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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属下已经查出来了,薛少卿所翻之案由都察院贵州道监察御史郑祥所审,案卷卷宗就在都察院。”
云娜没有让李云天久等,很快就打听到了那个毒杀亲夫案的审理情形,急匆匆赶来向李云天禀告。
“都察院审的?”李云天闻言微微怔了一下,通常来说都察院一般不直接审案子,除非有某种特殊的情由。
“好像是锦衣卫的人把那名犯妇扣押立案,然后交给了都察院来审理,郑祥当时接的案子,将那名犯妇问成了死罪,后来薛少卿认为此案有冤,交给了刑部来审理,最后把案子翻了过来,认为犯妇无罪,诬告犯妇的小妾被反坐抓进了刑部大牢。”
云娜点了点头,把打探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云天,正是因为薛瑄推翻了这件案子,才导致锦衣卫的人将他抓进了诏狱。
李云天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没想到案情竟然如此复杂,一起看似普通的杀夫案接连惊动了锦衣卫、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把京城除了顺天府以外的司法衙门都过了一遍。
而且,令李云天感到奇怪的是锦衣卫的人怎么对这起杀夫案如此感兴趣,按道理这并不属于他们职责范畴才对。
可话又说回来了,锦衣卫奉皇帝之命有着稽查天下的权力,况且杀夫案牵扯到了前军都督府的都指挥同知,锦衣卫过问的话也无可厚非,而都察院由于锦衣卫的关系审理此案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走,去都察院!”沉思了片刻后,李云天招呼了云娜一声后起身向门外走去,既然都察院涉及到了这起案子里,那么他有必要把事情搞清楚。
都察院。
左都御史的公房里,李云天神情严肃地翻阅着案桌上的一份卷宗,一名身穿七品官服的国字脸中年男子神色局促地立在案桌前,忐忑不安地望着李云天,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
这名国字脸中年男子就是贵州道监察御史郑祥,他自然已经听说了薛瑄被抓进锦衣卫诏狱的事情,如今李云天调阅了拿起毒杀亲夫案的卷宗,其心中自然感到紧张和惊慌。
李云天之所以能在都察院里立足,凭借着并不是他在战场上的军功,而是超凡的审案能力,从湖口县的地方案件到两淮盐道大案,无数疑难案件都在他的手里柳暗花明。
虽然李云天近年来由于公务繁忙没有再审理过案子,但是他审案的能力却毋庸置疑,一定能看出这起杀夫案的蹊跷之处。
“郑御史,对于这宗案子你可有何要说的?”翻阅完了手里的卷宗后,李云天把卷宗一合,不动声色地望着郑祥,脸色有些阴沉。
在审理案件的卷宗中,李云天并没有看见有确切的证据指证那名都指挥同知是被其妻子下毒毒死的,所有的证据出自证人的口供。
尤为重要的是,那名都指挥同知的小妾是在其死了两年后告发的正妻,时间过了这么久要想找到指控正妻的罪证何其之难。
而且,李云天觉得有些奇怪,虽然那名小妾说是惧于正妻的淫威不敢上告,隐忍了两年因为良心上无法过去而鼓起勇气检举的正妻,但李云天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在李云天看来,如果正妻真的如此心狠手辣的话,那么肯定不会放过小妾,即便是不会除了她那么也会将其送离京城。
李云天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猜测,因为从小妾肯为那名都指挥同知鸣冤上告来看两人的感情应该非常不错才对,这肯定会导致正妻的嫉妒,既然连那名都指挥同知都能杀更何况一名小妾。
“王爷,下官失职,请王爷责罚。”
见李云天面色不善,郑祥心中不由得哀叹了一声,双腿一屈就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向李云天说道,“下官被锦衣卫的人催得紧,故而没能顶住压力,按照他们的意思把案子给判了。”
“身为御史不能秉公执法,你不觉得有愧于心吗?”李云天闻言脸上的神色稍缓,面无表情地瞪着郑祥问道,郑祥没有狡辩而是吐露实情,这使得李云天心中的怒火往下降了不少,要是他胆敢推卸狡辩的话李云天肯定要让他长长记性。
对于郑祥没能顶住锦衣卫的压力而判了那起杀夫案,李云天虽然对此感到不满,但话又说回来了,自从正统帝亲政后都察院里有多少御史能扛住锦衣卫的压力?要知道年前翰林侍讲刘球可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诏狱里。
因此李云天并不想单单凭借这一起案子就全盘否定了郑祥的能力和以前的功绩,即便是李云天如果遇到情非得已的事情也必须要进行妥协,这就是官场。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妥协也是一门艺术,有些底线必须要坚守。
如果李云天是郑祥的话那么他会采用“拖”字诀,把这件案子给拖下去,这样的话虽然会得罪锦衣卫但至少没有枉害一条人命,至于锦衣卫让别人来审这起案子的话那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郑祥毕竟不是李云天,在锦衣卫的威逼下难免会动摇了立场,违心按照其要求来审案子。
反正那名犯妇的丈夫已经死了,这样一来在京城也没什么根基,况且有锦衣卫在前面顶着根本就不怕有人来翻旧账。
可谁能想到,大理寺少卿薛瑄却意外地介入了这起案子里,使得事态的发展超出了郑祥的预料,以至于落得如今的这步田地。
“王爷,下官万分愧疚,甘愿受罚。”郑祥听出李云天的语气有些放缓,连忙跪在那里说道,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刚才没有辩解,否则肯定会激怒李云天,李云天可不是那种容易糊弄的人。
“幸好薛少卿意识到案情有异及时介入,否则一旦到了秋决那可就是一条人命。”李云天见郑祥的态度摆得十分端正,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冲着他说道,“你是都察院的人,倘若出事丢的是都察院的脸面,难道就不知道把此案上报?”
“王爷,下官当时心慌意乱,已经失去了方寸,再加上心中惧怕,没能想到这么多的事情。”郑祥闻言顿时一脸的愧色,摇了摇头后无奈地说道,他担心那样做的话会激怒锦衣卫被其找后帐。
“有没有什么案情没再这卷宗之上的?”李云天清楚郑祥当时的处境,于是沉吟了一下后不动声色地问道,既然郑祥是出于锦衣卫的压力判得这起案子,那么肯定会把一些对那名正妻有利的证据给抹去。
“不知道大人想知道何事?”郑祥闻言顿时抬起头,正如李云天所想的那样他肯定对案情有所隐瞒,否则如何定正妻的罪责,只是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那个贺氏有没有说岳氏为何要诬告她,是为钱还是其他事?”李云天盯着郑祥,神情严肃地问道。
贺氏就是那名死去的前军都督府都指挥同知的正妻,而岳氏是其小妾,如果贺氏没有毒死丈夫的话,那么岳氏诬陷她肯定有动机,而最普遍的原因就是钱财。
“贺氏说是那小妾曾经偷了家里的东西变卖,被她抓住斥责了一通,结果怀恨在心想要置她于死地,以图谋家产。”郑祥闻言想也不想地回答,这件案子令他非常纠结又刚过去不久,故而对案情记忆犹新。
“图谋家产?”李云天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个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可即便是贺氏被问斩了,那么岳氏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又没有子嗣故而能得到的财产并不多,其家产会落在贺氏的儿子身上。
虽说贺氏的儿子尚未成年,娘家人因为她的杀夫案无法对其进行照顾,但那名都指挥同知还有同胞兄弟可以抚养其长大成人,因此岳氏无法左右家里的局面,也就讨不了什么好处了。
“你觉得岳氏为何要告贺氏,贺氏在堂审的时候有没有说过看似与案情没多大关联的话?”随后,李云天沉吟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望向了郑祥,他总觉得事情并不像贺氏说的那样简单。
“对了,王爷,下官想起来了,贺氏在堂上的时候有一次曾经斥责岳氏,问她为何一年都等不了,当时岳氏并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了别处。”
郑祥不敢怠慢,连忙陷入回忆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片刻之后眼前一亮,沉声向李云天禀告道。
“为何一年都等不了了?”李云天感觉这条线索非常重要,于是沉声追问。
“王爷,当时锦衣卫的人在监审,下官胆小怕事也就没问。”郑祥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羞愧的神色,尴尬地向李云天说道,他那个时候已经在心中判了贺氏有罪,自然不会追究那些线索。
“一年的时间,一年的时间?”李云天闻言皱了皱眉头,口中喃喃自语了两句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开口问向郑祥,“赵都指挥同知何时死的?”
“禀王爷,两年前。”这个难不倒郑祥,连忙恭声回答,不清楚李云天为何有此一问,那个死去的都指挥同知姓赵。
“按照风俗,妻妾在丈夫死后要守孝三年方能再嫁,贺氏所说的一年很可能指的是剩下的丧期。”李云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下就能解释贺氏为何会有那番言语。
“王爷,你是说贺氏有所隐瞒?”郑祥闻言脸上顿时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已经听明白了李云天的意思,难道这里面还与风化有关。
“岳氏的姿色如何?”李云天微微颔首,随后望向了郑祥,神情严肃地问道。
从案卷上来看,李云天只知道那名小妾不过二十出头而已,正是青春勃发的年龄,至于样貌就不得而知了。
“秀色可餐,纤腰玉脂。”郑祥想了想,总结出了八个字,不得不说岳氏确实是一个难得人间尤物,不仅长得漂亮而且皮肤白皙、腰肢纤细,我见犹怜。
“去把贺氏拘来。”李云天闻言沉吟了一下,沉声向郑祥说道,“这件案子因你而起,故而也要因你而结,把都察院失去的面子给挣回来。”
“下官遵命。”郑祥闻言顿时如释重负,这表明李云天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有李云天在他可不怕锦衣卫,故而急匆匆地起身离开,前去派人拘拿贺氏。
望着郑祥的背影,李云天不由得摇了摇头,虽然他不愿意掺和进锦衣卫的事情,不过由于牵涉到了都察院,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要想办法化解都察院的这次声誉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