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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独子居然和秦府两个丫头都扯不清。二房的那个秦湘是个什么东西?死皮赖脸的贴着我飞扬。居然还想出那样下流的计谋去害自己的姐妹,简直就是下作货!这秦府,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偏偏秦沉欢将我飞扬捏得死死的,这简直挖我的心啊。”
陈嬷嬷叹了口气,“秦府的家风的确有问题,他们三姑娘我们是断断不可再理会了,可少爷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得断掉少爷对秦沉欢的想法。”
吴夫人头痛的叹口气,“要怎么断?现在他这个样子能断吗?老爷吩咐了,和秦府不能撕破脸,不能断了关系,那就是两家会再有交往。加上婚约现在也是模棱两可的,谁也闹不清究竟是退了还是没退,谁也不想先开口。可只要交往,飞扬就会惦记秦沉欢,他就永远断不了这个心思啊!”
陈嬷嬷也无法,沉思片刻,忽然道:“要不请大姑奶奶回来吧,少爷以往都听大姑奶奶的。”
吴夫人点了点头,“我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你让人去请她回来吧。不行就赶紧给他寻头亲,一旦娶了媳妇,也许可以忘了那个死丫头。”她想到这个办法不由精神一震,“对,你明天就去找豫州最出名的媒人来,看哪家姑娘合适。”
吴家有一儿二女,大女儿嫁给一个六品州衙官员。小女儿才7岁。吴飞扬便是全家的宝贝疙瘩。
沉欢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已经平稳,各自有人管着,她基本不上不太操心,只是定时看看账本。
这段时间,她一边等着盛京的消息,和许中梁介绍的师爷到来,一边就能乘着二舅一家还没走,常和他们出去玩,划划船,听听戏,看看皮影,逛逛庙会什么的。
只是她不知道,不论她在哪,身后吴飞扬总是远远的跟着。而甘露因为之前姑娘和云裳的话,便只要偷窥的人远离沉欢,保持安全距离,她们也都不理会。何况傲古也没有发飙,自然是没有风险的。
吴逸飞每日带着希望跟着沉欢,到了晚上,满心失望精神恍惚的回到母亲娘家。府里发生什么,来了什么人,他一概不理。
大姑奶奶吴飞盈就住在鎏金,很快就赶来了,和吴飞扬说话,他也只是唉声叹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免多了几分担心。
听了母亲说弟弟是为情所困,便打听起来:“秦家的事情我倒是略有所闻。我见过秦嫣和秦婉,沉欢倒是没有太多印象。她才九岁吧?弟弟怎么就对她那么入迷啊?”
吴夫人揉着太阳穴,叹气道:“其他的不说,论人品和相貌倒是一等一的好。之前他们定亲也是看着父辈们的颜面,和秦府将来的前景,谁知道秦安会那么短命呢?本来说就算死了父母,也没什么,只是秦沉欢这个丫头心肠硬得很啊。你弟弟这样温柔的人,她愣是三番两次的伤害,你说这样的女子,我们怎么娶呢?再说了,她也是丧妇之女,本就配不上飞扬。”
吴飞盈听了不以为然,“若品貌端庄,以秦府的威望,丧妇之女倒是没什么,她毕竟还有京官的叔叔和舅舅,也算匹配。不过若是心肠太狠,那恐怕将来后宅不安宁啊。其实,我们和秦府的婚约都是口头的,又没有下聘,做不得数的。我们自然未必要娶秦家的女儿,豫州多得是温柔贤淑的闺秀,好好的挑一个便是。”
她们在说话,吴飞扬却正好来看下姐姐,站在窗下听了个全。
他猛然推门冲进来,铁青着脸冲着她们尖叫:“我谁也不要,我就要沉欢,你们敢给我娶其他女人,弄个什么鬼闺秀来,我就剃头做和尚去!”
吴夫人和吴飞盈吓坏了,她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吴飞扬?
往日的吴飞扬温顺阳光,如今得他瞪着一对通红的眼珠子,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似乎要和谁拼命。而她们不过是为了他幸福着想,要替他寻个好姑娘。
吴飞盈赶紧上来拉住他,柔声道:“飞扬别急,这不是正在商量吗?给你娶媳妇,自然要你同意的。”
吴飞扬一把甩开她的手,咬牙切齿的道:“除了秦府四姑娘,我谁也不要!如果你们逼我,那我永世不娶!”
吴夫人气急了,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斩钉截铁地说:“休想!秦沉欢算那根葱?她想嫁也不配!”
吴飞扬看着母亲,瞪着发红的眼睛,发狠道:“好,那你就等着我出家,剃头给你看看!”
吴夫人气得气血上涌,指着他浑身发抖,“你……你这个不孝子!”说完,一口气憋不上来,眼前一黑,晕倒在地,惊得吴飞盈和嬷嬷丫鬟们惊叫一片。
吴飞扬也吓坏了,可他依旧不肯低头,咬着牙盯着在众人的惊呼中缓缓醒过来的母亲。
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母亲,姐姐,求你们了,我放不下沉欢,你们就成全我好吗?否则,我一辈子不会幸福的。”
刚有些转醒的吴夫人闻言又晕了过去。急得吴飞盈无法,叠声叫着:“你就行行好,先呆一边去吧,真把母亲起病了,你就是个不孝子了!”
吴飞扬无奈,起身转身回房,将门呯的一声关上,扯被蒙头,大哭起来。
秦湘到现在在庵里呆了四个月,她做下的事情自然风声都漏出去了,被牵连的秦嫣的事情终究是瞒不死。秦功勋听了风言风语气得病倒在床上,一连两个月没有下床。秦湘也就只有继续老实呆在庵里,恐怕得等这件事的影响随着时间淡化再出来,对她才叫有利。
盛京中,风声也一样掩盖不住,悄然传开,只是碍于荣郡王的颜面,大家都不会公开议论罢了。
宁逸飞如今统领殿前以箭射为主的五千英武军,任正六品上亲勋翊卫校尉,属皇帝亲兵。每日会亲自在皇帝殿前巡逻,差事办得一丝不苟,让他的父亲都刮目相看。不由为这件事感到欣慰,至少这个不羁的儿子恢复了正常,让他少了些担忧。
宁逸飞正在巡逻,骑在枣红色骏马上,身穿一身红锦百花袍,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凯,腰系青铜剑,威风凛凛。
一名英武军匆忙赶来,冲着他行礼:“校尉大人,褚贵妃宣见大人。”
宁逸飞微微蹙眉,“褚贵妃?”
按理嫔妃不可随意宣召男臣,但因宁逸飞的长姐如今是宫里的贵嫔,另加上凌麒的关系,褚贵妃和他倒是没有太多的避讳。
可今非昔比,他不想再和凌麒有接触。
“你就去回我公务在身,走不开。”宁逸飞向来自由惯了,对谁都不是十分买面子,拂逆褚贵妃她也没话说。
传令的英武军无法,只好掉头回去。
不一会儿,大殿官场上飞过来一群蝴蝶般的宫女。
宁逸飞眼角瞟见,立刻勒马掉头欲往衙内走。
“宁逸飞!你给本公主站住!”凌麒一声娇喝,宁逸飞无法,只得停住,转身,冷冷的看着她。
“抱歉,八公主,在下身着盔甲,不便下马见礼,还望八公主见谅。”
凌麒当众被宁逸飞冷落,气得俏脸发青,一跺脚,“宁逸飞,你和秦嫣的事情不给本公主解释清楚,你休想走!”
宁逸飞川字眉深拧,这件事怎么还是传到宫里来了。
外祖母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如果不处理好,定会影响秦婉。
无奈,下马,冲着凌麒抱拳:“八公主,请借一步说话。”
凌麒见他难得服软,也收了自己的脾气,换了好脸,冲着宫人们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宫女太监们忙后退几步。
宁逸飞叹了口气,转身往西面花园走去。凌麒忙提裙跟了上去。
“八公主,在下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宁逸飞见四周无人,便站定转身,正色望着凌麒。
凌麒嘟着嘴,“你和秦嫣究竟是什么事情?她怎么着你了?”
“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公主听到的都是道听途说。另外,在下为臣,不便与公主多言,请公主莫要常来寻在下。”
宁逸飞抱拳欲走,凌麒一步冲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急忙道:“宁逸飞,我要你一句实话。”
宁逸飞忙后退一步,脱开她的手,“公主有话便问。”
凌麒美颜纠结,好半响,红着脸低声道:“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宁逸飞皱眉,“八公主,我的话说得很清楚了。我和你没有其他感情,只有君臣。”
“你胡说!”凌麒急了,“那年我摔倒,你背着我跑了大半个山路。每年你都会在我生日送我礼物……”
“八公主!”宁逸飞打断她的话,“公主是千金之躯,任何人在你身边见你摔倒都会全力保护你。至于各位皇子、公主,在下每年都会送礼物,而且都是一模一样的礼物,没有任何区别。”
凌麒怔住,美眸含泪,定定的看着他,好半响,哑着声道:“你真的不喜欢我?”
宁逸飞摇头,“公主千金贵体,在下不敢妄想。”说罢,转身而去。
凌麒眼泪倏然落下,搅着手中的丝帕,咬牙道:“你不敢妄想?我就让父皇赐婚!”
褚贵妃皱着眉看着哭得泪人般的凌麒,无可奈何,却看着心疼,不由见她搂入怀中,柔声劝着:“乖女儿,若你想嫁给宁逸宏,母妃倒是会一力成全,因为宁逸宏不论如何,只要娶了你就不敢冷落你。可宁逸飞那性子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谁管得了他?你若是一意孤行嫁给他,将来没有保障不说,万一他沾花惹草,你还有幸福吗?”
凌麒哭着趴在褚贵妃怀里,“我不管。我相信只要成婚了,我就可以拴住逸飞哥哥。”
褚贵妃无奈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你真是傻孩子。你可是我的心头肉,万一你过得不开心,你让母妃如何安心呢?”
凌麒忽然立直身子,抹掉眼泪道:“逸飞哥哥心里一定有我的,只要逸飞哥哥知道自己只能当驸马,那其他女子就不敢窥视了。母妃,求您让父皇下道圣旨,先赐订婚,待我16岁再嫁不就可以了吗?还有一年时间,我一定能让他爱上我的。”
褚贵妃微蹙眉:“你当真那么喜欢他?”
凌麒用力点头,拉着褚贵妃的袖子撒娇:“母妃,如果不能嫁给逸飞哥哥,女儿会很难过的。”
褚贵妃叹了口气,“母妃说过,宁家不是你的好归宿。”
“可是母妃不是一直想要笼络宁家吗?如果女儿嫁入宁家,不就可以帮母妃驾驭宁家吗?”凌麒不甘心,忙道。
褚贵妃怔住。
她在后宫中斗了半辈子,各种心酸都没法对孩子说,自己本来也像凌麒那样天真烂漫,是谁将她一点一点变得如今这样,抓住任何事情都要利用。看着和自己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的凌麒,就像看到年轻时自己那颗曾经鲜活的心,那时的她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可惜,一切都因为权势化成了烟云。
凌麒是个女孩,她本不想让她掺合到权势之中,至少有个女儿可以代替自己自由快乐的活着,可她偏偏喜欢上自己的政敌宁家,这让她如何是好。
凌麒见她表情松动,立刻抱住她的腰撒娇道:“母妃。你就答应女儿吧。逸飞哥哥是喜欢我的,要不这么多年对我那么好?女儿想,只要赐了婚,逸飞哥哥的心就安定了,等到明年我就可以嫁了。”
褚贵妃笑啐瞧她的额头:“说起嫁人,你也不害臊。”
凌麒娇笑着将脑袋钻在褚贵妃的怀里,“人家本来就是要嫁人的嘛。”
褚贵妃无奈叹气。
金銮殿内。
香云袅绕,宫人行动无声,整个大殿静悄悄的。
褚贵妃披着粉色雪纱,玫红绣着穿花牡丹的抹胸,粉色百褶坠地长裙,缓缓的朝着龙床走来。
一头乌发披肩,用丝带轻轻的束着,几缕青丝落在娇媚的脸上,少了几分往日的富贵,多了分风韵犹存的妩媚。
“皇上这几日身子骨见好了。”她端着暖汤,亲手舀了一勺递到泓帝的唇边。
泓帝微微笑着,含了徐徐咽下,伸手插入她的秀发,轻轻往下一撸,丝带散开,如瀑发丝飘落,不由叹道:“你的头发还如以前一样光滑,就像冰缎一般,舒服极了。”
褚贵妃柔媚一笑,将暖汤放下,将人挨在泓帝的怀里,轻轻的在他胸前划着圈。
泓帝轻轻呻吟着,握住她的玉手,低哑道:“爱妃很久没有如此温柔了。”
褚贵妃抬头,一双水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那是因为宁贵嫔比臣妾温柔,皇上都忘了臣妾的温柔。”
泓帝挑起她的下巴,“可你的风情万种,让朕时刻难忘。”
“皇上……”褚贵妃羞得面红,在他耳边轻语,“那臣妾让皇上更加难忘可好?”
去年下半年发生的事情,看似轰轰烈烈,褚贵妃本就想借机一下扳倒凌朝凰。利用自己在皇上身边布下的暗线,给皇上下药,令其病倒,并通过父亲上奏,请太子代为前往江浙巡视,策划了那场杀戮。
没想到,这么大的动作都没有办法达到目的,凌朝凰回来后非但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还得了一个多月时间在皇帝身边侍疾机会。加上豫州的事情,调粮大案被牵扯出来,令她父亲丢了漕运管辖权。虽然如今前方战事牵着着睿亲王,没有办法马上将漕运握在手里,褚家还有时间整理漕运里的证据,并调遣自己的人马重新布局。
可从这件事上看,褚贵妃忽然悟到,皇上表面独宠她,实际上也在防备她。这几个月来,她安分守己,尤其不去碰宁贵嫔,免得让她有机可乘,让自己失利。
但,这几个月皇帝对她若近若离的妒忌,让她忍得难受。
其实,她要想皇上下道赐婚圣旨,并不需要多费心思,只是,最近她觉得有些不安,皇上待她虽然一如既往的恩宠,可多了几分谨慎,宁贵嫔的产期就在下个月,根据胎像,都认为是个皇子。宫中已许久未有皇嗣诞生,宫中太医院非常紧张,每日派医女严守,外人不可靠近一步,她褚贵妃想伸手也难。
因而,她借此事试探皇帝的心,也试探皇帝的身子究竟到什么程度。
但是,一夜缠绵,令她震惊的是,泓帝的身体似乎比以前更加好了。
褚贵妃手里拿着圣旨,交给允公公。
“此旨你亲自密宣于荣郡王,不可让其他人知晓。”
允公公接过圣旨,试探问道:“娘娘可是心里还不情愿公主嫁给宁二公子?”
他的话正中褚贵妃的心思。她的确很矛盾,一来她父亲一直要她想办法拉拢荣郡王,孤立睿亲王。二来,她不想牺牲自己心爱的女儿。
褚贵妃懒懒的依靠在大迎枕上,揉着太阳穴,神情冷冷的道:“皇上心里很清楚我要这道圣旨的目的。他既然能将圣旨交给本宫,而不是让人去荣郡王府直接宣旨,其实就是要让我自己掂量。他想告诉本宫,如果宁逸飞待麒儿不好,那也是我自己找来的。如果麒儿能过得快乐,我也算有一丝安慰。如果荣郡王顾及我父亲的力量,他一定会努力促成这桩婚事,如果不是,我宁愿这道圣旨,外人永远不知道!幸好,还有一年的时间。”
允公公沉着脸,“奴才明白。”
荣郡王府中,宁逸飞握着父王递给他的这道赐婚圣旨,脸色极为难看。
荣郡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好一会才站住盯着宁逸飞,“你看看,这就是你闹来闹去的结果!我看你还有什么换转的余地!”
“我去找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宁逸飞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荣郡王一步赶上,拦在他面前,“圣旨已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让皇上收回成命,岂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宁逸飞铁青着脸道,“我要问下这道圣旨的真伪!传圣旨的不该是礼部吗?为何是褚贵妃身边的允公公来?”
荣郡王一愣,想了想,“是啊,有些奇怪。”
“所以,这里面有原因!”宁逸飞一把拨开父亲的手,风一样的冲了出去,飞身上马,往皇宫而去。
天色正暗沉,黑压压的云笼罩在整个盛京的上空。
荣郡王妃听闻褚贵妃身边的人到府,很是诧异,也忙过来,见到脸色阴沉的荣郡王,不由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荣郡王看了她一眼,无奈道:“皇上赐婚八公主与逸飞。”
“啊?”荣郡王妃愣住。
凌麒喜欢宁逸飞虽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毕竟凌麒才15岁,年纪尚小,皇家公主的婚事,是不会因为你喜欢谁而赐婚的。而且,宁逸飞是宁府老二,老大宁逸宏还没定亲,他们再怎么想也想不到这里去。
“八公主的脾气可不好……”荣郡王妃蹙眉。
荣郡王胡子一翘一翘,“我就说早点给他们定下亲事,阻止八公主喜欢逸飞,你总是顺着他们,你看看,这下不好收拾了吧?若是八公主真是嫁进来,家宅难宁!尤其是你知道逸飞那个臭性子,若是不喜欢八公主,肯定会给八公主甩脸色,八公主能轻饶了他?到时候你我如何处置?”
荣郡王妃也急了,“可不是?我本来已经看好两家姑娘的,本想这两天就和夫君您商议下,谁知道那么快呢。”一阵闷雷,惊得她赶紧看天色,“似乎要来一场暴雨,逸飞这会子跑去,不会淋坏了。”
“哼,死了才好!整天就知道气老子!”荣郡王气哼哼的道。
荣郡王妃瞪他一眼,“他要真出什么事,第一个痛心的就是郡王爷你了。”
荣郡王哼了一声,“不要管他,他自己的命自己争!”
荣郡王妃无法,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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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帝喝完药,由宫女用丝帕抹干净嘴唇,眯着眼睛靠在床榻上。
外面雷声轰鸣,暴雨刷刷的下着。
金銮殿的首领太监急得眼珠子来回转。
好半响,泓帝才徐徐睁开眼睛,“逸飞还跪在殿外吗?”
首领太监忙点头:“回皇上,宁二公子一直跪在殿外,外面雨太大了,雨点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可宁二公子也不许奴才给他打伞,看似坚决啊。”
泓帝微微一笑,“这小子,就是这臭脾气,和他父王当年一模一样。你把他带到西偏殿的里。”笑容一收,目露利光:“不要让任何人跟着。”
首领太监立刻沉了色,应着。
宁逸飞浑身湿漉漉的立在昏暗的灯光下,这是一间西偏殿屏风后面的小暖阁。
“怎么了?逸飞就这样来谢恩吗?”
宁逸飞闻言忙转身掀袍冲着泓帝跪下,“微臣叩见皇上。”
泓帝被首领太监扶着坐在酸枝木雕花椅上,挥了挥手,首领太监悄然退下,屋里就剩下宁逸飞。
泓帝含笑看他半响,“起来吧。”
宁逸飞依旧跪着不动,“微臣请皇上收回赐婚诏书。”
“诏书下了便不可能收回,你不是不知道。”泓帝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怒意。
宁逸飞抬头,“微臣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皇上收回成命。”
“哦?一切代价?”泓帝笑了,“哪怕没命?”
宁逸飞一怔。可转念一想,既然泓帝下这个诏书下得如此诡秘,定是有原因的,如果只是想要他死,根本不需要那么复杂,直接拍人暗中杀了他便可。何况,泓帝没有杀他的理由。
他想明白,沉了心:“微臣对八公主无心,若是八公主下嫁,定会不幸福。何况,微臣心有所属,这一生定不负心爱之人。”
泓帝眼神一闪,“心有所属?”
宁逸飞抬头,坚定的点头,“是,除了她,微臣谁也不娶。”
“可是,八公主乃朕和褚爱妃的掌上明珠,她一心非你不嫁,让朕很是为难啊。”泓帝摸着胡须缓缓的道。
宁逸飞急了,“可微臣不爱公主,若公主下嫁微臣,一定会深感委屈。”
泓帝沉吟片刻,“这点,朕倒是知道。若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既能堵住褚贵妃的嘴,又能朝臣无话可说。”
宁逸飞拧着眉,他也想不出两全的办法,总之得罪凌麒是一定的了。
泓帝忽然微微一笑,“如果,朕让你去办一件事,而若你办成并有命回来。朕便为你和心爱的女子赐婚,可好?”
宁逸飞闻言狂喜,“好!皇上让微臣办什么事都可以。”
泓帝站起来,走到一面墙前,指着挂在墙上的黄幔道:“你拉开。”
宁逸飞快步上前,拉开黄幔,顿时愣住。展现在他眼前的居然是大沥皇朝和周边国度的地图。
泓帝指着北面道:“睿亲王叔兄弟和父子用了十年平定了西面吐鲁番,从此我们不再受其牵制。而北面却不可能用十年平定,你可知道为何?”
宁逸飞神色凝重答道:“因为北面除了突厥还有众多西北部落的支持,西北地域辽阔,我大沥难以在短期内迅速控制。加上前十年我朝因攻打西面牵扯了太多的军力和财力,如今再集中力量对付北面,颇感吃力。”
泓帝颔首:“看来你并不是不关心朝政啊。”
宁逸飞微低头:“微臣虽生性散漫,不喜约束,但,微臣知道,国之安宁,便是家之安宁。”
“很好!”泓帝一拍墙上地图北面,一扫往日的温和,目光炯炯,“我朝有良将,但,打,必拼国力,不是最佳之法。突厥背后诸小国难道不想与我朝交好吗?非也。只是他们碍着突厥的情面和他们的强悍,也不知朕的想法。如果有一人,将我朝诏安之心告知,与之签下联盟契约,突厥还有多大的力量与我朝抗衡呢?就看回纥,虽然是突厥的臣属,但他们也是草原上的一支强敌,两次侵犯我朝边境,回纥就出兵五万。他们并不甘于臣服于突厥小国,想与我大国联盟。如果我们能将他们变为盟友,定能瓦解突厥的强攻。否则,我朝用攻打西方的方法继续与北面抗衡,恐大伤元气。我朝真是需要内修的时候啊。”
宁逸飞倏然盯着泓帝,面前的泓帝似乎不再是往日温和只知道宠爱嫔妃的帝王,不由表情肃然。
可他的意思是什么?
“皇上……”
泓帝重重叹了口气,打断了宁逸飞:“爱卿,一直以来,朕都想寻找这样一位使臣,帮朕完成夙愿。但是,皇叔一脉虽然个个是骁勇武将,前方少不得他们,没有他们不能威慑诸小国,诏安和谈亦是无望。而,对凌氏忠心耿耿也只有皇叔和你们宁家一脉,适合做使臣的,更是寥寥无几。”
宁逸飞他顿时明白泓帝绕了这么大圈诱他入瓮,就是想让他做这个使臣吗?
也许,这就是解决眼前困局的两全之法。只有他立下奇功,才有可能获得皇恩。
在家事和国事面前,国事自然是最重要的,如果他为了大沥拿下北面诸小国联盟之约,用功勋求个赐婚也不是难事。自古对皇朝来说,感情都只是工具。
泓帝看着他发亮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触动突厥,必须暗地行事。因对回纥等诸小国的心思尚未摸清,个中惊险,难以预料。”
宁逸飞掀袍单膝跪下,“微臣愿领使臣一职,为皇上分忧,为国解难!”
泓帝勾唇微笑:“好。整个大沥皇朝,论轻功和聪明皆属爱卿最高。何况爱卿一直不喜政务,如悄然潜入北面,做这个使臣,无人怀疑。来来,爱卿快起来。”他从怀里取出三张黄绢递给他,“这是盖了朕玉玺大印的空诏,只要你让回纥等国写下与我朝的联盟契约,盖上他们可汗大印凯旋而归,朕便许你娶心爱之人。”
宁逸飞顿时血液沸腾,“微臣遵命!”
“不过。”泓帝声调一转,沉声道:“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父王和你母妃。当然,包括秦家你的心上人。”
一股凉意顿时从脊椎冒了上来,宁逸飞愣住。
泓帝居然对他和秦婉的事情清清楚楚!
“秦家大小姐听闻茶道出众,德容皆佳,户部已经下了诏书命其研制新茶供各位娘娘品用,为了方便她研制新茶,朕会将她招至宫中,封为八品采女,留在你姐姐身边做个女官等你回来。如此,逸飞便放心了吧?”
宁逸飞脸色骤然变青,死死盯着泓帝。
泓帝敛去笑容,平静道:“朝政权衡之术,爱卿可明白?有人认为只要北面战事不断,才有可能牵制睿亲王的力量,无暇顾及京师,因而,朝中定有人不希望这场战争结束。你若成功,这场仗也就快结束了。如果此事被人发现,很有可能有人会堵住你回朝之路。或许有人利用秦家姑娘要挟你,朕不得不思虑周全。爱卿,可仔细想明白再做决定。”
宁逸飞面色一沉。勋国公提议凌凤率兵北上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看来,为了他们两家的实力保存,为了他和秦婉的将来和秦府长房兄妹们的安全,他都必须接下这个任务,并必须完成!
泓帝忽然又是一笑,“此事成功后,朕除了给你赐婚,还会封你姐姐为四妃之首的惠妃。尊封你父王为亲王,成为第一个外姓亲王。那时候,朕再赐秦婉为六品宝林,如此赐婚,给足了秦婉颜面,你还愁她入了郡王府因身份抬不起头来吗?”
泓帝的条件的确诱人,可风险亦大。
宁逸飞深深的看了一眼泓帝。
朝政之事他虽然不喜参与,但不等于他不懂。
当今皇帝是大沥最懂得权术的皇帝,也是最有野心的皇帝。他本来不过一个庶出皇子,母妃没有雄厚的实力,却娶了个拥有强大实力的妻子,又获得睿亲王和荣郡王府为首的老臣们的鼎力支持,用尽心血拥护他登上皇位。登基刚开始,他的确给众位功臣论功行赏,但近十年来,他却惧怕功勋老臣功高盖主,任用了褚贵妃一脉的新贵势力。尤其将勋国公推上高峰,令其有与睿亲王抗衡的力量。另外,他又盛宠他的长姐,让她怀孕,保护她的孩子,封为贵嫔,让宁贵嫔和褚贵妃在宫中暗斗。现在又用晋升姐姐妃位和父亲的前程来要挟他。
泓帝的帝王之术,实在不可小觑。
也许,从秦府逼婚开始,泓帝就已经对他有了谋划了吧?
可他却毫无退路!
“好。微臣领命!”宁逸宏紧握空诏,抱拳领命。
泓帝看着宁逸飞的身影在大雨中消失,对出现在背后的金銮殿首领太监冷声道:“令北衙影卫两人跟着他,若是他离京后若将行踪透露出去,对知情者格杀勿论!”
首领太监冷着脸应着:“影卫是要一直跟着宁二公子吗?”
泓帝摇头:“如他悄然出了嘉峪关便无须再跟,莫让他发现你们并起疑,静等消息便好。”
宁逸飞心情沉重的回了宁府,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他没有选择,却也开心,至少,他得到了堂堂正正的娶秦婉的机会。
虽然,这一路非常艰辛,但他相信自己可以!
荣郡王妃在府中焦急万分的等着宁逸飞的消息,听闻宁逸飞已经回来,回房后就熄了灯,这才安心的歇息,谁知道第二天服侍宁逸飞的丫鬟便疯了似的跑来,手里抓着一封信,惊叫着:“不好了,二爷走了。”
荣郡王妃脸色顿变,忙接过信一看,差点晕了过去。
宁逸飞信上说要心情不好,要云游四海,若一年后若能大彻大悟,便再回父母身边尽孝。
一年?不正是赐婚的最后婚期吗?
荣郡王气得跺脚:“这个不孝子!”
荣郡王妃心痛如绞:“他究竟要去哪里?”
“算了,就当我没这个儿子!”荣郡王咬牙道。
但褚贵妃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气得美眸射出杀人的目光,奋力将手中玉杯摔在地上,“宁逸飞!你竟然敢如此对待本宫的女儿!”
允公公皱着眉低声道:“娘娘可觉得皇上下的这道一年后完婚的圣旨和昨夜雨夜召见宁逸飞的事情可有关联?”
褚贵妃一愣,细细思量,浑身有股寒气窜上来,徒然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的喃喃道:“皇上!”
玉手狠狠的抠在茶几上,修饰得完美的指甲咯吱一声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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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杭城一连几日大雨,秦府各自大门紧闭,整个府邸难得静悄悄的。
初夏的江南,笼罩在烟雨蒙蒙间,雨滴落在抱夏下的小溪中,绕起一圈圈的涟漪。
天色将暗,玉春园内院,游廊连着花园中心亭,猩红色的亭柱间,挂着竹帘子,落了三分之一,隔着沥沥斜雨。
帘下,翠红柳绿的几个窈窕身影,伴着宛如莺啼的笑声,让人浮想联翩。
秦婉坐在绷着水蓝色云罗纱的绣花架前,认真的绣着一株墨竹。绣架便放着一枚同样水蓝色绣着墨竹的香囊,白色的璎珞用银线缠头,很是别致。
沉欢翻着手中的账本,不时瞧下姐姐专注的神情。
云裳掩嘴低笑在沉欢耳边道:“姑娘猜大姑娘绣的什么?”
沉欢托着歪脑袋,所有所思:“我和哥哥从来不穿竹子图案的衣服……啊……”
竹子?宁逸飞最喜欢穿白色绣着墨竹的袍子,当时姐姐说绣的很好看,原来姐姐一直就有流行宁逸飞啊。
沉欢张了张嘴,好半响,不高兴的嘟着嘴,“姐姐,你说过给我绣个新裙子的。”
秦婉回头,冲着她嫣然一笑,“不是刚给你绣了一件淡绿色的吗?”
沉欢瞪着眼睛,指着绣花架,“这个我也要。”
瞧着平日老成的沉欢难得的撒娇,秦婉不禁莞尔,“竹子不是女孩子穿的。”
“哦,那是男孩子穿的。哥哥从来不穿竹子图案的衣裳,那这是给谁的?”沉欢捉住她话头,跳起来,凑过脸鬼鬼的笑。
秦婉脸一红,伸手拍她,“就是给哥哥的。”
沉欢哼了一声,站起来背剪手,晃着脑袋,“是吗?那我就等着看哥哥穿哦。不过哥哥一定很伤心,他说过他喜欢云纹的。好像某个喜欢显摆的家伙才喜欢墨竹吧。还整天摇着一把竹扇,装出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
坐在一边绣花的、理线的丫鬟们都掩嘴笑了起来。
秦婉脸顿时通红,“臭丫头,胡说什么。”
沉欢将小脑袋凑过来,撅着嘴:“姐姐嫁人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已经惦记着给人家绣袍子了,将来要是嫁了,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哦。”
秦婉顿时脸色红得如苹果一般,佯装生气,将绣花针一丢:“你在干胡说,我让赤冰让世子来管管你。”
沉欢一瞪眼,“与他何干?”
烟翠笑眯眯的接道:“世子看着四姑娘就像看着自己媳妇,生怕谁占了去呢。”
沉欢一个爆栗敲过去,“再说把你嫁出去。”
烟翠吐了吐舌头。
新月噗嗤一声笑了:“四姑娘这么强悍的性格,也只有世子爷才能制住了。”
沉欢叹了口气,低头翻账本,这么无聊的话题她才懒得回答呢。
秦婉瞧着她,微微一笑抚摸她的长发:“世子还真的对你很好。”
“姐姐!”沉欢忍不住叫着,“你还是担心自己好了。”可话出了口,沉欢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明知道这段时间姐姐强颜欢笑,心里一直担心着宁逸飞,可她却不能体谅姐姐的心情。
秦婉一怔,续而看着亭外细雨,眼中浮上一片朦胧。
“姐姐。”沉欢心疼的拉着秦婉的手。
秦婉柔柔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天黑了,我们回屋吧,要不受了寒气。”
丫鬟们闻言动手收拾东西。
秦婉亲自抱着绣花绷,新月点了气死风灯,朝游廊走去。
沉欢目光沉了沉,忽觉有异,忙四下,却只见淅沥沥的雨丝挂满天空,不见其他。
等丫鬟们将两个姑娘送进屋里,各自安顿好,将门也掩上。
一个修长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游廊一角,一双深邃含情的眼睛,静静的盯着秦婉屋子透着橘红色灯光的木花窗。
卧在沉欢屋里已经睡着的傲古忽然跳起来,往门口冲了出去。沉欢急忙叫住:“傲古!”
傲古低声嗷嗷着,扭头看看她,再看看门口。
沉欢奇怪的走到窗边,刚往外看去,隔壁姐姐的房门忽然打开,秦婉提着裙子冲了出来,失声叫着,“逸飞……逸飞是你吗?”
沉欢吓了一跳,也忙开门跟了出去。
游廊尽头,一股风带着雨丝斜飘而过,绿色的树叶在雨中飘零。
什么都没有。
沉欢扭头看秦婉,“姐姐,这个时候他不可能来的,就算来,也不会不见你的。”
秦婉心里莫名一阵揪痛,酸楚逼上鼻梁,眼眶渐渐的漫上一层薄雾。
“他来了,真的,我感觉到了。可他为什么不见我?就算……我们不可能发生什么,也可以……和我说句道别不是吗?”说着,眼眶水光微微晃动。
沉欢看着越发心痛,安慰道:“姐姐,宁公子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他不来一定有他的理由。”
秦婉咬着唇瓣,低垂眼帘,泪珠潸然落下,哑声道:“沉欢,你说过,我们本来不该互相招惹的……也许你是对的。”
“姐姐……”沉欢呆住了,姐姐对宁逸飞真的用情那么深吗?她居然为了他如此伤心难过。
秦婉深吸口气,抹去眼泪,露出淡淡一笑,“没事,回去吧。”
瓦顶上。
雨、泪,落在宁逸飞的脸上,已分不清。
凝视着黯然而回的秦婉,紧握的拳头微微发抖,全心紧揪着蚀骨的痛。
婉儿,你心里有我!
而我,不得不伤害你!
原来,喜欢一个人,不得不伤害她,不得不离开她,心,竟然是那么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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