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春意满

公子于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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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昱龙这才松开了他, 眼睛里的凶光和痞色少了,抿着嘴沉默了一会, 说:“说话就好好说话,没说完呢, 你跑什么。”

    陶然一向不管内心如何波涛汹涌,面上都能做出波澜不惊的模样,但到底是纸老虎,刚才还真有点犯怯。如今看盛昱龙消了酒气,摸了摸自己被掐红的脖子,说:“你喝醉了就去睡觉,发什么酒疯。”他退了一步, 低头说, “我不是跑,是觉得说了也没用,我再说为你好,你也听不进去。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 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说罢就跑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自己伸手摸了摸嘴角,又用手背蹭了蹭。

    他想盛昱龙真是喝醉了,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女人。那是雄性动物的眼神,他虽不常见,却分辨得出来。

    酒是色媒人,男人喝了酒,雌雄都不分就要发情。

    盛昱龙想进去再说两句, 可又拉不下脸来,只大声说:“我以后少喝,真少喝。”

    说完就自己一个人沙发上躺着去了,酒劲是真上来了,头晕乎乎的,身上也热,他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陶然在房间里躺了半天,听了会歌,看到手里崭新的随身听,又念起盛昱龙的好来,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到外头去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见盛昱龙歪在沙发上。

    “你也不嫌冷?”他冷声问。

    结果盛昱龙没说话。他走近看了一眼,才发现盛昱龙是睡着了。

    陶然就到卧室拿个被子盖在了盛昱龙身上,自己冷冷地站在旁边,盯着盛昱龙的脸看。

    盛昱龙身上有些凌厉的痞气来大半来自于眉眼,睡着了之后整个人就温和了很多,他看了一会,忽然又想起盛昱龙大病初愈,到底还是不忍心,靠近了拍了拍盛昱龙的胳膊,叫道:“六叔,这里冷,你回床上去睡吧。”

    盛昱龙梦呓了一声,翻了个身,身上的被子反倒又掉下来了。他弯腰去捡,等到把被子捡起来的时候,发现盛昱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光都是散的。

    “不生气了吧?”盛昱龙问。

    陶然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怪尴尬的,抓着手里的被子,说:“没有生气。”

    盛昱龙就起来了,接过他手里的被子裹在身上,摇摇晃晃地往卧室走。陶然见他步履不稳,跑过去扶了一把。他到底还是豆腐心肠,盛昱龙也意识到了,很高兴的样子,笑眯眯地搭着他的肩膀。

    陶然伺候他上床,又给他脱鞋,忙活完累出了一身汗,却没顾着歇息,又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盛昱龙喝了热水,就靠在床头看着他,陶然被他看的心浮气躁的,问说:“你看什么?”

    “陶陶真是长大了,会照顾人了。”盛昱龙说。

    陶然见他语气和缓,神态安详,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也顺便为自己刚才的话解释一下,于是便小声说:“我说真的,现在我住在这里,还能帮着照顾你一点,你说如果你一个人,喝醉了没人管,可怎么办啊。就说刚才,你就那么睡在沙发上,什么东西都不盖。就算家里暖气足,到底还是冷的,睡一觉肯定又要生病,尤其你还大病初愈的。生病了进医院,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就算有人照顾你,肯定也是那些酒场上的女人,哪能有几个好的,你喝醉了,万一酒后乱性,碰到个不好缠的,赖上你了,你又怎么办……”

    盛昱龙“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他突然这么配合,倒叫陶然又尴尬起来了,脸色微红,说:“我不是要管你,是因为你是我六叔,我心疼你,才这么说的。”

    就像刘娟教育他的时候说的话一样:“你看大街上那么多人我为啥不管,就只管你?因为你是我儿子!”

    盛昱龙听了这话忽然笑了出来,说:“原来还觉得你不爱说话,现在才发现你比娘们还能??隆!?br>

    陶然本来还有些红晕的脸,一听这话立即冷下来了。

    他跟盛昱龙真的不是一类人。娘们这个词死难听,盛昱龙说起来跟开玩笑似的!

    “你休息吧。”陶然说着就走出了盛昱龙的房间,客厅里似乎还弥漫着酒的香气,到处都是盛昱龙留下的味道。他正要回自己房间,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了敲门声,他过去开门一看,竟然是大波浪。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大波浪名叫孙璐璐。

    孙璐璐满面含着□□,显然也小酌过,见他开了门,也没进来,而是往门框上一倚,笑眯眯地摆弄着红指甲说:“小帅哥。”

    陶然有些吃惊她会过来,问说:“你找六叔?”

    “在么?”孙璐璐问。

    “在的。”陶然说,“可是他喝多了,已经睡下了。”

    “我就是来瞧瞧他。”孙璐璐笑着说。

    陶然只好让她进来。孙璐璐显然是来过这里的,进去之后直奔盛昱龙的卧室,一边走一边说:“收拾的这么干净,真是大变样了。”

    陶然见她进了卧室,心下竟然有些不放心,于是便也跟着进去了。孙璐璐蹲在床前,看了看盛昱龙睡着的样子。

    她是真心爱盛昱龙,爱的心里发痒,喝了酒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过来了。如今看到盛昱龙睡着的样子,只觉得那张脸怎么看怎么有男人味,爱的不行。她夹紧了双腿,半跪在地板上,伸手摸了摸盛昱龙的头发。

    陶然心下发紧,嗓子里也干干的,说:“睡熟了。要不你改天再来,等六叔醒了,我会告诉他你来过。”

    孙璐璐回头笑着看他,脸上的春意让陶然骇然,他是头一回知道女人如果发了情,脸上是可以看出来的。而这种春情大概成熟男人看了会觉得刺激,可是在未经人事的陶然看起来,就有些让他惊骇。

    “他们灌他酒喝呢,我没拦住。”她说,“我刚知道他前段时间住院了,怕他吃不消。”

    她想把陶然支出去,可是又找不到借口,心下鼓动着一股气,手指头微微蜷缩起来,问说:“有水么,口渴了。”

    陶然便回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孙璐璐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光了,好像急于浇灭自己身体里的火焰。她擦了擦红艳艳的嘴唇,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扶着床站了起来。

    好像跪了那么一会,双腿就已经软了,麻了。

    陶然就倚着房门,心里跳的厉害。孙璐璐身上的香水味掩盖了房间的酒气,那香味浓烈的像孙璐璐这个人。陶然不喜欢孙璐璐,孙璐璐美艳的具有攻击性,丰乳肥臀,也不符合他的审美。但他想,如果是盛昱龙看到这样凹凸有致的身材,应该会兴致高昂,像那夜抱着他喊一声骚x。

    他觉得那词语很粗俗,可是用来形容孙璐璐,却莫名地合适。他看着孙璐璐,脸上发烧。

    孙璐璐笑眯眯地走过来,说:“我想在这陪龙哥一会,行么?”

    陶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孙璐璐便笑的更灿烂了,红红的嘴唇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真的很美。平心而论,要比顾兰美艳很多。

    孙璐璐搬了个椅子放在床前,人往椅子上一坐,慵懒地回头看陶然,陶然红着脸退出了房间,顺便掩上了门,心跳的非常快,站在门口,久久都没有动。隔着门他隐约听到孙璐璐的声音,那么娇美,叫道:“龙哥……”

    真是滴着春水一样的声音,让他想起了他们大院的余欢。但孙璐璐和余欢又不一样,余欢更多的是女人味,阴柔的娇媚,孙璐璐的美透着野性,叫声里充满春的渴望。好像春天早就来了,天气太暖,野草都争抢着要拱出土面。

    陶然被那春意所侵染,心跳让脸上都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他紧紧抿着嘴唇,站在门口,孙璐璐又叫了两声,声音越来越骚气,陶然忽然握紧了拳头,猛地推开了房门。

    孙璐璐竟然已经爬到床上去了,正在摸盛昱龙的脸,陶然的突然闯入让她吓了一跳,而她的行为显然让陶然吓了一跳。陶然第一次撞见这种情况,脸色涨得通红,问说:“你在干什么?”

    孙璐璐再泼辣也是女人,被小辈撞见了这种事也会觉得尴尬,她下了床,并腿坐着,笑了笑,没说话。

    “六叔已经不省人事了,你要有事,明天再来吧,家里有我照顾他就够了。”陶然说。

    孙璐璐便站了起来,拢了拢她波浪翻滚的头发,说:“那就辛苦你了,我先回去,改天再来看你们。”

    陶然送孙璐璐出了门,然后走到阳台上,拨开上面晾晒的衣服,他拨开的幅度不大,衣服带着洗衣粉的香气蹭着他的脸颊。他看着孙璐璐风情万种的走远,她在楼下不远遇见了熟人,是个年轻男人,孙璐璐笑着跟那人打招呼,那男人伸手摸她的肩膀,被她娇嗔着打开了手。

    昏黄路灯下孙璐璐依然美的耀眼,陶然心想这么好看的女人,为什么要这么不知廉耻呢,自己往喝醉酒的男人床上爬。

    他这么想着,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拨开的衣服,是盛昱龙的大裤衩。

    他赶紧撒了手,大概是因为对孙璐璐的不满,连带着对盛昱龙也不满起来。如果不是盛昱龙平日里招惹,孙璐璐又怎么会登堂入室。

    苍蝇不叮无缝蛋,千古不变的真理。他拿来晾衣架,把盛昱龙的大裤衩往上挂了一层。

    盛昱龙却是一夜好梦,大概也是疲惫极了,这一觉睡到了八点多,被尿给憋醒了。他趿拉着鞋上了厕所,出来的时候听到厨房里有动静,就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陶然在厨房里炖粥,锅已经开了,滚滚冒着热气,那些热气弥漫在窗口透进来的阳光里,模糊了陶然的脸。

    盛昱龙闻见了香气,问:“煮的什么,这么香。”

    “红薯玉米粥。”陶然说。

    盛昱龙本来还打算继续回去睡的,见他已经煮好了粥,就去洗手间洗漱。陶然还下楼买了包子回来,吃饭的时候问他:“昨天晚上谁来看你了,你知道么?”

    盛昱龙一边啃着包子一边问:“谁?”

    “璐璐姐。”

    盛昱龙一时没搞明白他嘴里的璐璐姐是谁,陶然啃了一口包子,要看不看他地说:“孙璐璐。”

    声音不咸不淡,好像只是随口提一句。

    “她怎么来了?来干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找你的。”陶然的语气终于有了点激动,抬眼看着他说:“你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么?”

    盛昱龙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等他继续。陶然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包子,用非常惊异的语气说:“她说想陪你一会,我不好意思拒绝她,就让她陪着你,结果她竟然爬到你床上去了!”

    盛昱龙皱起了眉头,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她撵走了啊。”

    盛昱龙笑了出来,问:“你也会撵人?”

    他觉得陶然性子冷淡,脸皮薄,不大能做出撵人的事。

    陶然说:“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还真不知道这事,睡的太沉了。”

    “你不是睡的太沉了,你是醉的太厉害了。你看吧,我昨天就跟你说,喝酒最容易误事,就比如昨天晚上,如果她爬上你的床,早晨起来哭哭啼啼的要你负责任,你怎么办。她这样的女人能要么?”

    盛昱龙笑的更厉害,说:“你都哪里看的这些东西。”

    “你还笑。”

    盛昱龙说:“你既然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女人,干嘛还给她开门?”

    “这是你的家,她来看你,我怎么拦着。”

    “以后这也是你的家,”盛昱龙说,“就把这当你自己的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他们都是外人,咱们爷俩……”盛昱龙没继续说下去,停顿了一下,说,“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就差说这是咱们的家了。

    陶然拿起包子继续吃,吃一口,低头喝了一口粥。

    红薯玉米粥很甜,也很香。盛昱龙说:“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他喝了两大碗。陶然第一次煮两人量的粥,水添多了,本来以为会剩下,没想到盛昱龙这么给脸,他看着刮干净的锅,很高兴。

    今天依旧是春光明媚的一天。房子采光特别好,晴天的时候亮堂堂的,里头的一切都蒙着春光,包括人。陶然本就生的白皙俊秀,如今被春光笼照着,浑身都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不知道怎么回事,盛昱龙觉得陶然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又长开了一点,仿佛和街上梧桐树的枝丫一样,因为近几日的温暖春气,开始舒展枝条,准备抽芽开花。

    “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出去溜达溜达。”盛昱龙说。

    “你才刚好,要不在家再休息一天。”

    “不走远,去给你买两身衣服。”

    说起来陶然来了这么久了,他都还没给他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随身听是出差顺手买的,算不上。天气暖和了,也该换春衣了。

    “我衣服很多,够穿。”

    “那是你的,我买的是我买的。”盛昱龙说。

    盛昱龙回房去换衣服,陶然就把锅碗给洗了,正洗着呢,外头传来了敲门声。陶然赶紧擦了擦手,跑过去开了门,见外头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女人,个头很高,都有一米七了,皮肤也白皙,就是脸上有些皱纹,再厚的粉也遮不住了。那女人看到他,还愣了一下。

    陶然不认得那女人,问说:“您找谁?”

    “你是……”

    “妈,你怎么来了?”身后盛昱龙问。

    陶然大惊,盛昱龙的亲生母亲已经过世了,这个妈估计就是周强口里的崔姨了。可是他嘴唇张了张,愣是没把奶奶两个字叫出来。

    那女人看见盛昱龙就笑了,声音很是洪亮说:“我还以为我走错门了呢!”

    盛昱龙笑着走出来说:“这是陶然,上次电话里不是跟你提过?”

    那女人从头到脚地打量了陶然一番,陶然有些局促,说:“您好。”

    陶然一团浆糊,压根搞不清这女人的真实身份,等到这女人进了门,盛昱龙跟他介绍了一下,他才知道这个不是崔姨,是盛昱龙的干妈,叫周芳。

    周芳跟盛昱龙的亲生母亲原来是好闺蜜,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两姐妹都嫁了豪门,只是盛昱龙的母亲跟了有权的,周芳跟了从商的。周芳结婚之后一直没有孩子,就认了盛昱龙当干儿子。盛昱龙的母亲去世的时候,盛昱龙才十一岁,盛父很快就娶了崔姨,盛昱龙不干,有好几年都是在周芳那里过的,一直到上高中才从她家搬了出去。在盛昱龙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是周芳给了他无微不至的母爱,因此两人感情深厚,跟亲生母子也没什么区别。所以盛昱龙一开始喊干妈,后来连“干”字都省了,直接喊妈。

    陶然知道了周芳的身份之后,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周奶奶。不曾想这一声不止把盛昱龙叫愣住了,就连周芳自己也愣住了。她倒不是没应过奶奶,毕竟和她同龄的姐妹里头早有人抱孙子了,只是陶然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大的孩子叫她奶奶,她还真不习惯。

    不过不习惯是一回事,辈分又是一回事,陶然喊盛昱龙六叔,可不就得喊她奶奶。

    周芳略有些窘迫地笑着说:“这孩子长的真俊俏,建国两口子竟然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

    她是见过陶建国和刘娟的,模糊记得这两口子都是一般人,竟然生出个这么俊秀高挺的儿子。

    “我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昨天晚上碰见江子了,他说你前几天住院了,我听说都吓坏了。你说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周芳嗓门大,脸上却没断过笑,好像人生没吃过苦似的,从里到外都透着敞亮。

    “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挂了两天针就好了,这不这小子陪着的么。”

    周芳听说是陶然陪护了几天,对陶然就更热情了,不住地夸他懂事,好孩子,末了了又催盛昱龙:“你也是,要老早就听我的结了婚,还怕身边没个人?”

    陶然听他们母子聊天,自己就在旁边安静地坐着。他发现盛昱龙平日里混不吝的,在周芳面前却特别本分,基本上说什么都会应一声。周芳听说他们盛家一个人都没去,又是一肚子的气:“你爹成天清高的跟个什么似的,这一会不讲什么礼节了?就算不是亲生的儿子,你病了,那女人还不该来看看,这就是他们高门大户该有的礼数?”

    盛昱龙说:“老头子知道什么事。”

    当年盛昱龙的母亲嫁给了盛父,周芳嫁给了个做生意的,平日里两家也会聚一下,盛父清高的很,嫌他们一家铜臭味,面上热情,背地里却不大看得上他们。周芳性子直,所以也不喜欢盛父,逮着机会就要吐槽他。

    “我是想着,你这大病初愈的,得好好补一补,所以过来想让你到我那住几天。”周芳说,“我成天跟你说,缺钱了就跟我说,我有,怎么能为了钱不顾自己的身体。年轻的时候拿身体拼钱,老了就得拿钱来补身体,划算么?”

    “这儿有陶陶在呢,我身体也健壮,已经好了。”盛昱龙说,“你来的正好,我也好久没去看你了,正好咱们一块吃个饭。”

    “你也知道好久没来看我了。”周芳不无埋怨。

    周芳听说他们要去买衣服,自然要跟着去。她最爱的就是逛街了。她心疼盛昱龙,陶然照顾了他,她自然也对陶然好,一身衣服一身衣服地给他买,还不准陶然说不要。陶然没见过这么热情的长辈,一时无法招架,只好去看盛昱龙。盛昱龙不大爱逛街,通常都在门口抽烟等他们,看他一脸无措的模样,就只抽着烟在那笑,末了了说一句:“她给你买你就拿着。”

    周芳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两年她们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盛昱龙做生意,本钱就是她给的。周芳年纪大了,一则真心疼爱盛昱龙,拿他当自己儿子看,二则也是有点私心,想着以心换心,将来盛昱龙能给她养老送终。陶然发现周芳的个性跟盛昱龙非常像,大大咧咧的,不大注意小节。他买了条裤子,腰身有点不大合适,周芳竟然直接把手往他裤腰里伸,用自己的手来试松紧,可把陶然给窘迫的,周芳还说:“你这小腰,怎么这么细。”

    盛昱龙听见就看了一眼,那裤子陶然穿的有点紧,不过双腿倒是显得更笔直修长。陶然个头不算特别高,但是比例非常好,身条也顺,那裤子包裹着他的臀,超级圆润。

    “裆有点勒吧?”周芳问。

    陶然点点头,因为试穿了不少衣服,天气又暖和,额头都出汗了。他这人有点沉静冷淡,窘迫的时候也会故作镇静,那种内心翻腾但又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模样,在盛昱龙看来就特别招人。

    一上午就那么过去了。周芳给陶然买了两身衣服,全套的,又给盛昱龙买了一身。可能周芳知道盛昱龙的身型尺寸,挑的第一件衣服就特别适合他,周芳看了看一身帅气逼人的盛昱龙,又看了看穿了新衣服的陶然,心下十分满意。

    吃饭的时候,周芳又问陶然学习上的事,听盛昱龙说他成绩优异,就更加喜欢了:“好好上学,你六叔当初就是不肯用功,每次考试都能把我气炸了。谈朋友了么?”

    陶然摇头说没有,周芳瞅了一眼盛昱龙说:“嗯,不该谈的时候不要谈,不要学你六叔,不该谈的时候瞎谈,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倒没音了。”

    “周奶奶家里很有钱么?”等到吃完饭,送走了周芳之后,陶然终于忍不住问。

    因为今天周芳带着他试了好多衣服,一件比一件贵。

    “比一般人强点吧,家里有个说大不大的厂子。”

    “她人真好。”陶然说了一句。

    “因为给你买了新衣服?”

    陶然说:“不是,因为周奶奶一直笑眯眯的,感觉对谁都很好。”

    别看她嗓门大,穿的隆重,好像很难伺候的贵太太,但实际上却很有礼貌,买衣服的时候对导购员都很礼貌热情。好像人人都是她喜欢的。感觉这人像太阳,虽然那光和热不是人人都习惯,但烤的周围的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盛昱龙说:“听你叫周奶奶,还真别扭。”

    陶然说:“直接叫奶奶么,也别扭。”

    “其实要不是我跟大哥这层关系,咱们俩大概也算一辈的人。”盛昱龙突然莫名其妙说道,“也没差多少岁。”

    如果他们俩是陌生人,见了面打招呼,大概是会以兄弟相称。

    不过那是如果,事实上他就是他六叔啊。陶然不知道盛昱龙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假设。辈分和年龄也未必呈正相关,他在他们那辈分就高,有些三十多岁的,见了他都还喊一声叔叔呢。他妈刘娟才四十来岁,就有成年人喊她五奶奶了。

    陶然今天心情好,忍不住开玩笑说:“那如果你不是我六叔,我就不用喊她周奶奶了。”

    “不叫六叔,叫什么?”

    陶然笑着说:“龙哥啊,跟别人一起,喊你龙哥,怎么样?”

    他说着自己默念了几声龙哥,就自己先笑了:“更别扭。”

    他都喊惯六叔了。在他心里,盛昱龙就是他六叔,根深蒂固。

    “那还是喊六叔,龙哥人人都能叫,叫六叔的却没几个。”

    也就陶建国这帮兄弟的孩子会喊他六叔,但是其他孩子加起来也没陶然一个人喊的多,久而久之,好像六叔这称呼就是给陶然喊的一样。

    周芳给陶然买的衣服,最后一身他穿着就没脱下来。陶然身高174,冬天穿的厚的时候不显身高,如今穿了薄一些的春衣,整个人都轻简了许多,也时尚很多。盛昱龙在后头瞧着他,觉得陶然真该生在大城市里,好吃好喝地供着。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他突然想,要是有一个称呼,只有陶然喊他就好了。就像他喊陶然“陶陶”,印象中就只有他在喊。

    人在社会中存活,身份有很多,有人喊他盛总,有人喊他老六,有人喊他叔叔,有人喊他哥哥弟弟,每一个称呼都对应一群人。好像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专门称呼并不多,就连爸爸妈妈也未必只有一个人在喊。

    他就想到一个称呼,这个称呼严格来说,每个人在世上都只有一个人能喊,譬如老公。

    人的社会身份千姿百态,唯有排他的,独占性最强的爱情关系里,只关乎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