了那么多的砒霜,应该不会给柳氏才对。
很显然,由于人们先入为主的观念,进而忽略了这个疑点,认为柳氏慌乱下未能抛弃那包砒霜,同时也反衬出了柳氏的恶毒,竟然要用如此多的砒霜杀害王屠夫。
望着眼前一幕,人群中的白德章嘴角禁不住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柳氏又亲口承认毒杀亲夫,那么这个案子是无论如何也翻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