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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别致的卧房内,徐氏身着宽松的白袍,斜斜地靠在美人榻上。
林妈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过来:“夫人,快喝吧,已经不烫了。”
徐氏一闻那股味儿便直犯恶心:“拿走拿走,我不喝!”
林妈妈苦口婆心道:“不喝怎么行?您在牢里待了一整晚,那地方湿气重,恐邪气入体,还是喝了这碗药,免得像大小姐病倒了。”
想起那一场牢狱之灾徐氏就来气,好端端的泼个人,居然都能破到姬婉,大乔氏究竟是走的什么狗屎运?为何每次都能轻轻松动地躲过?
“你说,不会真是沈氏在天之灵……保佑她吧?”徐氏恶寒地问,她如今可是住的沈氏的屋子,用的沈氏的家具,花的沈氏的钱,若沈氏真的化身成了厉鬼,岂不是每天都在暗处诅咒她?
林妈妈瞧徐氏惊吓不已的样子,摆手劝道:“夫人,道长已经做过法了,咱们也按道长的吩咐把屋子重新摆设了,门廊上、柜子、床头都贴着道长的符呢,什么孤魂野鬼也能进到咱们院子来?您快别多心,赶紧把药喝了,好生睡上一觉。”
一家五口,大儿子在外游学暂且不提,剩余四个,有三个进了大牢,唯一完好无损的是与大乔氏交好的小儿子,想起这个,徐氏不可能不害怕:“道长不是赐了我一个平安符吗?快给我拿来,我要戴上!”
林妈妈将徐氏花一百两银子买的平安符戴在了徐氏的脖子上,徐氏捏着红艳艳的平安符,瞬间感觉踏实多了,林妈妈再次递上药碗,她捏紧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随后,一边用帕子擦着嘴一边问:“大小姐怎么样了?”
林妈妈答道:“大小姐服了药,睡下了。”
“总不见好,也是愁。”徐氏叹了口气。
“您放心,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痊愈的!”
徐氏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对了,那什么……许……许节那边怎么样了?”
“是许世杰。”林妈妈纠正。
徐氏淡淡说道:“嗯,就他,确定靠得住吧?不会又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吧?”
林妈妈胸有成竹地笑道:“不会,他是咱们千挑万选的,家世背景容貌才学,无可挑剔!有他去给大乔氏做便宜丈夫,还怕大乔氏不答应吗?”
这法子是徐氏在京兆府蹲大牢的时候想出来的,大乔氏不是失忆了吗?不是要缠着丞相大人吗?那她就给大乔氏安排一个丈夫,她就不信有了丈夫之后,大乔氏还好意思在外勾搭男人!
当然这件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有些难度的,光是各项文书就几乎用尽了徐氏的关系,银子更是流水似的往外送,不过,这些钱与沈氏的嫁妆以及灵芝堂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所以这点投资,徐氏还是舍得的。
罗家不算宽敞的堂屋被挤得满满当当,除了前来认亲的许世杰,又多了两个人高马大的陌生人……于罗家而言。
至于乔薇,自然是认得他二人的,年轻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满肚子坏水人品低劣智商欠费情商感人外带间歇性神经病的男人就是当今圣上的某儿子——胤王。
他旁边爱翘兰花指的娘娘腔……想来便是某位大内总管了。
上辈子没见过太监,出于医学者的研究奉献精神,乔薇的眸光扫向了刘太监的裆部。
刘太监被这有如实质的目光看得裆部一凉,像是又给他那儿来了一刀一样,他吓得险些没当场捂住裤子!
一旁的胤王脸色有些难看,他堂堂一国王爷站在她面前,她却不看他,反倒去瞧他的太监……的裤裆。
不知羞耻!
乔薇收回目光时,不巧与胤王对上,乔薇安全无视他眼底的威胁,轻哼一声,撇过脸逗小宝宝去了。
再一次被无视的胤王,几乎想甩袖走人了。
“那个……”罗大娘看看胤王,又看看刘太监,只觉二人气质逼人,尤其年轻男子,高贵得让她不敢直视,她定了定神,问道:“请问二位是……”
刘太监和颜悦色道:“大娘,这是我家主子,姓李。”
“哦,李公子。”罗大娘问刘太监道:“你们……干嘛到我家来呀?是来买虾的,还是买松花蛋的?”
罗大娘实在无法把眼前的男人与景云的父亲联系到一块儿,权当二人是听到什么风声,知罗家有好东西这才上门采购的。
胤王的眉心蹙了蹙,眼底不自觉地划过一丝嫌弃。
他一国王爷,会上这种穷地方买东西?
刘太监不着痕迹地瞄了自家主子一眼,讪讪地笑道:“实不相瞒,我家主子是来认亲的。”
“认啥亲?”罗大娘追问,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们是小薇的家人!”
刘太监笑道:“是,是是是!大娘您猜对了!”
罗大娘拉住乔薇的手:“小薇,你哥!”
刘太监险些栽倒!
大娘喂大娘,我家王爷没有不伦的癖好!
乔薇好笑地说道:“干娘,您弄错了,这位公子的身份矜贵着呢,我可高攀不上他们家。”这位是王爷,她若是他妹,岂不成公主了?
“你知道就好。”胤王冷声道。
刘太监忙给自己主子使了个眼色,他们是来认亲的,不是来吵架的,没见这儿已经坐了个冒牌货吗?足见大乔氏抢手得很呐!王爷又在大乔氏心目中的印象糟透了,这种情况下,王爷再与大乔氏呛声就是给自己找罪受了。
“夫人。”刘太监谄媚一笑,“您就别与主子置气了,主子今天是专程来接您与小公子小千金回府的。”
众人皆是一愣,又一个来接乔薇与孩子们回府的?这是要闹哪样?
乔薇在村子里住了快三年了,孤苦伶仃的,吃不饱穿不暖,那时候咋没人上门认亲呢?这地也买了,房子也建了,生意蒸蒸日上了,一下子不知打哪儿跑出两拨人马来,这可真是……有些耐人寻味啊。
乔薇淡笑着看向刘太监:“今儿是刮的什么风,给我吹来这么多亲戚?你家公子是我什么人呀?以身份立场接我回府?”
刘太监笑容满面道:“瞧您说的,公子是您什么人您不清楚吗?”说着,余光扫向一旁的许世杰,讥讽地嗤了一声。
乔薇捏住光洁的下巴,似有顿悟地挑了挑眉:“是来认老婆孩子的呀,这可巧了,许公子也是,我到底该信谁的呢?”
刘太监与胤王不知她“失忆”一事,权当她是在故意刁难他们,胤王黑着脸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本……公子亲自上门接你,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
是看在景云的份儿上,否则,就冲她背着他生下他孩子,他都会杀了她!
“哎哟哟,你这便宜爹当的够嚣张啊!我瞧你不是来认亲的,是来砸场子的吧?许公子,你说是不是?”乔薇莞尔笑着,看向了许公子。
许公子在来之前便得了林妈妈指示,不惜一切代价讨好大乔氏,更别说大乔氏又生得如此貌美,他自是一万个愿意顺着她了:“夫人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来者不善。”
胤王一记冰冷的眸光打来,吓得许公子一个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而他反应快,稳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主仆二人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我?”
“冒充你?”胤王一巴掌呼过去,被乔薇抡起凳子挡住了,凳子被他劈成碎片,乔薇的手臂都麻了一下。
罗永志张开胳膊,把老娘与妻儿护在身后。
许公子努力维持着表面镇定,而衣衫里,早淌下了一层冷汗。
“砸坏我凳子,要赔钱的。”乔薇伸出手,“十两银子。”
“一个破凳子也要十两?”刘太监的尖叫声脱口而出,叫完,才意识到对方不是那个可以任意欺负的小寡妇了,她是景云公子的娘亲,主子还指望景云公子去讨皇帝的欢心呢,母凭子贵,她是他祖宗!
刘太监立马掏出十两,笑眯眯地放在了桌上:“夫人,给。”
罗家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乔薇讹人家银子,讹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乔薇正缺钱呢,不要白不要。
乔薇把银子收好后,胤王开口了:“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谁说我要跟你走了?”乔薇道:“你们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实在不知该信谁的。”
许世杰站起身,信誓旦旦道:“信我,夫人!我是你的丈夫世杰呀!”
刘太监将他挤到一边:“夫人你别听他的!他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竟假冒我家公子,您看他到底哪一点长得像小公子,您再看我家主子,难道不觉得主子和景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迎着胤王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看向了胤王的脸,这一看,着实让众人惊了一把。
就连乔薇自己,都有那么一瞬,以为是孩子的亲爹找上门了。
难怪第一次看到他时,她会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当时还问他自己是不是见过他,他嘴上没明说,可那反应分明是他们没有见过,她便没往深处想了。
之后,虽又碰见了几次,但她都没看他的脸。
而今一细细打量,这眉眼、这鼻子,简直跟她儿子一模一样啊!
但如果他是小包子的爹,为什么一直装作不认识她?
“别以为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本王就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你的招数对本王没用!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论你耍多少心机,就算是生下了本王的骨肉,本王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这是他昨天亲口对他讲的话。
那时,她以为他是在假设她会与他生孩子,没想到他指的是她已经生下来他的孩子。
真的……是他的孩子吗?
仅凭一张脸她是不服气的。
网上那范小勤,俗称小马云,与马云长得那叫一个像,马云自己都说“乍一看到这小子,还以为是家里人上传了我小时候的照片,这英武的神态,我真的感觉自己是在照镜子啊……”
但人家与马云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
胤王与她儿子,说不定是另一对马云与范小勤呢?
乔薇道:“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的去了,就凭这个你便认定自己是他们的爹,未免太草率了些,除非,你另有别的证据。”
胤王的眸光顿了顿:“你胸口有道疤痕,是剑伤所致。”
乔薇捂住了伤口的位置。
胤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被我说中了吧?”
他不会告诉乔薇,这个疤痕就是他刺的。
“就这个?”乔薇眨了眨眼问。
“这个还不够?”胤王反问,“我与你关系多亲密才看得到你那里?”
许世杰虽不清楚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个男人好像对乔薇很熟悉的样子,不过再熟悉能熟悉过他吗?他可是做足了功课来的!
“我夫人当年在京城遇过刺,不少路人看见了,也许你就是其中一个,会知道这件事不足为奇!”许世杰看向乔薇,“夫人,我不仅知道你胸口有剑伤,我还知道你的后背有一个小月牙胎记。”
“我后背有胎记?”她没裸照镜子的习惯,倒是不清楚这个。
罗大娘绕过她身后,轻轻挑起她衣角:“真的有!”
许世杰露出了得意的笑。
乔薇看向恼怒不已的胤王:“你……不知道这个。”
胤王噎住。
乔薇扬起下巴,双手交抱胸前:“你说你是孩子他爹,你却连我身上有胎记都不清楚,可疑啊,李公子。”
胤王捏紧了拳头,黑灯瞎火的,谁看得见你背上有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胤王揪住了许世杰的衣襟。
许世杰忍住内心的惊恐,严肃地说道:“她是我娘子,我当然知道!”
胤王不信,五年前,他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冷宫”皇子,大乔氏却为了他,宁可背叛与丞相府的婚约,这样的执着,怎么可能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一个是长得像景云,一个是了解乔薇的隐私,到底哪个才是孩子他爹?
“你们都声称是孩子他爹,那我问你们,我姓什么叫什么,住哪儿,家中还有谁,我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能走散的!”
“我先说我先说!”许世杰举起了手,“我们是在五年前走散的,那时你刚怀上身孕,大夫说是双胎,我高兴坏了,与你一起上寺庙给孩子祈福,哪知半路遇上劫匪,把你给劫走了。还有娘子,你叫乔薇,祖籍滇都,与我是远房表亲,家中很早便为我们定下了亲事,不巧就在我们成亲第二年,岳父岳母双双离世,你娘家那边……只剩一个七旬姑婆了。”
沈氏是滇都人士,徐氏一时想不到其它地方,便将它编造到乔薇的身上了。
恐乔薇不信,许世杰拿出了一个匣子:“娘子你看,这是你的户籍、路引,这是我们的婚书。小薇,你真的是我娘子啊!”
罗家人有点方。
胤王看着那到盖了官印的文书时便知自己接下来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了,自己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没料到会有人有备而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
罗大娘将乔薇拉进了屋:“小薇呀,这到底咋回事?你以前与我说,孩子他爹死了,咋一下子冒出俩呢?他俩谁才是真的呀?”
乔薇干笑:“老实说,我也不清楚。”
“啥意思?你咋会不清楚呢?”罗大娘问。
乔薇摸了摸后颈:“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您,我去年冬天大病一场,醒来后便把以前的事给忘了。”
“我说你咋突然怪怪的了,这么大的事,你瞒我干啥?行了,我知道了,我去和他们说。”罗大娘走去堂屋,对二人道:“是这样的,小薇前不久生了一场病,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你们都先回去,让小薇静静,等她想起来谁是孩子他爹,就会跟谁走了。”
……
出了罗家,刘太监低声问:“王爷,您说夫人她是真不记得了,还是装的?”
胤王冷冷一哼道:“当然是装的!她根本是在欲擒故纵,在报本王当年的一剑之仇!”
刘太监想问您哪儿来的自信,又怕一开口王爷会削了他脑袋:“既如此,您就对夫人好点儿,早些让夫人消气,把夫人与小公子、小千金都带回王府。”
二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见许世杰出来,刘太监弱弱地吸了口凉气:“那小子在里头磨蹭啥呢?”
“小薇你放心,我耕过地!我会的!”许世杰拿着铲子,追着乔薇走了出来,二人看也没看一旁的胤王,大步流星地朝乔薇的田走去。
刘太监气得牙痒痒:“臭小子,居然留下来帮夫人种地!太他娘的贼了!”
刘太监进屋,找了一把铲子和一个篮子:“王爷,咱们走!”
“做什么?”胤王看着他手中的农具,眉头紧皱。
刘太监正色道:“当然是帮夫人干农活儿了!姓许的都知道讨好夫人,您再不勤快点儿,夫人就一辈子不理您了!”
胤王贵为皇子,怎可做这等低贱之事?
刘太监劝道:“王爷,奴才明白您的想法儿,奴才也舍不得您去吃那份儿苦呢,可当年您刺了夫人一剑,这气,总得让夫人出出来吧!何况接小公子回府一事宜早不宜迟,您还是赶紧把夫人哄好吧?指不定夫人是故意看看您的诚心,您要是不去,就输了!您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区区一次种田,又算得了什么?传出去,也是您体察民情、体恤民间疾苦,好事一桩啊!”
胤王才不要为了所谓的美名去当一个贱民,但父皇那边,他确实不甘心让那小草包抢了地位与风头!
主仆俩最终拿着农具去了。
村子里有人瞧见了许世杰与胤王主仆,纷纷跑到罗家来打探消息,两位俊公子是谁、为何与小乔在一起云云,罗大娘恐节外生枝,只道是青龙帮的弟兄,来帮小乔种地的。
“成亲了没呀?”张家婶子问,她女儿未嫁呢!
罗大娘皮笑肉不笑:“成了,都成了,娃娃都有了。”
青龙帮以往来的都是些歪瓜斜枣,这次总算来了俩顺眼的,却是“名花有主”的,悲哀、悲哀呀!
众人失望地回了家。
地里的甜高粱长到半人高了,十分茁壮,只是地里不免长了些杂草,乔薇一直想找机会把草除了,今日来了几个免费劳动力,正好,她连工钱都省了!
鉴于几人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兰花指不算,乔薇很贴心地给几人示范了一次如何规范并正确地除草:“……盐碱地的土质又干又硬,徒手很难将杂草连根拔起,这时候我们就需要一把铲子……
像这样铲完之后,别把杂草乱扔,扔哪儿它就又长哪儿,一定记得用篮子装好。
把土填平,不要影响我的甜高粱汲取营养。
另外,千万别用力过猛铲到高粱根……”
乔薇手口并用,解说得非常详细,许世杰狗腿地试了一次:“是不是这样,小薇?”
乔薇不吝夸赞道:“许公子真是天资过人,一学就会。”
被夸奖了,许公子很高兴,屁颠屁颠地除草去了。
胤王不屑嗤了一声:“这种事需要天资?傻子都会了。”
言罢,他躬身,一铲子铲向杂草,就听得吧嗒一声,一根茁壮的小高粱壮烈倒下了……
除草这种事,胤王的内心是拒绝的,不仅因为他是皇子,更因为那个女人明摆着一副整她的样子,拿了一片芭蕉叶子挡在头顶,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儿,他们几个却像傻二叉似的在田里挥汗如雨。
“我铲完一亩地啦!”许公子兴奋地大叫。
胤王看真想一巴掌拍死姓许的,铲这么快,故意把他下去的是么?
很快,他发现他也想拍死刘太监。
刘太监为了接回小主子的大计,那是卯足了劲儿在除草,他将许世杰当做了自己目标,一步步地接近。
他十分懂得运用自己的长处,左铲!右钩!上填!下埋!
他今天状态不错。
他追上了许世杰!
不,他超越了许世杰!
看呐!
他已经将许世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胜利是他的!
这一刻,整片高粱地都为他沸腾了!
观众席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观众只有乔薇一个。
日落西斜,暮色四合。
在三人高强度零休息的持续奋斗下,高粱地的杂草总算除完了。
姜还是老的辣,刘太监尽管是岁数最大的一个,却是除草最多的一个,十里高粱地,他几乎承包了一半,乔薇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相较之下,许世杰与胤王,尤其胤王,有些让乔薇嫌弃,慢吞吞的,一身肌肉中看不中用。
胤王的肺都要气炸了,自己为赎当年那一剑之罪,都下地劳作了,她居然还嫌弃?!
衣冠楚楚的三人全都变成了灰头土脸的样子,累得老腰都差点断了,为表感谢,乔薇笑着将三人请回罗家喝点绿豆汤。
这时,景云与望舒已经放学了,正搬个小板凳、一把椅子,坐在门口写作业。
景云因收了人家钱,要完成额外几份作业,就见他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切换自如,七八份作业,每一份的字体都毫不相同。
等乔薇一行人抵达家门时,他已经把所有作业做完并一份份收进书袋了。
他抬眸,一眼认出了走在娘亲身边的胤王。
他年幼,对容貌的相似与否暂且没多少概念,但他记得这是曾经欺负了妹妹与小白,又欺负了娘亲的坏叔叔。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系好了书袋。
望舒忘性大,早不记得当初的事了,也没认出胤王与刘太监,主要也是二人满脸泥垢,在望舒眼里基本没有辨识度。
望舒哒哒哒哒地扑进乔薇怀里:“娘亲,他们是谁呀?”
许世杰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真是对自己这趟任务越来越满意了,林妈妈给他开天价让他把一对娘仨哄到手时,他以为娘仨是多丑多笨多没人要才会让林妈妈如此倒贴的,没想到啊,一个比一个漂亮!这粉嘟嘟的小女娃,像从年画上走下来似的,还有站在那边收拾东西的小男娃,眉目冷峻,五官精致,气质沉稳,一看便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
天啦天啦,他赚了!赚翻了!
乔薇看了一眼暗戳戳兴奋的许世杰,又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胤王,眉梢轻挑,微微一笑:“他们是许叔叔与李叔叔,还有那位……刘伯伯。”
“他们也是来帮娘亲干活的吗?”望舒看到了几人手中的农具,以及满身脏兮兮的衣裳。
刘太监的嘴角抽了抽,笑眯眯地道:“我们不是来帮你娘亲干活的哟,我们是来找你们的。”
望舒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懵懂地问:“找我们干什么呀?买虾还是买松花蛋呀?”
这孩子,咋跟那大娘一样,掉进钱眼儿里了?没见他主子长得如此英俊潇洒、仪表堂……咳,目前暂且有些狼狈。
刘太监指向胤王:“小姑娘,看见那位公子了吗?”
望舒点头:“看见啦。”
“你知道他是谁吗?”刘太监循循善诱。
“知道呀。”望舒脆生生地说。
刘太监眼睛一亮,就听得望舒道:“李叔叔!”
刘太监黑了脸。
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乔薇决定晚上洗了澡,与孩子们躺在床上时再细细和他们唠叨唠叨两位“爹爹”的来历。
乔薇将几人请进了屋。
刘太监与自家王爷坐一边,许世杰坐另一边,刘太监瞄了瞄正在大门口玩珠子的望舒,小声道:“王爷,您看出来了没?那小姑娘就是咱们第一次进村时,抱您腿那个。”早知道她是王爷的骨肉,便是借刘太监一百个胆子,刘太监也不敢把她推到地上了。
胤王也记起了那日的事,想走过去与望舒说说话,被景云拦住了,景云乖巧地说道:“李叔叔,您在堂屋坐会儿,绿豆汤马上就好了,您身上有些脏了,我给您打点水来洗洗。”
胤王点点头,儿子服侍老子是应该的。
景云果真打了一盆清水来,看着清水中蓬头垢面的男人,胤王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景云淡定地又拿了一块干净棉布:“这是我的毛巾,李叔叔不嫌弃的话就用它擦一擦吧。”
儿子的东西,当然不嫌弃了。
胤王定定神,在心里把乔薇那个可恶的女人狠狠修理了一遍后,把脸和手洗了,用儿子的毛巾擦干,顺便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身上有些痒痒的。
景云拿过毛巾与脸盆:“我去看看绿豆汤。”
胤王看着他,眸光有些深邃,这么乖巧的孩子,如果不是投身在大乔氏的肚子,他应该会很喜欢的吧:“你去吧。”
景云迈着小短腿儿去了。
刘太监凑近身,笑眯眯地道:“小主子真亲您,您瞧他,自许世杰进了屋,没与他讲上一句话呢,这就叫血浓于水!”
胤王在脖子上挠了一把,好痒……
景云转身去了后院,把棉布往树上一扔,打了清水,抹上皂胰子,仔仔细细地把双手清洗了一遍。
随后,他进了厨房。
熬汤的是翠云。
“舅妈。”他打了招呼。
翠云笑笑,用大勺将绿豆汤舀入碗中:“景云是不是渴了?你等会儿,汤还有些烫。”
景云说道:“我等下再喝,对了,舅妈,我的笔不见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别告诉我娘,我怕她生气。”
“好。”翠云笑着应下,解了围裙便去了。
景云吹了声口哨,小白跐溜一下闪进来,景云把小白放到灶上,小白会意,对着其中一个汤碗撒了一泡童子貂尿!
旁边那碗也被溅了些,景云将那碗拿开,把剩余两碗放进托盘,小小身子,端着两大碗绿豆汤出来,真是又可爱又懂事得让人心疼。
许世杰走上前,温柔地说道:“景云,我帮你吧?”
“不必了,许叔叔。”景云的态度十分冷淡。
许世杰自讨没趣,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坐回原先的位上。
景云把托盘搁在桌上,先端了一碗绿豆汤给胤王,神情里有着几分愉悦,却并不夸张:“李叔叔,给!”
胤王感觉好极了,冷冷地扫了一眼直翻白眼的许世杰,接过汤,摸了摸景云的小脑袋:“多谢景云。”
“李叔叔,不客气!”景云甜甜地说,随后,将另外一碗绿豆汤给了许世杰。
许世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叫我?”
景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一蹦一跳地来到了胤王身边,巴巴儿地看着胤王:“李叔叔,好喝吗?”
胤王尝了一口,味道有些……一言难尽,胃里似乎还犯了一点恶心。
景云睁大眸子,无辜地问:“是不是不好喝呀?都怪景云,不该放那么多糖的。”
“你放的糖?”胤王的语气不自觉有些轻柔,连他自己都没能发现。
景云点着小脑袋道:“嗯,我想让李叔叔喝甜甜的汤,就放了好多糖!”
难得儿子一片孝心,他总不能拒绝,倒也不是他心疼儿子,而是他必须与儿子处理好关系,这样,等儿子回了王府才能更好地为他所用。
胤王硬着头皮,把一碗超甜、却又超级怪味的绿豆汤喝了下去,在景云崇拜的注视下,喝得一滴不剩。
“好喝吗?”景云眨巴着大眼睛问。
平心而论,这是胤王喝过的最难喝的绿豆汤了,绿豆的味儿倒是没喝多少出来,却有一股淡淡的他无法形容的……就是无法形容的味道,他恶心得胃里一阵阵翻滚,可对着儿子期盼的眼神,作为父亲的他好像不应该讲出令儿子失望的话。
胤王定了定神,也不知用了多大勇气,才言不由衷地说道:“好喝。”
景云一笑:“那我再给李叔叔盛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