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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希音和段轻寒到了北京后, 几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段雯珊。当时段雯珊刚生完孩子, 正在家里做月子。他们家住得离段轻寒家不远,也在同一片的一个四合院里。段轻寒当时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做了另外的一个决定。
他让人先送蓝希音去酒店, 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到堂妹家里。蓝希音本来以为段雯珊在北京另有住处,不会和父母一起, 这才想着要找上门去。现在一听这个,也觉得自己这时候不方便出面, 就将事情全都交给了段轻寒。
她看得出来, 段轻寒在这件事情上有种出乎意料的执着,好像不只是为了自己才上心似的。蓝希音总觉得段轻寒一接触这个事情,精神状况就有些不同。但她也没细问, 反正段轻寒这个人做事向来很有分寸, 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那天到北京的时候, 大约是中午时分。段轻寒先是陪着蓝希音吃了顿午饭, 然后便让人送她去预定好的酒店。自己则转身去了趟北京的总公司,处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一直到下午时分他才给段雯珊家打了个电话,提前知会一声,说自己要过去。
毕竟现在段雯珊住在娘家,她的爸妈就是段轻寒的叔叔婶婶, 他也不能太不给两位长辈面子,二话不说就冲过去。
段雯珊的父母听得段轻寒要过去,不由眉开眼笑。一直以来他们家和段轻寒家就走得很近, 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看出来,段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在段轻寒父亲这一辈来说,他们家是真正的中流砥柱,谁都想攀着他们家捞点好处。
段雯珊的父亲也是个身居高位之人,但和段轻寒他爹一比,就有些不够看了。虽然级别上来说未必差得很多,但是从掌权上来说却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关系。更何况段家有三个儿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各自在某个领域里混得风声水起。
相比之下段雯珊头上只有一个哥哥,而且还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二世祖。祸倒是不怎么闯,平时做事也不太高调,只是天生脑子不够用,机灵聪明程度还不及他那个妹妹。大学毕业之后就被家人安插进了政府部门,这几年也就是吃老本罢了。这辈子日子是不愁了,但想要有太大的建树那是不可能了。
所以段轻寒他们三兄弟,就成了段雯珊的父母想要巴结的重点对象。一听说他要来家里拜访,从挂上电话起就开始忙活了。
段雯珊当时正在给孩子喂奶,见她妈激动地到处找人吩咐买菜做饭,又寻思着要不要去饭店里订几个像样的菜回来。一会儿又给段雯珊的爸爸和哥哥打电话,让他们晚上早点回来陪客。又琢磨着要不要让人把家里打扫一下,顺便让人去酒库挑几瓶上好的红酒出来。
所有人都在瞬间被调动了起来,只有段雯珊依旧镇定地抱着孩子在那里冷笑。她这个三堂哥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天来家里明面上说是来拜访长辈,实际上十有八九是来找自己的。
她算算日子,觉得也差不多了。以她这个堂哥的性子,能忍这么久也算不错了。说实话,在做这个事情之前,段雯珊还真有点担心,万一段轻寒追究起来她要怎么办。但既然做都做了,她便再没有回头路了。在她的字典里,从来只有她对不起别人,没有别人对不起她的道理。一旦触到了这个原则,她便会变得疯狂起来。
顾琳琳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在她看来这样的人死一个和死一百个并没什么差别,任何一直妄图破坏她婚姻的人,全都是不可饶恕的。
她这么想本无可厚非,可是她总是选择性地会遗忘蓝希音这个人物。或者在提到她过去的事情时,总是显得不屑一顾。这样的双重标准在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若是仔细翻阅段雯珊的成长经历,便会觉得这其实也不是件什么太出乎人意料的事情。
当天晚上六点的时候,段轻寒准时开车到了段雯珊家门口。他来的时候很低调,没让司机派车接送,自己随便开了辆旧车就过来了。他车上还带了些给叔婶一家的礼物,是上次一个客户从吉林给他带来的灵芝燕窝。他当时收了也没在意,这会儿就拿来孝敬长辈了。
段雯珊她爸妈其实也不在乎他会带什么来,他就算是空手来的,他们也一样欢喜,说说笑笑地把他迎进了屋,一点儿也没有长辈架子。和上次蓝希音去段轻寒家受到的冷遇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一顿饭吃得倒也算愉快。段轻寒并没有在饭桌上点明自己的真正来意,只说是回北京来办点事情,顺道过来看看叔婶,顺便也看看自己的堂妹和她刚出生的孩子。
段雯珊的父母一面陪着他说话,一面给他杯子里倒酒。段雯珊的大哥也在一旁拉着段轻寒说着话,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这一桌上的人,除了段轻寒和段雯珊两兄妹外,谁都没有想到这突然的拜访其实还暗含着深意。
吃饭的时候,穆萧声并没有出来,段轻寒谈话间特意提到了他,以示自己的关心。段雯珊的妈倒不疑有它,直话直说道:“萧声最近感冒了,接触孩子不太好,就回他们的小家去住了。雯珊住在这里我们也能照顾照顾她,幸好回了北京,要不然放他们小夫妻在外面,我还真是不太放心。你看这萧声刚回北京就感冒了,说起来都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里过得怎么样,要不明天让人过去看看。”
段雯珊当时正在吃一块鱼肉,听到她妈的话后,似乎被鱼刺扎了一下嘴,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妈,他没事儿了。我刚刚忘了跟你说了,我白天和他通过电话了,他说感冒已经好了。我就想着明天搬回去住了。”
段雯珊结婚之后在北京另外置办了一套房产,平时并不和父母一道儿住。段轻寒让手下的人打听过了,段雯珊一回到北京就回了自己家,穆萧声则被“送”回了他们另买的那套房子里。
其实他知道,所谓的“送”只是说得好听罢了,段雯珊的父亲在军队里虽然不算大有实权,但也不是个小人物。手底下给他办事情的人也是多如牛毛。段雯珊从小就懂得利用他爸的这层关系给自己办事情。
这次的这个事情不用说,肯定也是找了他爸手下的人干的。段轻寒来之前还在想,他叔叔不知道清不清楚这个事情。如果他也掺和在里面,那他可真就是个糊涂虫了。不过从目前看起来,段家人似乎全都不知情。这应该是段雯珊瞒着她爸爸自己一个人搞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冲段雯珊扫了一眼,发现对方也正在看自己。两人脸上都带着奇怪而隐蔽的笑容,一闪而过,几乎让人觉得是错觉。
但段雯珊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别的东西吸引过去了。她妈一听她要回家去,不由有些不乐意:“你这么急做什么,在家住得好好的。你带着个孩子也不方便,东西又多,搬来搬去的多累人。何况萧声他感冒刚好,不是说感冒刚好的时候最容易传染嘛。你就再在家多住几天,家里人手多,你不也轻松一点。”
“妈,我……”
“雯珊你就听婶婶的吧,带着个孩子跑来跑去,确实挺累的。你们那个家在三十几楼吧,下楼买个东西都不方便。倒不如待自己家里,有什么让司机去买就行。”
这话是段轻寒说的,这其实和他的性格有些不相符。他平时不怎么掺和别人的事情的,哪怕回到家吃饭,也很少管自家人的事情。和这些亲戚朋友也就逢年过切的时候走动走动。除了和他那个有些玩童心思的爷爷比较亲近外,跟谁感情都是淡淡的。
这会儿他突然开口帮着婶婶一起劝段雯珊留在家里,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不过他这话说得也挺有道理,段雯珊她妈一听就忙着附和:“是啊是啊,你看你三哥都这么说了,你就留下吧。有什么妈都会让人替你去做,你要想萧声了,就让他来家里嘛,或者搬过来一起住也行。反正家里房间多得是,不怕住不下。”
其他几个人也一起跟着劝她,让她为了孩子考虑,不要带着她东奔西跑的。段雯珊本来还觉得自己挺占优势,想了一堆理由来说服自己的妈。没想到段轻寒轻轻松松几句话,就完全改变了局面。搞得她接下来的半顿饭都吃得心神不宁,笑得一脸不自然。
吃过饭后,段雯珊借口要给孩子去换尿布,就回自己屋去了。她有些不太想面对段轻寒,总觉得他太过咄咄逼人,自己在他面前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儿。
她把孩子抱进房间后,就随手往床上一放,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怔怔地望着衣柜的镜子出神。
那里面照出了自己的脸孔,很明显带着几分慌张的神情。在见到段轻寒以前,她以为自己可以搞定一切,但就刚刚的情况来看,段轻寒却不是个轻易会让人主导局面的人。
现在应该怎么办?段雯珊双手微颤着抓着床单,刚想要起身去拿点东西,却听得有人在那里敲门。她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门把手就让人拧了开来。
段轻寒站在门外,一脸平静地望着她,手里还拿着个白底青花的杯子,微微地冲她晃了晃。
***
段雯珊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瞬间提高了音量:“你,你来做什么!”
段轻寒冲她微微一笑,一个闪身进了屋。然后轻轻带上了房门,又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说道:“你妈说你最近吃过饭喜欢吃桂圆红枣茶,我就替她拿进来了。其实,你妈对你还是很不错的。”
说到这里,段轻寒微微停顿了一下,将杯子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随即又开口道:“如果有一天,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妈一定承受不住。”
段雯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杯子,咬牙道:“这个不用你管。”
“这确实不归我管。事实上如果有一天,你妈真的为了你而伤神,这也是她的责任。她和你爸爸没有把你教好,这就是失职,没有尽到一个做父母的人该尽的责任。”
“你!”段雯珊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人敢跟她争辩,永远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三个堂哥虽然比较厉害,但看在她年纪比较小的份上,一般也不跟她计较。出去到外面,人家一听她是段家的女儿,十有八九就会上来奉承讨好,别说是当面指责她家教有问题,就是连个“不”字,她也极少听到。
段轻寒刚刚那一番话,就像是在他们全家人脸上都??了一巴掌,让她非常下不来台,整张脸瞬间气得通红。
按她以往的脾气,现在说不定已经上去打人了。就算对方是个男人,只要她不乐意了,也是照打不误。但是这会儿对方是她的三堂哥,一个她绝对惹不起的人。别说是动手打他,哪怕回一句嘴骂他一声,段雯珊也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她本来还抱有一点幻想,觉得堂哥或许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但很显然他整个人已经被蓝希音迷住了,为了一个和她不过是当过几天室友的女人,就公然跑来她家指责她了。
段雯珊气得不轻,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但她不敢大吵大嚷,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道:“好了,你出去吧,我要给孩子换尿布了。”
“你会吗?”段轻寒轻松地倚在墙边,面对段雯珊脸上的疑惑时,悠悠开口道,“我想这孩子出生到现在,你大概从来没有亲手给她换过尿布吧。你知道尿布放在哪里吗,知道怎么打开吗?分得清上下吗?我看你还是叫保姆进来弄吧,反正你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都别人侍候你的,不是吗?”
“难道你不是这样吗?哥哥家里佣人老妈子司机厨师家庭医生,样样都不缺吧。人数估计比我们家还多,难道你不是一路让人侍候大的?”
“是啊,我跟你一样,全是过着舒服日子长大的。不过有一点我比你好,我知道人命的可贵之处,而你却完全不清楚这其中的价值。”
“你凭什么这么说!”段雯珊的声音搞了一些,似乎吓到了孩子,有些要哭的感觉。她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刚刚段轻寒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她的确不会换尿布,甚至连怎么哄孩子也不太清楚。平时孩子一哭自然就有保姆抱起来哄,她唯一做的大概就是给孩子喂奶了。
她甚至曾想过请个奶妈回来养,但听说没有经历过母乳喂养的女人,中年之后得乳腺癌的机率远远高于曾进行过母乳喂养的女人。她一想到得了那种病就要切除乳房,不由有些心惊。这才耐着性子坚持自己喂养。这大概是她为她的女儿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段轻寒看她一副想去哄孩子又不太懂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可笑。他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拍孩子两下。那孩子也不认生,竟然就冲他乐了起来,一下子就把眼泪全都收了起来。
段雯珊看着他像变戏法似的哄孩子,微微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来他们两刚刚还在争执,脸色又变得尴尬起来。
段轻寒哄完孩子后,又直起身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语气平和道:“雯珊,作为你的哥哥,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你的婚姻真的出现了问题,应该寻求合理的途径来解决它。你现在的做法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呵,我到底做了什么了?”
“别的不说,你把萧声关起来了,对不对?刚刚在饭桌上我没有揭穿你,是想给你在你爸妈面前留点面子。雯珊你要搞清楚,那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奴隶,你既不是法律的制定者,也没有权力凌驾于法律之上。非法拘禁是犯法的,这个你应该清楚。”
“谁说我把他关起来了,你有证据吗?”
“想要证据吗?不如就给萧声打个电话,约他出来喝个茶吧。或者直接让他来这里,跟你父母见个面如何?”
段雯珊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气得不轻:“哥,你为什么老要和我作对。我是你妹妹啊。当初你让人把萧声送回来给我,我还在想你真的是我亲哥哥,处处为了着想。怎么现在你又……”
“我现在还是在为你着想。”段轻寒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把人关起来就万事大吉了,就解决了你现在婚姻里所有的矛盾了?我把萧声送回来给你,是希望他面对现实。但我想这一次大概是做错了,不仅他不愿意面对现实,你也是个活在自我世界里的人。你们两个的婚姻,或许不会败在一个第三者身上,但却会毁在你这种愚蠢的行为上。”
段雯珊有些头疼地抚着额头,慢慢地又坐回到了床上,声音虚弱而无力:“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至少先把他放出来,你们应该在一个相对平等的环境下对话,而不是你整天利用你家的权势去压迫他。”
“放出来?”段雯珊不由冷笑了起来,“放出来之后,我的婚姻就真的完了。不,也许连你的婚姻也会一并完蛋的。哥,你知道吗,那天你让人把萧声头回来后,他对我说了什么?他说他后悔当初选了我,说他要和离婚,要重新和蓝希音在一起。哥,我跟他结婚三年,当初因为他的缘故,跟爸妈大闹一场。为他开公司的事情,我求了爸这么多次。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这么求过人。可是为了他,我心甘情愿。现在呢,现在我到底得到了什么。一个孩子,和一张离婚证书吗?”
段雯珊说到最后居然开始痛哭起来。她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用手捂着脸,不停地哽咽抽搐着。段轻寒见她这个样子,不免也有些心疼,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那天他喝醉了,我想你当时应该也说了不少过激的话,才会逼得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酒后吐真言,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是,就算真的是这样,你也不应该把他软禁起来。更别说把顾琳琳母子两人关起来,雯珊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玩火,总有一天会引火烧身的。到时候,别说你有麻烦,你爸妈也不会好过的。”
段雯珊一直在那里抽抽噎噎,但她毕竟是个心理素质很强的女人,在爱情这个问题上,她是极为强势的。一旦她想要得到什么,便会用尽一切方法得到。她收拾不了蓝希音,收拾一个顾琳琳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当着段轻寒的面,她还是不敢说出真相,只是一个劲儿地否认道:“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那个女人关我什么事情,我已经把萧声关起来了,她就找不到他了,我怎么还会对她做什么呢?”
段轻寒看着堂妹这个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竟有些不认得她。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阴狠毒辣,那种想要把人置于死地的神情,让段轻寒不由有些厌恶。他虽然从来跟这个妹妹不是太亲热,也有些看不惯她的大小姐脾气,但总算还有点兄妹之情。
但现在的她却令段轻寒感到陌生,看着她熟练地在自己面前撒谎,说得有模有样,完全一副咬死了不认账的样子,段轻寒甚至有种想要冷笑的冲动。
他深思了片刻后,突然暂停了这个话题,只是拍拍段雯珊的肩膀,说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吧。”
段雯珊没料到他突然放过了自己,不由有些吃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段轻寒已经转身向屋外走去。他走到门口,刚刚将门拉开一条小缝,随即又转了回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件事情要跟你打声招呼。既然你说不知道顾琳琳的下落,那我就要派人去找了。之前我以为是你做的,多少有些顾忌。现在倒是可以无所顾忌,想怎么找就怎么找了。”
段雯珊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你要怎么找?”
“大不了就把个北京城翻过来,掘地三尺。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段轻寒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脸上甚至还带了点淡淡的笑容。但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段雯珊不寒而栗,一直到他离开后很久,她还忍不住坐在床头微微颤抖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