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兄弟对峙(上)

舞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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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遥谷的地牢平日里甚少有人在,默贤阁中人虽然个个身怀绝技,但绝不会轻易与人动手。所以一旦决定动手,十有**便是直接索命,不会留下祸患。因而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地牢不过是个摆设,派不上用场。

    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一来阮天浩身份特殊,说到底是阮忠的儿子;二来他身上牵扯甚广,许多事还是需要由褚哲勋来定夺。为保险起见,阮忠和白峰才决定将他带来逍遥谷的地牢。

    逍遥谷地牢的安全性堪比皇宫,甚至比皇宫更加安全。无人能从逍遥谷将人带走,更不用说地牢一路上的机关重重,等闲之人无法通过。即便是默贤阁中人,也不是人人都知晓地牢的机关。平日里到这儿来的都是默贤阁级别高的老人,新人不会擅闯此地。所以,将人关在这儿,纵然有通天本领,也无法离开。

    夜尘从尘心居离开,往地牢走。地牢这条路他也算是走得极熟,但这一次绝对是心情最为复杂的一次。

    就他自己而言,可以说自幼便对阮天浩没什么好感。当然这并不是因着两人同父异母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对父爱的独占心理,甚至他曾经是这个弟弟有些怜意的。

    虽然爹在对他和阮天浩的教导上,一视同仁,但因着娘亲的受宠,他几乎每日都能和爹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与此同时,阮天浩自然没有这样好的福气。除了年节,会将孙氏和阮天浩接到一起用膳外,也只有孙氏和阮天浩的生辰之日,爹才会去偏院。

    自幼便懂事的他曾经一度是对这个年幼的弟弟心有怜悯,可是渐渐的,他却总觉得阮天浩的眼神里总有些他看不懂的世故。之后便总是留着心眼去暗中观察,一步步看透阮天浩的为人,与自己背道而驰。

    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开始从心底里疏远阮天浩。他相信他的这些心思爹都看在眼里,可爹从来不说,他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爹一直是个是非曲折非常明了的人,不懂所谓的圆滑变通,之所以没有批评他,十有**便是因着爹也是如此评价阮天浩的。

    后来他开始接手默贤阁的事务,与夜离之间的相处越来越多,他倒是很喜欢夜离。说起来夜离与他的性子全然不同,可两人在相处的过程中,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也因此两人结成了莫逆之交。可以说与夜离之间的兄弟情义弥补了他与阮天浩之间的遗憾。

    曾经一度,夜离同阮天浩走得很近,他曾暗示过夜离,但夜离总是不以为然。他便也不过问,毕竟这是夜离自己的事,也许阮天浩真的将他视为知己好友呢!可之后的种种事情表明,阮天浩果真不是个可以相交的人。好在夜离也并未因此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反而如愿抱得美人归。

    可见,苍天有眼,善恶终有报!

    站在地牢门口,夜尘对守卫说:“好了,你们且退下吧。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是,夜尘公子。”守卫应是后,整齐地离开。

    地牢的门被打卡,夜尘深深地叹口气。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早已彻底斩断了与阮天浩之间的任何情意,早已视他为陌路。可有些事,绝非他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比如说,两人间的血脉亲情。

    纵使万般不愿意,他也不得不承认,从血缘上看,他和阮天浩是同宗兄弟。许多事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能不给爹的面子。对爹来说,即便曾经“死”在阮天浩的手上,若是易地而处,只怕爹无法大义灭亲。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如阮天浩一样,冷下心肠,泯灭良知。

    不过如今阮天浩的生死也不是他或者爹说得算的,夜离是真命天子,看朝中如今的情形,夜离登基指日可待。那么到最后阮天浩的审判必定是由他说了算。

    以他对夜离的了解来看,夜离不是个公报私仇的人,阮天浩曾经对苏诺语的伤害,不会再提。但就阮天浩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按着大朗王朝的律令,即便是判他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这样想着,他已经一步一步走过了重重机关,来到关押阮天浩的牢笼外面。他习武多年,早已练就了走路时脚不沾尘的习惯。若是在从前,他这样贸然靠近,必定逃不过阮天浩的耳朵。可现在据爹所说,已然废了他的武功,想必是无法探知的。

    果不其然,他已经在牢笼外站了许久,阮天浩却全然不知,整个人缩在那儿一团,做困兽之斗。他微微皱眉,看着曾经玉树临风的阮天浩如今那破败狼狈的样子,他心底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

    又过了许久,他始终不曾被发现。不愿再等,他低声咳了两声。

    “阮天策?”阮天浩身体一震,随即平静地开口。

    夜尘嘴角上扬,轻笑出声,算是认可了他的答案。

    阮天浩接着问:“如今在你的地盘相见,我是该叫你阮天策还是夜尘呢?”

    “随意。”夜尘并不意外他的问话。他心里明白,即便没了武功,阮天浩也绝非是等闲之人可以比拟的。他的洞察能力与分析能力,依旧不容小觑。

    阮天浩哈哈大笑,随即嘲讽道:“没想到,我一直派人苦苦追查的默贤阁公子竟是我的亲大哥!阮天策啊阮天策,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彼此彼此,我亦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竟会被关在这儿。”夜尘回击。只见他身形未动,右手微抬,一道凌厉的掌风过去,覆在阮天浩眼上的黑纱应声滑落。

    被黑纱蒙眼许久,如今乍然重见光明,阮天浩多少有些难以适应。他再度闭眼,方才缓缓睁开。打量着面前的人,一身藏青色的长衫,气度儒雅,如翩翩佳公子般,再对比自己,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还真是狼狈啊!

    阮天浩唇角始终挂着嘲讽的笑,他想过许多两人见面的场景,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狼狈地站在他的面前。并且因着自己的狼狈,愈加地衬托出他的卓尔不群。

    “没什么想不到,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愿赌服输!”阮天浩说道。

    夜尘颔首:“胜败的确乃兵家常事。可这一次,你却没有了翻盘重来的机会!”

    阮天浩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夜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原本心底的那丝不是滋味在想到他的作恶多端之后,消失匿迹。他冷冷地说:“不过你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这些年中,你作恶多端,多少人死在你手上?多少家因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甚至你竟将这毒手伸向爹、你娘和皇上!还有曼绮郡主,若不是福大命大,只怕也难逃一死!”

    “曼绮?”阮天浩沉吟着这个名字。之前一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事如今重回他的脑海……

    他记得,曼绮从京城狼狈出现在他面前时说的是,阮天策要杀她为爹报仇,她九死一生,在晏安的保护下方得脱身……

    他一直以为曼绮的背叛是为了替平南王报仇,没想到,曼绮竟从一开始见他,便早已策划好了一切。他这一生,从未被人算计至此!

    夜尘是谁,精于谋算那是出了名的。一看阮天浩这样子,便猜测出关于曼绮的事,他必定有些不知道的。夜尘笑说:“你该不会以为曼绮郡主对你的背叛只是因着平南王的事吧?你自己扪心自问,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想起那个女子那段时间的种种温柔似水、大婚之初的小心翼翼以及初遇时的美好回忆,阮天浩缓缓垂下了头……

    是啊,他做了什么?

    他派了晏安假意来接她,实际上却是来刺杀她;他从不曾将她视为妻子,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弃的棋子;他筹谋着用曼绮的死来嫁祸给阮天策,嫁祸给朝廷,以激起平南王心底的恨意……

    “若非是我们提前窥破了你的计划,派人保护曼绮郡主;若非是她身边那个忠心耿耿的涟儿舍命相救,你以为你还能看见曼绮郡主站在你面前吗?她的确爱你至深,甚至为了爱你,她可以连她爹都不顾,连她自己的命都不顾!可是哪个女子能忍受至亲之人这样**裸的背叛?”夜尘毫不留情地斥责他。

    夜尘的话字字锥心,如最锋利的刀剑,直戳阮天浩的心坎。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心脏处……

    阮天浩这副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倒像是发自内心。夜尘脸上闪过一抹惊诧,难道这曼绮竟也进了阮天浩的心?若真是如此,倒是极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一个连亲生爹娘都罔顾的人,其心之狠辣可见一斑。这样冷硬的心肠竟也能装进别人?

    他不禁在想,若是曼绮知道这一切,不知此时心里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这是我的事,轮不到你管!”阮天浩突然抬头,狠戾地吼道。

    夜尘闻言一哂:“若不是万般不幸与你同姓,我何须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