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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人群中,周围都是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息,陌生的穿着。
沈修云用他黑沉的眼,安静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处变不惊,这是一个刺客最基本的素质。
沈修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这里,他只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死之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一个男人熟悉的脸。男人手中握着一柄刀,刀尖刺穿他的心脏。
沈修云一直以为自己的剑很快,却没想到有人的刀,比他的剑更快。
那个人常常跑来找自己喝酒。
那个人,后来成为了新帝,在他受雇杀死了老皇帝之后。
沈修云默默侧过头,看到一片巨大的透明屏障,屏障之外是一望无垠的漆黑,远处星星点点。
这让沈修云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正飘荡于夜空。那曾经无数次,让他酩酊大醉之中仰望的夜空。
有人告诉过沈修云,每当一颗流星坠地,就代表世上有一个人会死。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属于自己的那颗流星出现。
流星出现了。
巨大的玻璃屏障上映出一张少年冷漠的脸。
那是十年前,属于沈修云的脸,褪去了成年男人的棱角,只剩让人一眼难忘的美艳。
阿法特-747号飞船正在太空中进行第二次空间跃进,满载一批刚满十五周岁的omega,向星际帝国统治下的梅左星球行进。
根据帝国的律法,所有omega自出生起就要进行登记管理,等到他们年满十五周岁的时候,会被统一送到梅左星球的培训基地接受集中训练。三年以后,当他们满十八周岁成年,就会在发情期到来之前,分配给帝国最高权力阶层中的优秀alpha们,被占有,被标记,然后终生监`禁般成为被保护在私人宅邸中的生育工具。从此他们将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成为别人的附属品,某个alpha的所有物。
因此,梅左星球被人们玩笑般起了一个外号:星际帝国的后宫。
其实,它还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名字,却更得人心,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禁`脔的调`教室。
坐在沈修云身边的男孩见这个睡了一路的人终于醒了,便主动打起招呼:“嗨,你好,我是来自伽马星的罗米,你叫什么名字?”
沈修云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沉默地看向舷窗外,刚刚又因为埋头睡觉,所以那个叫罗米的男孩尽管坐在他身旁,却一直没能看清他的长相,只隐隐约约能透过舷窗的反射看到一个影子,
此时,沈修云闻声回头,他身上穿着米色麻布兜帽,洗的干净,却很破旧,宽宽的兜帽大小明显不合身,隐藏了大半张脸,但罗米还是在他回首之间,从那高挺的鼻梁和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直觉到,这是一个极其漂亮的omega。直到他彻底转过来与自己对视,当那双疏离的,带着冷意的黑眸淡淡看过来,罗米觉得,身为一个omega,他的呼吸在这一刻都要停止了。
这真是他从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就连当年被皇帝陛下选中的结合者,被公认为宇宙瑰石的纯血统omega,和这个人比都完全不够看!
“你……你好,我是罗米,很高兴认识你。”罗米莫名地觉得有一股压迫感,他很奇怪,通常来说,他们这些omega,只有在感受到属于alpha的强势信息素时,才会觉得受到压迫,才会产生一种本能的顺从欲和崇拜感,可是这个人,明明和他同样是omega,又怎么会给人这种感觉?被他盯住的那一瞬,好像整颗心都在打怵。
大概是感受到了罗米的情绪,沈修云迅速垂下眼,收起了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让人冷到骨子里的目光。他站起身,无需开口,罗米就非常自然地乖乖给他让出位置,让他从靠里侧的座位出来。
沈修云拉低了兜帽,快速走过座位之间的通道,途中碰见来送餐点的机器人,虽然目露讶异,却不动声色地轻轻避过,身形一闪,消失在了舱门的尽头。
在接下来的不到一小时之内,沈修云在飞船内巡视了一圈,去了乘客能去的每一个地方。他与各形各色的人擦身而过,观察他们如何用眼睛虹膜开启门锁,如何用晶卡付费买货。他的目光扫过女子暴露的衣着,扫过那些为乘客提供服务的智能机器人,扫过窗外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无尽黑色……沈修云意识到,这里,不再是那个他熟知的世界。
那些从未见识过的泛着蓝光的门锁,就算是出入皇宫如踏平地的沈修云也无计可施。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悬于头顶的古怪机关,可以将这里每个角落发生的事传送进同一个房间,一举一动,皆被人掌控。沈修云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他之前无意间闯入这样一个房间,当看到那满墙的会动的画面,仿佛天神俯视人间,即使是沈修云,也忍不住心下大骇。
沈修云从未觉得如此无助茫然,除了镜子里那个熟悉的面孔还是少年时期的自己以外,这里没有任何他熟悉的事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然到了阴间。
就在这时,沈修云听见周围一阵吵闹,很多人驻足于一方虚幻的移动图画面前,也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似乎非常激动。
沈修云刚刚听人提起,这东西叫全息屏幕,似乎可以展示千里之外的人事。他走过去,也将目光移到那所谓全息屏幕上,然而却在看到屏幕上那张脸的时候,浑身僵住。
“他是谁?”
一个站在屏幕旁边看得正兴奋的男人,忽然听见耳畔有个很好听的少年声音问,他回过头,奇怪地打量了问话者一眼,却见对方用兜帽遮住了脸,穿得颇为穷酸,于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你都不知道?他是我们星际帝国的七皇子殿下,帝国军事指挥学院第一个全优毕业的学生,星际史上最年轻的将军,呼声最高的王位继承者之一。”
“七皇子?”沈修云表情不变地盯着那全息屏幕,三d立体成像是如此逼真,仿佛屏幕里的人正活生生站在眼前。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回到自己最开始的座位。
“你,你回来了?”罗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这个人,连说话都会结巴,总之就是这人一接近他,他就忍不住紧张,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不自觉地就会用讨好的口气说话,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太漂亮了吗?不过以前倒是有过长得越美的omega血统越纯净,生育后代越强大的传闻。
这次沈修云没有像之前那样视罗米为空气,微微点了下头。
罗米受宠若惊,犹豫了片刻,再次锲而不舍地尝试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罗米,来自伽马星。”
沈修云看了看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想到刚刚他在飞船其他地方看到的人们相处场景,也伸出手和罗米握了一下,口中却只淡淡说了两个字:“修云。”
就算是这样,罗米也已经很满足了,似是得到了鼓励,开始放起胆子和沈修云聊起天来。先是介绍自己的家乡,紧接着又开始交代家底。沈修云耐心地听着,见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到自己想听的内容,便开口主动问:“我们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
罗米一愣,十分惊讶地瞪大眼:“嗯?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不是要去梅左星球吗?”
“梅左……星球?”
“对啊,就是我们omega的训练基地啊。”
沈修云不知道罗米口中的欧米伽是什么意思,不过一听训练基地几个字,沉思片刻,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之前见这个船舱里全都是美貌的少男少女,沈修云就有点起疑,现在听罗米说他们要被带到训练基地,心中的猜想便落实大半。
他当初之所以走上刺客这条路,就是因为幼年在街头流浪时碰到了一伙人,这些人将很多和他一样的幼`男幼女带到一处荒岛,训练他们,折磨他们,教他们各种各样杀人的方法,让他们与野兽搏斗,再让他们互相残杀……最后活着离开荒岛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组织内的刺客。
想不到,他沈修云重活一世,竟然又要走上这样的老路了么?
想到这里,穿着麻布衣的少年,有些苦涩地勾唇一笑。
也罢!
如果这就是命定的诅咒,那他也唯有甘之如饴!
更何况……
沈修云微微眯起眼睛,想到刚才在全息屏幕上看到的那个男人,属于少年人的清亮眼眸竟露出一丝杀机。
更何况,那个敢于算计他的人,还等着他去找他算账呢。在这陌生世界,在他脱胎换骨之前,又如何以屠戮者的身份站在那个男人面前呢?
沈修云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然后带着一种对“血雨腥风”未来的憧憬,和其他omega一起,被飞船承载着抵达了传说中的帝国后宫——梅左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