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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佐喊了八个人, 跟着吉宗悄悄的出了府。其实,真正懂得打鹰的, 也就那一两个,这个阵容是为了保护吉宗, 以防意外的。
当一行人折腾了半天,又是下山又是绕圈的,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吉宗看着三郎佐伸手指着的地方,欲哭无泪。
“大约在那个位置,你能行么?”三郎佐指着峭壁,大喊着询问道。几个人把马拴在了树上, 脚下踩着的是礁岩, 海浪声大的足以淹没人说话的声音。
吉宗看了看三郎佐指着的地方,脸色都不太好了。这是临海的峭壁,笔直陡峭。
“别怕,到时候, 用绳子和我拴在一起。”三郎佐看看吉宗还是不太好看的脸色, 皱眉道“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们去打来给你?”
吉宗坚定的摇摇头,她看着峭壁,无比的郁闷。对于攀岩这个峭壁,她还是有九成把握的。毕竟,她曾经爬过。没错, 这就是她曾经住过的天守阁临近的那面峭壁。她也是从这里突围了二姐的围困,去找了母亲。问题是,三郎佐为什么不早说,从上面翻下来多方便啊!他们绕了那么远的路,却是为了爬上去,真是欲哭无泪啊。
“你们留在这儿,一会儿,我们在上面挥绸带。你们看到了,就原路返回吧,把马都赶回去。”吉宗吩咐道。
三郎佐一愣,吉宗无言的横了他一眼,这个二货,她指指悬崖顶,说“那上面就是天守阁,我曾经住了三年!这地儿我也爬过,走吧!”吉宗伸出手,感觉了一下,南风,不错,很安全。这峭壁面南,刮南风把人往墙壁推,比刮侧风安全。
“啊?这样的话,这个位置的护卫有必要加强一些。”三郎佐若有所思。
吉宗张张嘴想说,谁不要命了从这儿上下,但随即想到了自己就往返过,而且,她看了眼跟来的这几个人。唉,好好的一条捷径,就这么没了,心里有些记恨三郎佐。三郎佐收到吉宗怨恨的眼神,无辜的挠了挠头。
最后攀岩的,是三个人,三郎佐、吉宗,和另一个护卫,这人也是个猎鹰好手。几个人默默的攀爬着,因为三郎佐知道位置,所以他爬在前面,这条路他往返了很多次,因为考虑到吉宗想亲自来打鹰,所以他为了安全,上下很多次,选了条最好走的路径。
吉宗在中间,护卫殿后,吉宗看看上面的三郎佐,嘴角挑了挑。他选这条路,看来是用心了,也难怪这么多天没见着人。一路上,山石紧、坡度缓,是用心规划过的,也不知道他来回爬了多少次。爬在前面的三郎佐,总是不停的回头,吉宗示意他自己没问题,但他还是频次很密的回头。吉宗茫然的想,自己有那么不叫人放心嘛,他都是以什么心态这么频繁回头的?
越往上爬,风越大,可能是遮蔽物少的缘故。几个人真是徒手攀爬,不像在前世,能借助很多工具。不过攀岩的乐趣也在于此,吉宗前世就独好此道。峭壁差不多爬了三分之二的距离,三郎佐停了下来。
“我们分散开”三郎佐喊道“我在这儿,你去那儿,你去那儿”他点了几个位置,三个人迅速就位。三郎佐看看完好无损的吉宗,松了口气,说心里话,带着吉宗还真没什么不顺手的感觉,她比许多暗卫的身体素质也不承多让。其实,吉宗前世攀岩也不见得这么厉害,现在不是沾了天生神力的光么。只是,三郎佐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能主动提出来让吉宗涉险了,这一路爬上来,他的心脏都要跳爆了,比他自己来回爬三次还累。
吉宗和三郎佐挨得近些,三郎佐以权谋私,给那护卫安排的位置一个是查缺补漏一个是以防万一,离两人并不近。吉宗此时也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鸟巢,在一个稍微凹陷的岩石上,从下面还真看不出什么来。看看脚下的风景,吉宗觉得心情没来由的好,很开阔,她被困于琐事太久了,日子都变得漫长。
“倾巢而出啊?”吉宗努努嘴示意空空的巢穴。
三郎佐点点头“当然啦,这个季节,小鹰的绒毛刚褪了换上了翎羽,大鹰带它们出去试飞、教它们捕猎了。不过,你放心,今天是南风,它们一会儿肯定回。”
吉宗点点头,这里面都是学问,她得好好学习。
“鹰是很高傲的生灵,说它们是这林子的王者一点儿都不夸张,所以,你若是想把它们当宠物,咱们现在还来得及爬下去。”三郎佐看着远处的风景,和吉宗简单的交代着。
吉宗第一个念头,是不必爬下去了,还是爬上去快,不过,她还是捕捉到了三郎佐话里重要的信息,她郑重点点头。这样的野生猛禽,拴在人的身边,相当于折了翅膀,她再连尊重都给不了人家,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的看了眼三郎佐。三郎佐如有所感,回望过来,只是,没对视多久,他又先移开了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能和吉宗对视过久。
“三郎佐,来我身边你后悔么?”吉宗从来没问过,觉得这个问题很矫情,她也没关心在意过。可是,这样的情景,她有些害怕三郎佐有物伤其类的感觉,索性问问看。
三郎佐终于坚定的盯了她一眼,目光磊落道“我不后悔。”
吉宗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有些东西从心底冒出来,填满了什么。
“鹰是领域意识很强的生物,不过,它们也不喜欢贸然离开自己的巢穴。虽然,在陌生的地方它们不一定不能生存,但它们还是恋家。今天,你带走它,它或许会看到更辽阔的天地。”三郎佐似乎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很有深意的说。他也曾经想偏安一偶,只是,被家族推了出来。他愿意为家族卖命,这是他的使命,为了族人的安慰,他愿意以身试险,放弃他梦想的生活。可是,现在,他觉得幸福,能离吉宗这么近,能看到她,能闻到她,能听到她,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心怀感激。
“来,练练手,虽说不拿你当主力,但万一用上了呢。”三郎佐隔空扔了个东西,吉宗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入手冰凉,她展开手心,是一个很沉的铁质的圆锥体,连着长长的绳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她拽了拽,很有韧性。吉宗看看三郎佐,后者手掌向下,一条细线下面缀着铁椎体,吉宗忽然就想到了溜溜球。三郎佐轻轻游荡,当他轮圆了胳膊,这条线划着很大的弧度一下缠绕在了树枝上,收紧。
“就这样,往鹰的脚上绕。”三郎佐一用力,拉断了树枝,工具又恢复了自由,竟然极坚韧。吉宗看了看另一个护卫,那人一伸手,也是一个同样的东西。吉宗把绳另一头那个指环套在右手中指,也把铁椎体垂了下去,她挑衅的看了眼三郎佐。三郎佐好笑的挑挑眉,指了指一个高处的树枝,吉宗撇撇嘴,这玩意儿,打低比打高难,三郎佐明显不想难为她。她难得的冲着三郎佐露齿一笑,晃得他眼花,还没看她悠几圈儿,绳子利索的饶在了自己指定的位置上。
吉宗得意的抬高了下巴,n瑟的像个毛孩子。要没这点儿本事,她怎么跟哥哥们混?哥哥们再宠她,要是屁股后面跟个上树不敢,打鸟怕高的,那也怪丢人的。所以,上树打鸟,下水摸鱼的本事,吉宗是一样不差。三郎佐愣了半天,摸了摸头发,笑得比她还开心。吉宗一下收了笑,这人有病,明明是她赢了,怎么他比自己还开心,一点儿都没有胜负心嘛,还是瞧不起她。
还没等她问,在一旁的护卫就出声道“来了!小心!”
吉宗赶忙回头,他们三人的位置,都是仅够立足,还的很小心。她刚刚明明没看到空中有东西,现在视线里就出现了几个白点。因为面对着海,空中基本没有什么遮蔽,秋天天长,太阳还在天上晃荡呢。
“怎么是白色的?!”吉宗惊讶道,白点越来越近,吉宗看了个大概。三郎佐得意的冲她笑笑,道“不是纯白、纯黑的,对不起你来一趟!”言语里的意气风发让吉宗跟着也荡漾了起来。她真不知道,鹰还有这种颜色,她知道的鹰,都是动物世界里看的,有点儿灰突突的那种。可是,这几个白点越飞越近,吉宗睁圆了眼睛,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空中没有参照物,可是领头的鹰来势汹汹,双翅一展,好像遮住了吉宗眼前的世界一样。更让她惊讶的是,鹰是这种长相么?怎么不是尖尖的脑袋?反而像哈利布特那只纯白的猫头鹰,三郎佐该不是搞错了吧,或者,这个时代的鹰就是猫头鹰?来不及她多想,鹰早发现了他们,尖啸着俯冲而来。吉宗觉得都被震得耳鸣了,她微微皱眉,捏紧了手里的铁锥子。
一只大鹰,一只略小,一只更小,应该是一家三口,正好和他们一对一,三郎佐估计是算计好了。果然,他出声道“最小的给你,你要是能凭自己本事缠住它,以后也好驯服。我拦着雄鸟,那谁,你拦住雌鸟,小心了,雌雄会打配合,狡猾的很,千万不要大意。”那个护卫也是好手,这话自然是说给吉宗听的,吉宗正色的看了看眼前的“敌人”。
忽然,尖啸声在她耳畔响起,三郎佐伸着脖子,也冲着几架鹰大啸。吉宗惊讶得看着他,人居然也能发出这种声音。迎面而来的雄鹰慑服于三郎佐的叫声,猛然收了翅膀,吉宗这一看,还真有鹰的样子,只是刚刚炸毛飞过来罢了。任谁家来了不速之客,估计都不会很开心。雄鹰在空中收势的姿态很美,像水鸟从水中捕鱼似的,收了翅膀,立时体积感和压迫感就减小了。
可是,跟在雄鹰后面的雌鹰也尖啸了一声,雄鹰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又瞬间展开了翅膀,吉宗觉得一面像是刮起了一阵飓风似的。得,感情这还是个妻管严。三郎佐边叫边挥出了手里的圆锥,向着雄鹰而去,十足的挑衅。这里是鹰巢,它们不会轻易退让,雄鹰即便不知道三郎佐手里是什么东西,也下意识的闪避着。双翅延展,不再扇动,反而像滑翔伞一样打开,接着南风滑动。
吉宗看着它们的姿态,眼睛都绿了,想屡获一只的欲望变得更炙热!这雄鹰展开翅膀得有两米多,赶上一个滑翔伞了,一想到有驯服它们的可能性,吉宗整个人都狂热了。护卫也很老练,吉宗冷神儿的功夫,她也主动朝雌鹰掷出了铁锥子。雌鹰急忙闪避,还不忙鸣叫,小鹰跟着妈妈闪避着。说是小鹰,褪了绒毛长得和父母差不多的样子,只是翅膀展开后比父母略短些罢了。不过,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使它妈妈再怎么喊它,它还是忍不住探头探脑的从缝隙里跃跃欲试的往前,只是总被父母的翅膀扇到或者遮住。
看到这幅画面,吉宗很不严肃的想笑,一点儿都忘了局势紧张。这活像父母俩出外打架,带着个毛孩子,孩子好奇的凑热闹,被父母教训了。乐极生悲,吉宗还没高兴多会儿,就被雄鹰雌鹰盯上了。三个人,只有她没有掷过铁锥子了,柿子当然挑软的捏。雄鹰雌鹰看三郎佐和护卫身手都不错,一时也找不到明显的漏洞,索性拿吉宗下嘴了。
吉宗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强风扑面而来,索性她反应不慢,下意识的挥出了铁锥子,不管不顾的,也不知道丢向了哪儿。她没闭眼,只是,不太强的夕阳,被两只鹰挡了个彻底。雄鹰撤退,雌鹰却借势向前,配合精妙极了,吉宗被她的翅膀撩到,脚下一滑,险险稳住了身子。三郎佐和护卫看得一头冷汗,吉宗却在晃动间看到了小鹰,她贼贼的笑了,趁着抬起身子的空档,把手里的铁锥子抡到了小鹰旁边。不知道是不是狗屎运,竟然中了!没有伤到翅膀,也没有落空,居然是缠到了脚!
吉宗激动得都想欢呼了,哪知道,三郎佐和护卫见了,俱是一身冷汗。小鹰猛然被强力拽住,扑棱着往外扯着用力,猛地一下,吉宗失了重心差点儿没掉下悬崖去。这险险站住了,雄鹰雌鹰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都气急了!三郎佐也管不了许多,隔空跳到了吉宗身边,那个护卫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头儿,你的伸手要不要这么敏捷,让大家还怎么混啊。她暗恨在心,但也借力攀到了吉宗身边。
三郎佐和护卫对着雌鹰雄鹰一阵狂轰乱炸,吉宗的绳子缠着小鹰了,她就只能“放风筝”了。小鹰愣头青似的往外扑腾,它倒不傻,知道吉宗不会飞……吉宗最初是没防备,才会被它带得差点儿摔下去,现在,她稳住步子,把绳子在手腕上一绕,就往回用力了。三郎佐和护卫看了,也都放了点儿心,专心和大鹰应对,如果说刚刚两者还有策略,现在孩子落人手里了,它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都是自杀性的攻击。三郎佐和护卫都是老手,但也都爱鹰,还真舍不得伤它们羽翼,在自然界中,如果吃饭的家伙事儿受了伤,那生命基本就终结了。
可是,地方狭窄,后面是峭壁,前面是悬崖,三个人挨得又有点儿近,铁锥子又需要些运作空间,对着来势汹汹的鹰和会飞的对手,就有些相形见绌了。一不小心,被雄鹰钻了空子,变换了飞行轨迹,尖利的爪子朝着吉宗和它娃之间的那根绳子就飞扑过去了。
吉宗被突来的力量,带向前,脚底一滑,出了栖身之地。“把绳子丢了!”她腰间一紧,被卷入了三郎佐的怀里,三郎佐早有防备,只是还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圈住吉宗的手臂,像个铁箍子似的,紧紧勒入她的皮肉。吉宗很快找回了平衡,只是,她倔强的抿紧了唇,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看到了她的执拗,三郎佐叹了口气,一手揽着她,一手朝被她紧紧拉住的小鹰掷出了绳子。
只是这次,绳子从他手里完全脱了出去,不过,也绕住了小鹰,把它捆成了个粽子。吉宗下意识的一提手,就把不能飞的小鹰带了过来。她双眼一亮,正要高兴,却猛的被三郎佐紧紧护在了怀里。她透过三郎佐的肩膀,看到雄鹰收势袭来,爪子在三郎佐的背后划拉了一下,三郎佐闷哼了一声,脸都白了。
吉宗下意识的想放了手里的小鹰,三郎佐攥紧她的手,说“不用了!”
三郎佐咬牙拎过吉宗手里的小鹰向雄鹰雌鹰示意,他转过身,吉宗也看清了他背后的伤势。三道爪印,连皮带肉翻了出来,深可见骨,吉宗也抽了声气,早知如此,她何必执着,松手就是。她垂下眼,攥紧了拳头。
雄鹰雌鹰投鼠忌器,看着娃倒吊在人家手里,像个小粽子似的,啾啾的哀鸣,爹妈的心都要碎了。哪里还敢攻击吉宗她们,生怕她们站不稳,再把孩子掉悬崖下面去了。雄鹰雌鹰记得直扑棱,却不敢离得太近,生怕翅膀的风带倒了她们。
“走!”三郎佐从腰间抽出一块儿黑布,熟练的蒙在了小鹰眼睛上。
“我背你,你拿着鹰!”吉宗果断的做出决定,对着护卫说“对着下面挥绸子,咱们从上面爬回去!路近。”
“不用,我自己能行。”三郎佐把鹰甩在肩上,呲牙咧嘴道。
吉宗冷冷看了他一眼“又不是没背过,抓紧时间,太阳若是下山了,路就不好辨别了。”
护卫见吉宗利索的把三郎佐背上,徒手就向上爬开了,摸摸鼻子,把自己也能背三郎佐的话吞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吉宗和三郎佐之间有种让人无法插足的诡异感觉。三郎佐趴在吉宗背后,脸透红一片,又是喜悦又是害羞懊恼,那次吉宗背他,他不是还没觉得自己喜欢她么。现在,他把胸口微微离得吉宗后背远一些,生怕她感觉到自己心跳的有多快。
吉宗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咬紧了牙,快速往上爬着,三郎佐只顾着害羞了,也没注意到,吉宗爬起这条路来,一点儿不见迟疑,熟练得很!
两只大鹰不远不近的跟着,哀哀的叫着。这要是平时,吉宗说不定都不忍心得把小鹰放了,她也不知道这是让□□离子散的缺德事儿啊!可是,她现在满心都是赶紧把三郎佐弄回去治伤,连此行的目的都忘了个干净。大鹰不敢靠近他们,远远跟着,更像是护送。等他们到了崖顶,看到了天守阁的外墙和府里的灯火,终是在天空盘旋哀鸣了几声,转身飞去了。这道墙,是一道界限,它们也不敢轻易踏足。
“快去,喊人备药!”吉宗背着三郎佐,顾不得喘气,命令护卫道。护卫接过鹰,屁颠儿屁颠儿的就跑了。
三郎佐在吉宗背后,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放我下来。”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还逞什么强!”吉宗抓紧了他的手腕,加了力道。
后背的三郎佐一阵沉默,吉宗又背着他下了数十阶台阶。
“我伤的是后背,不是脚”
三郎佐小声的咕哝着,吉宗瞬间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