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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脚下的均县是个颇为繁华之地,这里四通八达,兼有武当派坐镇,是江湖中人重要的聚集地之一。
这一日已是四月,正午时艳阳高照,小县城里人流来来往往,商家开门揽客,呼喊吆喝之声此起彼伏。有顽童在街上蹿行奔跑,轻铃搬的笑声来回荡漾;还有执刀握剑的江湖中人大步跨行,却大都是眉头深锁,眼神游移不定之辈。
卫璧一身白衣,上绣银线暗纹,手中执剑,后腰斜别一玉箫,嘴角噙着淡笑走在街上,引得不少女孩子双颊通红,眼波流转地偷偷看他。
卫璧对此早已熟视无睹,依旧波澜不兴地迈步向前,并以余光四下打量着这个武当山脚的小县城。
忽而前方有一阵小小的骚乱,接着是孩童“哇哇”的哭喊声传来,卫璧凝目看去,却见得是一个总角小儿被一个背挂大刀的络腮莽汉撞到在地,正大哭不止。
那大汉的表情明显不耐得很,嘴里吐出几个脏字,当即就要抬脚往那孩子身上踹去,想要将那挡路的孩子踹到一边去。
这大汉的一脚力道何其之大,若是真踹在那孩子身上,怕是要当场血溅五步了。卫璧远远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正待出手间,却见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年郎霎时间飞身而出,双手在胸前交叉一格,便把那大汉的腿格挡开去,又回身一拉一抱,把那孩子护在怀里,直直地盯着那大汉。
卫璧见此情形,心下生出了好几个想法,便也寻了个阴凉的墙角,抱剑斜倚着看戏。
那边厢大汉见被个少年阻挡,心下更是不耐,怒喝道:“哪里来的小杂碎,敢管你大爷的事!”
那少年眉目清秀,眼神湛然,不卑不亢地说道:“不过小儿挡路,绕开半步就是,何须下此毒手?朗朗乾坤之下,阁下竟胆敢在武当山脚公然行凶,难不成是不把武当派放在眼里?”
那大汉憋红了一张脸,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双拳青筋外露,看来是气得不行,想要连那少年一起教训。然而那大汉正待抬手,却终究是顾忌到那少年口中的“武当山脚”这四个字,最终还是愤愤地一挥老拳砸在空处,骂骂咧咧地大步离开了,听得一些妇孺小贩指指点点的话,步速更是快了好几分。
那少年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轻拍着那孩童的头低声安慰着,见那孩子还是抽抽噎噎地,便掏出铜钱向那卖糖糕的小贩买了一块糖糕,总算是哄得孩子眉开眼笑地跑了开去,继续和小伙伴们玩儿去了,浑然不知刚才就已历经了生死一线,只当是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
而那少年却是转身回到不远处的一个眼见是大院落的侧门之前,直接坐在了那门前的青石台阶上,肘顶膝,手撑腮,淡笑着看着那些笑闹的孩童在大街上疯跑,眼里流露出淡淡的艳羡之意。
艳阳照在少年的眉目之间,更添了几分明朗之色,而少年的双颊上还带着几分酡红色,真是个明媚俊俏的少年郎,让卫璧乍眼看去,便起了结交之心。
卫璧这两年来行走江湖,做了不少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事,也结交了不少江湖俊杰,渐渐打出了自己的名声来,又因着他总是一袭白衣,擅使剑御敌,便得了个“雪衣侠剑”的称号,算得上是江湖新一代中的翘楚,卫璧便也坦然笑纳了。
卫璧有着诸多心思计量,此时见着这十四五岁便气度不凡的少年郎,也猜他大约是名门之后值得一交;再者这少年也着实是让卫璧很有几分好感,当下心中便已有了几分计较。
“这位小兄弟仁侠仗义,实令愚兄钦佩,却不知缘何一人坐在此处?”
那少年略有些茫茫然地抬起头,便见得一个白衣俊朗青年含笑而立,风姿卓绝。
少年怔愣了半晌,才讷讷地开口说道:“你……我一个人闲着没事,所以……”说着略略错开了眼,脸上倒是更添了几分红润之色。
那青年笑弯了眼,语带笑意地说道:“愚兄也是闲来无事,可否让个位置让我也坐下来歇歇脚?”
少年依旧是有些呆愣愣地,却依言往旁边挪了几寸,让出了位置来;那青年也不多说,便一下子坐在了少年身侧,复而又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小兄弟刚刚那手功夫着实很是不错,却不知师承何人?”
少年略略歪着头看了眼青年手中的佩剑,忽而问道:“这位……大哥,是否就是近年来江湖人称‘雪衣侠剑’的卫璧卫少侠?”少年的眼神忽而亮了起来,有期盼也有艳羡。
青年略顿了一下,朗笑着说道:“正是愚兄,想不到区区薄名,小兄弟你也有所耳闻。”
少年眯眼笑了起来,颇为兴奋地说道:“我也是听我爹说的,大哥你四处行侠仗义,实在是名声在外呢……”说着语气略带钦羡地说道:“我也想要如你一般行走江湖……”
卫璧浅笑了一下,故作不经意般随口问道:“不知令尊是?”
少年“哦”了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看我都忘了说了……我爹是武当宋远桥,我叫做宋青书。”
卫璧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和声说道:“原来是青书贤弟。”
宋青书微微踌躇了片刻,便说道:“卫……卫大哥,能不能和我说说江湖上的事?”
卫璧淡淡一笑,和煦地说道:“当然可以,最近江湖上最大的事莫过于武当张五侠夫妇回归中原了,青书应该很是清楚才对?”
宋青书连连点头说道:“是呀,我爹爹已经收到俞二叔的传讯,二叔和五叔已经会合一处了,我爹也一直在武当山上张罗迎接五叔回归以及太师父百岁寿诞的事。”
卫璧微微有些疑惑地问道:“张真人百岁寿诞如此大事,青书你怎的不上武当上祝寿?”
宋青书神色微黯,略略低头说道:“都是青书……身体不济,前些日子得了伤寒还未痊愈,父亲便让我在家里养病,莫要出席寿诞,免得过了病气给各方来客。”
卫璧恍然大悟,偏头看去,却见少年两颊的红色确实是带着几分病意,便也心下了然,安慰地说道:“来日方长,青书当以养好身体为重,莫要太过遗憾了。”
宋青书腼腆一笑,说道:“卫大哥你说的话和我爹说的真相似,青书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必不会不听话的。”
卫璧又和宋青书说了好些行走江湖上遇到的趣事,两人东侃西聊,却是不经意间便到了夕阳斜下的时候了。卫璧起身告辞回转客栈,宋青书目送他远去,才依依不舍地回身推开门走进了院子里。
卫璧转过街角,心下度量着交好宋青书的意义——事实上他之前还真没把宋青书这么个炮灰型的人物放在眼里,总想着以张无忌为突破口对武当派施恩,此时想来,却还能换个角度实施计划。
宋青书……卫璧玩味地翘起了嘴角,还真是脑袋里缺根弦的家伙,自己随便引上两句话,他就把他家的底都给漏了个精光……难怪会有那等结局……
只是这宋青书不该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心思狭隘嫉妒贤才的阴暗青年吗?怎么这样看起来倒是个羞涩腼腆的少年郎……也罢,大概是因为现在他还年岁尚小吧。
卫璧摇摇头,便开始盘算起武当派来了。他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心思电转,眼神闪烁,意味不明地微微笑着。
宋青书轻轻地掩上院子的侧门,回身看向空无一人的后院,脸上那一抹略带腼腆的微笑便渐渐地隐没在了这黄昏之下。
“终于见到你了……卫璧,我的……对手。”宋青书心中百转千回,神色中有厉色一闪而过。
“也幸而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只要你能实现心愿,而我又能好好地活着,其实……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不行……”宋青书微微蹙眉,暗暗想到。
这卫璧确实不是个无脑的简单货色,单看他的行事作风、谈吐城府便可窥得一二;而宋青书暗中观察也发现卫璧的功夫比他宋青书可要高上不少,想来九阳真经早就是别人的囊中之物了。宋青书暗暗苦笑,他自己不能露出破绽,自然不能像卫璧这样毫无顾忌地挖秘籍练神功,这武学一道还真是拍马也及不上对方的了。
但是……那又如何?宋青书撇了撇嘴,又不是要他和卫璧真刀真枪地拼命,事实上卫璧若有得天下之志,那么宋青书只要投靠于他,大抵上结果应该都会不错,只要谋算得当,即使不是皆大欢喜,也至少不会像原著那样死得无比憋屈了。
卫璧是个聪明人,也总比是个胸怀大志又蠢得要命的家伙要好——倘若这家伙是那种自以为是主角就胡乱行事的狂妄自大之辈,宋青书要想办法保他一生平安都难,更别说是要帮他实现愿望了。
其实卫璧对于宋青书来说,既是要防备的对手,又是不得不绑在一起的队友。正所谓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放在这里,还真是万分贴切。
宋青书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与前来找他的仆人一起往前院饭厅走去,脸上又挂起了略带腼腆的笑容。
卫璧……后会有期,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