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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大人驾到!”伴随着喀拉喀拉的铃铛声, 两名御小姓如合唱般,抑扬顿挫的唱和着。
纤长的钥匙插入锁孔, 嘎达一转,浮雕着祥云图案的锁应声而开。吉宗看着不算高的大门, 浓重的色彩,华丽的同时也难免压抑,看久了肯定审美疲劳。吉宗看着侍者取下纤细的锁,合了下眼睛,估计一脚就踹开了,这玩意儿,真能锁住那么多正值壮年的男人么?
金色的大门从内缓缓拉开, 她的御小姓也要止步于此, 据说她是唯一能进入大奥的女子。可是事实如何,她可不抱什么纯洁的想象。捏了捏手里的折扇,这玩意儿是阿圆在她来之前塞给她的,冲她挤眉弄眼的说, 要是看中了谁, 就用扇子挑起他的下颚,问他的名字。如此这般,就是一种暗示,类似□□帝王掀牌子。
吉宗提着有些长的衣摆,一脚踏入拉门,这就是从中奥进入大奥了。
看着长长的走廊两侧,一个挨一个跪着的男人们, 吉宗忽然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外面的男人少成什么样,有目共睹,可是她呢,富有极了!她左右扫了一眼,才知道,颜色原来有这么多种,每个男人穿的衣服不知道是刻意安排还是自主选择,居然没有重样的。可是衣服的款式,让她瞠目,一个个和风筝似的,肩膀支出那么大一块儿,很夸张。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吴服,白色的内裳,外黑内红的衬衣,灰色的带拖尾的外衫。再看看姹紫嫣红的男人们,吉宗一时有些气闷,这得多少钱啊!这个时代,一份颜色一份钱,这五彩斑斓在她眼里,就是堆叠的债务。
“哼,身为男子,一个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她喃喃了一句,可是,此时的御玲廊太静了,落针可闻,更何况是大家关注焦点的她。
吉宗倒也不觉怎样,提起沉重的衣摆,大步向前,一步、两步、三步,踩!她靠着极佳的平衡感止住了倒下去的趋势,站了起来。终于知道为什么怀孕期间不提倡穿高跟鞋了,平衡不好掌握,这要摔了,弄不好就出人命了!
“噗。”吉宗又走了几步,不知道听谁笑出了声,她一个眼神扫过去,又归于平静。
“谁?刚刚谁在笑?”她巡视到声音来源地,直直看过去。只见一个男子已经抖成了筛子,可就是不敢出声,跪在他附近的人,轻轻挪得离他远了些。
吉宗转身,到了他面前,质疑道“怎么,很可笑么?你再笑一个我看看!”
男子未经吉宗允许,也不敢抬头,只是如一片叶子一样抖着,吉宗伸出扇子抬起他的脸,而后重重咽了口唾沫。果然,什么事情,都有美丑之别,美人做了叫颦眉,丑人做了叫效颦。男子白胖,小眼睛,蚕豆眉,汗水把他脸上厚厚的粉冲出了一条一条沟,鲜红的嘴唇和滴血一般。吉宗恨不得把自己手剁了,暗骂自己,让你手贱!她收回扇子,掩饰的咳了咳,转身继续往前走。那名男子在吉宗出了长廊转身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出身未捷身先死,他被将军大人厌弃了!周围的男子纷纷打量他,同情的有,看笑话的也有,更有那暗暗打量的,嗯,肥、妆浓、无胆、小眼睛、艳红色可能都是将军所不喜的,纷纷暗记于心。
吉宗当将军以来的第一次晨拜活动,就这么结束了。
吉宗坐在露台上,外面的院子里跪了五十个男人,为了以示公平,穿着统一的黑色衣服。这就是吉宗当初所要求的,五十个颜色最佳的男子,由大奥挑选。现在已经是初春,树木都冒了绿芽,更有先开花的藤类植物,开了或黄或白的小花,别有一番生趣。如果可能,吉宗更愿意欣赏大自然的美景,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在眼前的“美景”上。
滕波第一次以奥年寄的身份,出现在吉宗身侧,抿着嘴矜持的笑着,一副与有荣焉“这些,都是大奥里最美的男子,请您御览。”
吉宗跪坐在垫子上,忍住打哈欠的冲动,点点头,她梳了个大垂发,发尾用银色有暗纹的锦缎包裹着,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这些人,样貌在大奥,可算上佳?”她懒洋洋的问,一想到这些男人贿赂过滕波,她就无法直视他们递过来的秋波。
“那是当然!”滕波兴奋道“只有大奥,才有这么多的美貌男子,外面的人,不要说见,连想都未必能想到!”
吉宗点点头,她的频频肯定,让滕波更激动了。
“既然都是如此美丽的男子,那一定稀罕非常,都圈在这大奥,实在是浪费了。今儿,就让他们出去吧,找人嫁了,我也算造福百姓。”
吉宗的话一落,在场的许多男子都变了脸色,惊恐的看向吉宗。开玩笑!今儿拔得头筹的这五十人,不止样貌出众,家世也很傲人!都想着能得了吉宗青睐,上得青云,为家族效力,自己也成为人上人。可是,现在,吉宗的话,彻底的击碎了他们的梦想,也把中奥那些大名大臣们的遐想,击碎在摇篮中。她一句话,轻轻松松就把这些背景雄厚的人,扫地出门了。而且,还给她自己挣了个好名声。其实,吉宗想的是,还能省下不少开支呢!这五十个男人要是走了,大奥可不止少五十人,至少得少百十人,为什么?当然是服侍他们的,也要减去啊!
“行了,尽快搬出去吧,明儿我要是再看到这些人其中一个,他和他的家族都可以彻底消失了。”吉宗站起身,看了看美梦被击碎人的面孔,原来,做恶人是这种感觉,超然于世。她提着厚重的衣摆,刷拉、刷拉、慢慢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奥年寄大人!”惊恐的质疑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大奥的花园里,乱成了一团。
吉宗在大奥里,没有亲随,她独自走着,本应跟随的人,因为刚刚的变故,都没有跟上来。这本来应该是她的后院,可是,却让她觉得陌生又没有什么牵绊。走在错综的廊上,吉宗脚步一顿,一个偷偷看她,没来得及掩去身影的御半下被她逮了个正着。
“竹君,住在哪儿?”她轻声问,这大奥,和她有牵连的,竟然只有此人。
御半下一听不是治罪于他的偷窥,腿儿也不抖了,头也不点了,利索的爬了起来,弓着身子在前面引着吉宗,穿梭于廊下。吉宗看了看拉门,一回头,御半下早不知道颠儿哪儿去了,不是他胆大,而是因为,若滕波大人知道自己未回报他,就把吉宗领到了竹君这里,必定重罚。吉宗的命令,他自然也不敢迟疑,如此这般,当然是走为上策,这也是下层人士的生存技巧吧。不用思索,不用学习,事实和一条条人命让他们本能的记住。
吉宗推开拉门,屋里的竹正歪在床边,半闭着眼睛,背对着拉门,享受着早春的风带来的芳草香气。他闭上眼,仿佛就又看到了那纷纷落下的樱花,微微睁开,又回到了现实,高墙还是那座高墙,却没有立于上的少女,也没有带着芬芳的樱花。他闭上眼遐想,当这种回忆滋润了他的心田,他再微微睁开,让自己回到现实,为什么不是全睁开?因为他不舍得一下回到现实。
“阿默,那边选的如何了?”敢不敲门就进来的,一定是阿默,阿呆嘛总是规规矩矩的。阿默在救过他几次后,被自己默许了这种放纵,或者说回归本色。竹倒不觉得阿默是挟恩要挟,而是觉得,大半是觉得被自己撞破了,也懒得再掩饰。
五十名美男子,一同送上,他闭上眼睛,想起了他最爱逛的市场,那里的萝卜就是被一根根洗净,码放整齐任君选择。想到这里,他挑起嘴角笑了,转回头去问道“怎么?莫非一个都没选中?还是都被那人戏弄了?”
“都被我遣出大奥了。”吉宗看着怔楞的竹,简洁的答道。
竹看了她半晌,像是想看她和两年前有什么区别,可是,他无从对比。因为,吉宗在他脑子里的印象很浅。闭上眼,他甚至描绘不出她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只有她替他挡去肋差时的宽厚;站在墙头洒下花瓣时的芬芳和灿烂笑容;和她两次被自己拒绝时坚韧的背影。竹睁开眼,看着吉宗,忽然笑了,她对他来说,真的很陌生,就像不曾认识过。
“有人为了积善放生,你倒好,放生这大奥的男子。这样,即免了他们相斗之苦,又出去造福了别人,还替你自己扫清了路障,真是一举多得。”对着吉宗,他总是很轻易的说出所想。
吉宗看着竹,她总觉得,眼前的人懂她,不需要语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错觉,可是,他的眼神,总让她觉得自己被理解了。
“竹,那你的理想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