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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大姑娘了,应该好好打扮打扮,不能整天只跟着师父学武功,这次去江南办事,南方有很多很有名的首饰铺子,定要给我多带些新鲜别致的胭脂首饰回来,还问我想要什么样式的。
“拗不过义父,我便随口说,听说那紫云阁的首饰很有名,就要紫云阁的吧……
“可是那一次,义父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两眼发直,喃喃说着。
明崇俨震惊不已,心儿说的这段过去他也知道,王霓君的父亲并州刺史王琼,在三年前曾受命前往南方赈灾,却不料在路上遭遇劫匪,银子被劫,护卫被杀,而他本人不知所终。难道这就是他当时给心儿带回来的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簪子下面还压着一封信笺,心儿连忙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朱雀大街玉满堂天字号房”,既无日期,也无署名,字迹却有些熟悉。
心儿猛地一颤,她连忙从怀中摸出另一张纸,展开来。
明崇俨也凑上前。是一封信,写着王皇后即将受刑,提点心儿救助,信笺的最后也没有署名,却画了一支簪子,就是眼前蝴蝶簪的形状。
他大为惊讶,望着心儿,“这是?”
“几个月前,我在客栈里的时候,突然收到了这封信,告诉我姐姐身陷囹圄,生死一线,还指点我入宫的方法,让我找到月娘,取得地道的地图。可是一直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入宫之后,我一直贴身带着。”
心儿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是义父?可是他既然没死,为什么这么久一直没有再出现呢?”
明崇俨从她手中抽出信笺,弹了弹那一行字,“朱雀大街玉满堂天字号房,也许一切都能在这里得到答案。如今你不方便出宫,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也好。”心儿点点头,将两封信一起交给了明崇俨。
比起王皇后那边死里逃生的喜悦,宣政殿内的争执依然在继续,愈发激烈。
云儿跪在殿上一动不动。
武媚娘冷然道:“云儿,你这样死撑着是没有用的,倘若你不交代出幕后主使是谁,所有的一切就得你自己承受了。你应该知道欺君妄上是要灭九族的。”
云儿身形颤抖,却还是硬撑着不说话。
武媚娘笑了,“好吧,既然你那么忠心,那就让本宫来揣测一下吧。你已经是本宫身边的首席女官,在宫里根本无人能与你分庭抗礼,除非指使你的人身居高位,能给你更多的好处,这个人究竟是谁呢?能想出嫁祸王皇后和七巧玲珑这些招数,必然对宫中之事十分熟悉。可他为什么要杀死小公主呢?为了嫁祸王皇后?不对,王皇后向来与人无怨。那他要干什么?难道是要陷害本宫,就像刚才一样,把本宫置于两难的境地?”
这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群臣顿时议论纷纷,李治也俯身望着云儿,冷冷说道:“云儿,你还是从实招来的好,无论此人是谁,权势如何,有朕和媚娘在这里,必定能让真相大白,凶手伏法。”又抬头道,“长孙大人认为如何?”
长孙无忌欠身道:“皇上圣明。”
云儿终于落泪,连连叩头,“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武媚娘道:“那你还不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终于下定了决心,云儿咬着唇,狠心一指,“是他。”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便是长孙无忌,顿时百官哗然。
万万料不到这种变故,长孙无忌又惊又怒,“你……你这贱人,怎么把屎盆子扣到老夫头上来了?老夫倘若是凶手,怎么会把锦娘带过来?”
云儿擦干眼泪,站起身来,说道:“这就是大人老谋深算的地方。你见电他们没有杀死锦娘,就故意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带她来大殿作证。听说锦娘昨晚是住在大人家中,只怕大人早就动了手脚,一旦事毕,她必定要死于非命。”
锦娘大惊失色,尖声叫道:“不可能,我绝对不会死。”连番惊吓,她早已草木皆兵,连滚带爬地离开长孙无忌身边。
云儿趁机上前扶了她一把,“锦娘,你没事吧。”
锦娘像触电了一般,匆匆逃开她的扶持,“你也是凶手,你杀了我丈夫。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云儿满面愧色,“对不起,锦娘,我也是迫不得已,都是长孙大人的命令。”
长孙无忌大怒,冲李治拱手道:“皇上,这贱婢胡言乱语,老臣没做过,请皇上明察。”
李治一头雾水,烦不胜烦地道:“都先别说了,朕自有分寸,云儿,既然你指控长孙大人,可有证据?”
云儿跪下来,慢慢回禀道:“皇上,事情是这样的。当初王皇后出于嫉妒之心杀了小公主,长孙大人见此情况便计上心来……正好这时候锦娘的相公刘大打人要发配边关,她过来求奴婢,奴婢不敢惊动皇后娘娘,也就是当时的武昭仪,正在左右为难,正逢长孙大人入宫,奴婢便冒险去求长孙大人……
“长孙大人当时说,‘刘大他罪犯伤人,可以是蓄意,也可以是误伤,至于怎么写都在州官的一支笔上。老夫跟几位官员还有些交情,要做到也不难,不过你们得帮老夫做一件事。’
“而这件事情……就是要我们利用王皇后杀小公主一事将案子扣到皇后娘娘头上。”
云儿惨然一笑,“当时奴婢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武昭仪可是小公主的生母啊,怎么会有人相信呢?可是长孙大人说他已经想好办法了。先设法将甘露殿的宫女换走,让大家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她言之凿凿,长孙无忌忍无可忍,“你这贱人,简直一派胡言,老夫杀了你!”一边说着,他冲过去欲打云儿,周围官员们连忙拦住。
李治皱眉道:“长孙大人的为人我等都很清楚,就算这贱婢诬蔑,朕也会还大人一个清白。倒不如先听听她怎么讲。倘若讲也不让她讲,难免会落人口舌,长孙大人你说是吧?”
长孙无忌冷哼了一声,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李治吩咐道:“你继续讲来。”
云儿这才继续道:“等甘露殿的宫女一走自然会有人查访这个案子,顺藤摸瓜,自然也会查到锦娘其人,到时候再故意引人入局,就可以置娘娘于死地。”
李治摇摇头,“这说不通啊。既然长孙大人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为何又要派人追杀锦娘等人?直接将锦娘带入宫中就好了。”
云儿苦笑道:“这就是长孙大人高明的地方。倘若直接将锦娘带进来,刚才皇上也看到了,她根本就不足以跟皇后娘娘抗衡,况且她一个人空口白牙,如何让大家相信?长孙大人之所以通过奴婢利用雷、电他们,就是要电嘴里的供词。实际上这整个计划,别说是锦娘,连负责担当杀手的风雨雷电四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些行动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他们最初确实是由皇后娘娘放出,但负责指使他们行动的却是奴婢,所以根本从头到尾被蒙住鼓里。”
李治问道:“杀手电,云儿所言是真是假?”
听着这离奇的案情转折,跪在殿中的杀手电一脸茫然。他本就不是聪明人,听到李治发问,连忙答道:“小人在宫外,只能跟云儿姑娘联络,不知其他。”
李治点点头,又问云儿道:“你这一番话,听着好像很有道理。朕再问你,你跟武皇后这么多年也算主仆情深,你们之间的交情一定不亚于锦娘,为何你要背叛她呢?”
云儿身形一颤,“这……”
“你若不说出这一点来,很难令人信服你的动机。”
云儿狠了狠心,叩头道:“回皇上的话,长孙大人说了,等奴婢把这件事办成之后,他就把奴婢接回府中……”
“哦?接回府中如何?”
“长孙夫人去世已经很久了,大人一直没有续弦,大人说只要奴婢把这件事办好,奴婢就可以做长孙府的女主人。”
长孙无忌大怒,他一生刚直,何曾受过这种污蔑,当即跳起来,一把掐住云儿的脖子,“你这贱人,简直该死。老夫一生清白都毁在你手里了。老夫要跟你同归于尽……”
激怒之下,力气极大,云儿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武媚娘一声断喝:“玉统领。”
玉麒麟立刻上前一步,一掌击在长孙无忌后颈,将他打晕。
事情发展至此,明显无法继续下去了。李治吩咐道:“长孙大人情绪太过激动,不宜继续早朝,先送他回去休息吧,把云儿和锦娘押到天牢里,隔日再审。”
话音未落,跪在角落的锦娘忽然惊呼一声,扼住喉咙,双目血丝,满面狰狞,呻吟了片刻,倒在地上不动了。
众人大惊,玉麒麟上前试了试鼻息,抬头道:“皇上,娘娘,她已经死了。”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这锦娘口吐白沫,正是中毒而死的症状,联想到刚才云儿的指控,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李治皱起眉头,不厌其烦地挥手道:“既然死了,将她尸首抬下吧。”
散了朝,大臣很快退走,殿内寂静下来。
武媚娘望着渐渐空旷的大殿,沉默不语。李治目光落在她身上,“媚娘,怎么了?”
“没什么,臣妾觉得有些冷,先告退了。”武媚娘无意识地摇摇头,低声说道。
她微一躬身,转身离去,碧罗长裙在夏末的清晨里透出清露般的凉意。
李治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于没有出声。
他伸出手,却只是徒劳地擦过空气。日光斜斜,将她离去的影子拖曳绵长,慢慢离开了他的身躯。
殿宇深沉,光影错错,映照着御座上那个孤寂的影子。
第27章:水落石出
明崇俨正在殿门口焦急地徘徊着,终于等到散朝,大臣们三三两两从殿内走出。
找到玉麒麟的身影,明崇俨赶紧迎上去,“怎么样了?”目光落到他身边的担架上,不由得一怔,“锦娘?她怎么死了?”
玉麒麟暗叹一声,吩咐几个小太监道:“你们先将尸身送出去。”又拉着明崇俨来到僻静处,将殿内一波三折的变故从头讲起。
当听到玉麒麟为武皇后查案时,明崇俨身形一颤,明亮的目光直直望向她。
玉麒麟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对不起,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难怪她一直不相信武皇后是凶手,明崇俨略一沉默,道:“你也是为了你父亲,何必向我道歉。”
“我……”玉麒麟还想辩白。
明崇俨却打断道:“后来呢?”
玉麒麟神情一黯,收拾起心酸,继续讲述。
终于听完事情始末,明崇俨皱眉道:“你是说锦娘就这么突然暴毙?”
玉麒麟点点头,“照云儿的说法,应该是昨晚在长孙府邸的时候,就下了毒。”又道,“武皇后不是凶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凶手是长孙大人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明崇俨却摇摇头,他快步向前走去,玉麒麟连忙跟上。
抬着锦娘尸首的几个小太监尚未走远,被明崇俨拦下。他揭开白布,仔细察看起锦娘的尸身,终于在摸到她脑后的时候动作一顿。
拨动片刻,他拔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长针来。
玉麒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才是致命的硬伤。插入脑后,片刻就要发作,不可能是昨晚下手,刚才谁接近过她?”
玉麒麟愣了愣,细细回想,脑中瞬间闪过云儿扶住锦娘的情景,“似乎只有云儿……”
明崇俨目光凝重,“凶手绝不是长孙大人,而是另有其人。”
暮色渐渐深沉,月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照遍地白霜。宣政殿内早早点起了明亮的灯火,火中的熏香氤氲在空气中,清淡而雅致。
大唐年轻的统治者正坐在御案后处理政务,殿内一片静默。
元修快步上前,轻手轻脚地将新送到的奏折放到御案上,顺便偷偷瞥了一眼李治手中的奏折。
还是那一本!
整整一个晚上了,不!整整一天了,从早朝之后,就一直这样神不守舍,手里的奏折几乎没有翻过。
主子心情不好,做奴才的自然更加小心。搁下奏折,他正要退下,李治却开了口,“什么时辰了?”
“皇上,已经酉时了。”
李治抬头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