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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跃跳在半空,银狼机甲炮口顺势对准地下。
瞄准的不是陈广,而是风扬。
与其攻击不知深浅的剑客,不如攻其必救,逼他回援!
但银狼的盘算,在他看清取景器中景象的瞬间,便告落空。
一抹清冷剑光,几乎占据取景器整幅视野。
银狼亡魂大冒。
剑客的攻击太快了!
银狼后跳在半空,余势未尽,身在半空又无处借力。
手臂上的粒子炮急忙转向剑客,能量护盾全力激发,但银狼自己心里也没底。
心神紧绷间,居然有一丝幽咽箫声,钻破驾驶舱,刺入心房。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剑光如匹练,飒然一振,从银狼机甲机身上一斩而过。
银狼驾驶者心神恍惚,眼前升起一幕月冷秦楼的奇景,一时居然连半分防御动作都没做出来。
轰!
受剑客一斩,银狼机甲如陨石坠落,砸在地面掀起大片烟尘。
警报器刺耳尖啸,能量护盾显示失去23%防护能力。
显示器的机甲轮廓图上,更是在机甲左侧胸肋部分,有一道长长的血红豁口,大量的冷却液从豁口中泄露。
说是冷却液,其实相当于机甲的导线、润滑油,失去冷却液过多,机甲将很快跟生锈了一样,难以活动。
咂舌出血,在舌尖的剧痛中清醒过来,银狼驾驶者思维全盘接入机甲。
下一刻,他的视野在机甲传感器的辅助下,变成了类似越肩视角,换句话说,他可以用第三人称视角操纵自己的机甲。
思维操纵机甲,比起手指敲打键盘,最大的优势自然是‘快’。
但因为人的思绪杂乱,思维操纵机甲,很容易因为胡思乱想出现各种废操作,同时受到的精神压力也极大,几乎是透支生命在战斗。
不是拼命时刻,没人会用精神接入机甲的方式。
烟尘中,银狼一跃起身,双手手背弹出各三支弯刀般的离子光刃。
“你叫什么名字?”
银狼问。
剑客背身而立,手拂长剑,声悲调,悲而不伤,“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银狼全神贯注,准备抵御之前精神幻境一样的攻击。
下一霎,他心里猛然生起警兆。
或者说,是机甲传感器检测到高能反应聚焦,在报警。
威胁来自背后!
俯身前纵,银狼立刻做出反应。
晚了。
刺啦!
利刃刺破合金的刺耳声响。
斩龙剑炸破银狼左上臂,投回剑客身边,鱼儿一样欢快环游。
警报声连绵成片,机甲轮廓图上,左臂已彻底报废,机体已做自动隔离处置。
驾驶舱中,狗头人驾驶者犬牙呲出,鼻翼嗡动,涎水留下。
他伸手在操作台上一拍,关掉了烦人的警报。
银狼机甲眼中只有剑客,它顿了顿,右拳一松一握!
能量光刀消失,哑黑色的合金利刃弹出。
它身上浅红色的能量护盾也全数收敛,幽蓝的能量光幕全数聚集到合金利刃表面。
乍看上去,就是半米长的合金爪,喷薄着两米长的碧蓝罡气。
“剑士,”银狼冷冷一笑,“谁又不是呢!”
踏踏!
两步炸出,银狼爆射向长身而立的剑客。
岩墙后面,柳邕看得目眩神迷。
是人都有所溺,有人溺于萝莉,有人溺于修炼。
而柳邕痴迷于机甲。
机甲,男人的浪漫。
但柳邕做梦也想不到,有人能逼得机甲收起能量护盾,用近战武器肉搏!
机甲的能量护盾,防御实体武器,其实并不在行。
反而是防御各种能量炮、元素攻击、超凡诅咒,极为有效。
不到万不得已,或者决死一搏时,没有哪个机甲,会主动关闭能量护盾。
“这就是鬼神无双的太尉吗!”柳邕双手死死抓在面前的岩石上,目光炙热之余,又有些疑惑,
“可他为什么要念诗?”
陈广觉得有点寂寞。
他的剑术再精妙,可惜,无人会得剑中意。
他是旧时代的遗民,他的剑法,也是太古遗音。
风流不见剑中仙,寂寞人间三千年。
无边的苍凉从陈广胸臆喷薄而出,笼罩周遭世界。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如果说,这首词前两句,箫声幽咽,秦娥梦断秦楼月,意向缥缈,玉冷广寒。
咸阳古道一出,气象陡然从个人的悲欢,无限擢高,浩荡横绝一座璀璨文明的断代史。
就像抽剑一斩,在漫漫文明史中,斩出一道气脉纵横的横截面。
此时陈广叹的已不是个人的孤独,而是完全融入历史的叹息之中,咸阳古道,古老王朝,只剩最后一个守墓人在凝目回望,苍凉千年一叹。
怀着死志,纵身扑向剑客的银狼机甲,骤然发现自己极为渺小。
不是他变小了,而是世界变得无比辽阔,苍莽横无际涯。
面前的剑客,如开天巨人,撑天裂地,他身体拔高万里,撑得天远七千里,地陷三千。
这样的莽荒世界中,山河大地已是微尘,而狗头机甲战士,只发觉自己小若尘中之尘。
穷尽自己一生,所有的欲念、杀意、荣辱、过往,投入这座世界,只如一滴水投入巨壑,如一纤毫抛入太虚。
这样的宇宙奇观面前,狗头人身心皆丧,完全失去了一切斗志。
他呆呆停了下来,仰望着顶天立地的剑客,这一幕永久的铭刻在了他的生命之中。
甚至,当剑客低头,向他投下一瞥时,狗头人心中完全被充盈的幸福感所注满。
然后,他看见,一轮昏黄如世界终末的大日,从剑客身后升起,照破山河,那场景壮美,让人一见双泪流。
在无尽的幸福和震撼中,狗头人的灵魂化为混沌。
噗通。
同样置身于此剑意境中的柳邕,纯发真心,五体投地拜伏下来。
虽然剑意没有针对他,对他没有丝毫压制和杀伤。
但该震撼,该五体投地,该麻还是得麻。
风扬稍好一点,热泪纵横,好歹没有跪下来,到他这个心境,再也没有什么存在能让他下跪了。
陈广目光扫过十字架上死状凄惨的尸体,微微一凝。
他摆摆手,看都没看屁滚尿流逃散的步兵和呆着一动不动的战车,闭目叹息。
“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