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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薇的作息十分规律,连带着孩子们的也规律整齐,到了什么点,该做什么事,毫不含糊。
每日辰时(早上七点)是一家三口开动早饭的时辰,孩子小,吃东西慢,差不多二十分钟才能全部吃完,之后乔薇收拾一下碗筷与孩子出门,到达私塾差不多辰时四刻,正好赶上老秀才开课。
但今天,这份计划被打乱了。
本该摆满菜肴的桌子正被闪瞎人眼睛的金色小布偶们占据着,在“聚众取暖”的布偶堆前有一盆清新脱俗的白蔷薇,而在白蔷薇的花盆底下,压着两张字迹清隽的字条,一张是乔薇生辰那晚收到的,一张是今早与礼物一块儿被发现的,署名,爹爹。
两张字条的字迹一模一样,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乔薇嘴角一阵抽动,这家伙,怎么可以不经过她同意就贸贸然地认起了孩子?
与她摊牌时绝口不提认孩子的事,弄得她还以为他暂时没这打算,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其实严格说来,今日之事并非没有阻挠的余地,以姬冥修的本事,真想绕过乔薇,大可让十七将东西直接送进望舒与景云房里,以十七出神入化的轻功,相信乔薇一定察觉不到。
之所以放在前院,还是希望把决定权交到乔薇手中。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素来第一个起床的乔薇居然没能第一个发现礼物,反倒被惯爱赖床的望舒误打误撞碰到了。
若只是这些奇奇怪怪的礼物倒也罢了,乔薇还能忽悠一下孩子是她定制的,可景云一翻便翻出了那张字条,叫乔薇想撒谎都没有办法。
“真的是爹爹送给我们的吗?”望舒抱着她的新布偶,爱不释手地问。
乔薇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一对上孩子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又有些说不出口。
“是爹爹吗?娘亲。”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这……”乔薇抿了抿唇,“我许多年没与你爹爹互通往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望舒失望地垂下眸子,肉呼呼的小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布偶的衣裳,那无言中自带一股忧愁的模样,看得乔薇一阵心软。
她一直都知道,孩子们是渴望父亲的,她再努力、再能干,也弥补不了他们心中的那一块空缺。
只是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有些不习惯。
但她不能用自己的不习惯,去剥夺孩子们心头的渴望。
“虽然多年没有消息,但是看字迹,挺像你们爹爹的。”乔薇淡淡一笑,说。
望舒忧愁的小脸扬起一抹灿灿的笑意:“我就知道是爹爹!”
从今天起,她也是有爹爹的人了,她不用羡慕村里那些孩子了,也不用担心谁再骂她野种。
因为她不是。
她有爹爹。
望舒抱着布偶,开心地笑了。
看着女儿笑,乔薇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乔薇揉揉她小脑袋:“好了,把桌子收拾干净,自己的礼物拿回自己房里。”
“好!”望舒答应得十分干脆,抱着布偶跳下地,又抓了一个,哒哒哒哒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景云。”乔薇看向儿子。
景云静静地跳下地,抱着盒子回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乔薇的错觉,儿子好像没有女儿那么兴奋。
不过景云本身就是个闷葫芦性子,开心不开心并不完全写在脸上,乔薇也就没往心里去,待到望舒把桌上的布偶全都搬到自己的架子床上,乔薇去厨房把早餐端了过来。
吃过早饭,乔薇将那盆白蔷薇种在了前院新翻的地里。
乔薇将孩子们送去私塾,回到山上时就发现已经来了不少应聘的农户,大多是男人,女人只得三四个,赵大娘原本想来,被罗大娘劝住了。
赵大娘毕竟上了年纪,每日做两顿饭没什么打紧,可若真像阿贵与顾七娘那样从早忙到晚,夜里还加班,身子恐吃不消。
二狗子娘也想过要来,可她做短工可以,长工不行,她家种着地,农忙的时候抽不开身。
徐大壮的媳妇儿倒是来了,可惜,没被选上。
倒不是乔薇歧视姑娘家,实在是大壮媳妇儿太瘦,像个纸片人,乔薇都怕随便劳累一上午,这姑娘就给晕了。
出人意料的是,刘婶子也来了。
乔薇与刘婶子闹得太僵,又是打脸又是扔下马车,就这样,她还好意思来?
刘婶子本不想来的,实在是债主逼得太紧,今年干旱,收成又不好,她再不做点事,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她一开始计划的是去镇上,但镇上太远,无法兼顾家里,想来想去,就小乔这儿最合适。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工钱也高。
二狗子娘与赵大娘只在山上做了两个月的饭,便得了五两银子,要知道,女人在外头做工,到顶了一月一两,小乔的工钱是人家的两倍还多,她这么缺钱她能不动心么?
就是面子始终有点拉不下来。
她别扭地站在那里,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拿有色的眼光看她,对她指指点点。
“刘婶,对不住啊,你恐怕不太合适。”乔薇说。
刘婶子惊道:“我咋不合适了?小乔,你不会看我不顺眼,故意不要我的吧?”
这刘婶子,还不算太笨嘛,可不笨的话又为何上她这儿应聘呢?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录取她么?
骂她是娼妇,骂她一双孩子是野种,还踹她儿子,她脑子进水了放着大把的人不要,选个能膈应自己的?
是是是,刘翠花是可怜,收成不好,又被人四处追债,但那又怎样?跟她有一毛钱关系?一个成年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而一次又一次欺负他们娘仨的后果就是她绝不会在她落难时拉她一把。
刘婶子是哭着跑下山的。
有人朝乔薇投来的质疑的目光,乔薇没有理会。
刘婶子的事,她问心无愧,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别说什么做人要有肚量,她就是没有。
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刘翠花赏她一口饭吃了?刘翠花可劲儿地欺负她、辱骂她,到头来,哭一哭,嚎一嚎,就变成她的错了?
爱咋咋!
罗大娘有点心软,她就是容易心软的人,觉着刘翠花不容易,从前跋扈但最近一定是知道错了,诚心悔改了才会上山谋份差事,这是乔薇与刘翠花和好的大好时机,日后村儿里人见了乔薇,都会夸她一声心善大度。
乔薇耐心地说道:“干娘,名声那些都是虚的,自己过得舒服才重要。您看我今天就只说了句她不合适,刘婶子就觉得我是在故意针对她,以后作坊里有个不顺心的,她会不会说是我在故意整她?她这火爆脾气,万一与谁发生口角,会不会认为对方是得了我的授意?您说我要是把她弄到作坊了,大家还有安宁日子过吗?”
别说,以刘翠花的性子,还真做得出这些事儿来。
罗大娘点点头:“是我欠考虑了。”
最终,乔薇录取了两个年轻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一个干净得体的姑娘。
二人的手都长满了薄茧,应是长期劳作的缘故,吃苦耐劳是员工的基本素质,作坊毕竟干的是体力活儿,还是很在意这个的。
小魏从数十人中脱颖而出,十分高兴,总算没辜负寨主的重托,成功打入了敌营内部。
而碧儿被录取了,亦满心欢喜,她什么都比同行的姐姐差,这次却打败姐姐被录取了,她会再接再厉,替夫人偷到配方的!
如今还没到去壳上蜡的时候,作坊的产量,顾七娘与阿贵就能完成个七七八八,分一个过去彻底管够,乔薇仔细斟酌了一番,让小魏去了作坊,碧儿负责作坊的后勤,每日三顿饭,以及别墅这边的洒扫。
碧儿傻眼了:她是来偷配方的,安排到别墅那边算怎么回事?
小魏更傻眼:他是来偷银子的,却连别墅的门都进不去,怎么会这样啊?
乔薇道:“试用期一个月,月钱一两,试用期过后,不合格的辞退,留下的月钱二两,包食宿,你们最好能住这边,不住也没关系,但每日辰时四刻上班,不许迟到。没什么别的疑问今天先熟悉一下环境,明天正式干活。”
碧儿与小魏本想让乔薇给换换,可二人心虚,生怕一提就让乔薇看了出来,老老实实去干活了。
阿贵叫住乔薇:“为什么他们的工钱和我们一样?”
老员工的牢骚,乔薇摸了摸下巴:“不一样啊,你们没有试用期,一来就是二两,他们过了试用期底薪才和你们一样。”
阿贵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觉得他们签了死契的下人都能拿二两,那些自由身不该拿四两吗?
这女人是不是笨呐?!
阿贵翻了个白眼,去做事了。
乔薇下午去了一趟镇上,找到那几家鸭蛋的农户摊主,让他们在把供货量往上提一提,众人见她生意这么好,很爽快地答应了。
乔薇又补了些做皮蛋的食材,买了点菜,招工的第一天,总得吃顿好的。
回到村子时,小家伙正巧放学,乔薇把孩子们接回了家。
之后,将新割的五花肉、活鱼与一些小菜交给顾七娘。
碧儿从前没见过大小姐,徐氏也未对碧儿严明山上的住户便是恩伯府的大小姐,她只以为是个身份普通的小寡妇。
小寡妇长得很漂亮,这是碧儿的第一印象。
小寡妇出手很大方,这是碧儿的第二印象。
顾七娘带着碧儿去厨房做饭,从明天起,厨房就是碧儿的了。
碧儿做事麻利,打下手打得很有默契,不一会儿功夫,二人便做出了一盘土豆红烧肉、一碗酱汁茄子、一盘清炒大白菜、一条香辣鲫鱼。
今天是双号,山寨只能吃肥肉,看到桌上又香又油的红烧肉,以及芳香四溢的鱼,小魏激动得快要哭了。
罗永志知道乔薇招工了,特地送了十斤虾上来,乔薇做了两大锅油焖大虾,自己留了一碗,让景云给老秀才送去一碗,其余的都拿去了作坊。
顾七娘与阿贵已见识过乔薇的“阔绰”了,基本上乔薇吃什么,他们就能吃上什么,在吃食上,乔薇从不抠门,也不拿架子。
小魏与碧儿却是头一回见这么大方的主子,小魏是没见过世面,暂且不提,碧儿在徐氏手下做事,吃的都比这差多了,丫鬟伙食不好,好的那是主子吃不完赏下来的,不像乔薇,一出锅就给他们端了过来,她刚刚可是瞧见了,乔薇让小少爷给私塾先生也送了一碗,能和先生吃一样的东西,在大宅子里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碧儿很震惊。
罗永志送的全是肥嫩的八钱虾,肉嫩肥美,油而不腻,辣而不燥,连钟哥儿这种不大吃辣的孩子都喜欢得不得了。
小魏吃得泪流满面。
呜呜,太好吃了。
跟这儿的饭菜一比,他从前吃的简直就是猪食……
由于是头一天,没带换洗衣裳,碧儿得回一趟家,事实上她就住乡下,但是得向夫人禀报她在这边的情况不是?以后住在这边了,想再随意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吃过饭,乔薇带碧儿进别墅熟悉环境:“……你每天把两个院子清扫一遍,把池子里的落叶扫出来,大致就这些,屋子里我自己做就够了。”
碧儿一路朝后院的池子走去,不时张望一番屋里的光景,毕竟是乡下的房子,没有恩伯府那样的底蕴,陈设什么的都十分简单,但简单不代表便宜,譬如望舒房里的架子床,上头那些金灿灿的孔雀就是真金白银,只不过这床太便宜了,十几两银子买的东西,人家怎么可能给用真金?乔薇一直以为它是假的。
再说乔薇房里的拔步床,那真是比恩伯府任何一张床都要来得好看。
碧儿记得大小姐也有个小拔步床,架子床的样式,但是围栏较高,看着也像个小屋子,却没小寡妇的大,小寡妇的拔步床里桌椅板凳梳妆台,一应俱全。
大小姐那床就花了二百多两,这一个……五百起价吧?
碧儿的心肝儿颤了颤。
难怪夫人叫她来偷配方,这小寡妇果真富庶。
碧儿不认识金丝楠木,却也看得出房梁造价不菲,再就是池子,那明显是汉白玉啊!
恩伯府也有个汉白玉池子,是原先峥伯爷在世时,专门为大夫人建造的,据说花光了峥伯爷的私房钱,把老太太气得够呛。
峥伯爷与夫人去世后,池子就被封了起来,但她从前做粗使丫鬟时在那儿洒扫过,听人说是汉白玉做的池子,印象十分深刻。
“地方都认清了吗?”乔薇拍了拍手,问。
碧儿恭敬道:“回夫人的话,认清了。”
乔薇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回吧。”
“是,夫人。”碧儿转身出了别墅。
乔薇折腾了一整日,有些累乏,先去洗了个澡,随后回到卧房,哪知就发现望舒小懒虫居然还醒着,连哥哥景云都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乔薇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床边,好笑地问:“怎么还不睡呢?等娘亲一起吗?”
望舒笑眯眯地摇头。
乔薇挑眉:“那是为什么?”
望舒嘻嘻嘻嘻地钻进被窝,从里头抓住一个小布偶:“我爹爹送的!”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布偶啊,她当什么呢,让这小丫头兴奋得睡不着的。
“还有一个!”乔薇又从杯子里拽出了另外一个金布偶。
望舒酷爱金灿灿的东西,如金算盘、金孔雀、金图腾的床,这一点,她是最近才发现,也不知冥修是怎么知道的,送的布偶一应的金色,可把这丫头高兴坏了。
不过,尽管都是金色,却是不同的款式、不同的发型,连眼眸大小都做了处理。
看得出来,做娃娃的师傅是真的用了心。
“她们是我妹妹。”望舒把两个最漂亮的小家伙抱在怀里,温柔而宠溺地看着她们,“我给她们起名字了。”
乔薇就笑:“名字都起了?叫什么?”
望舒如数家珍道:“左边的妹妹叫小春,右边的妹妹叫小雨,她们都是我妹,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她们的,我会保护她们,我还会给她们洗头。”
话音刚落,就听见噗的一声,小雨妹妹的脑袋被望舒洗(揪)掉了……
乔薇:“……”
小白:“……”
……
却说碧儿离开村子后,坐着栓子爹的马车去了镇上,又从镇上雇了一辆马车回往京城。
与她同行的姐姐早早地回府向徐氏禀报情况了,徐氏知道碧儿被招上,甭提多乐,赏了碧儿老子娘几颗银裸子。
碧儿到家时,老子娘已经拿着钱去给弟弟买吃的了,她在小花园见了徐氏:“夫人。”
徐氏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你做的不错。”
碧儿不敢居功:“多谢夫人夸奖。”
徐氏和颜悦色道:“拿到配方没有?”
这次第一天,怎么可能拿到配方?碧儿觉得夫人有些着急,但她面上不会表露:“还没,我被分配到了乔夫人的宅子里,暂时接触不到配方。”
“什么?”徐氏皱眉,松开了握着碧儿的手,“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故意不让你进作坊的?”
碧儿恐徐氏怪罪自己,忙道:“不是夫人,是她宅子里没有丫鬟,先让我做做洒扫,等日后产量高了,我还是要去作坊帮忙的。”
“那得等多久?”徐氏不耐地问,平日里她不是个着急上火的人,但在乔薇手里栽的跟头多了,难免心浮气躁。
碧儿不敢吭声。
徐氏也知自己太操之过急,但这实在怪不得她,最近灵芝堂的生意在下滑,她手头的几间铺子也出了点事,难以维持,大儿子又订婚在即,处处都是开销,她太需要一个赚钱的门道。
按耐住焦躁的情绪,徐氏说道:“我听说她做了新房子,你去看过没?”
碧儿点头:“看过了夫人,很大、很漂亮,用的东西比咱们恩伯府的还好。”
这话有些夸张,乔薇的东西再好,也只有那几样,整体算起来,与百年世家的底蕴不可同日而语。
徐氏却信了个实打实,那丫头既是容记的二当家,又与宫里做起了生意,一定赚的比灵芝堂还多。
事实上,容记的分红与宫里的货款,乔薇都还没有拿到手。
徐氏心里那个吃味儿啊,快把自己给酸死了:“这件事你先别和别人说,你老子娘也不能,兄弟姐妹更不能,明白吗?”
“奴婢明白。”碧儿乖乖地应下。
徐氏又与碧儿说了会话,当听到乔薇的拔步床比她的还漂亮时,气得简直说不出话了。
该死的丫头,居然用那么好的东西!
又提到汉白玉池子,徐氏的脸简直黑成了锅底。
当然黑脸的不止徐氏,还有躲在花丛后的三夫人。
三夫人老早就觉得二房不正常了,便多了心眼儿盯着徐氏,她是徐氏与碧儿讲到一半才来的,没听到前面配方的事,只听到了徐氏拼命关心对方的房子,碧儿口中的乔夫人想来就是大乔了,又是拔步床又是汉白玉池子,呵呵,这位二嫂可真用心呐。
当晚,三夫人便找上了老太太孟氏。
孟氏是二老爷与三老爷的生母,原先只是个姨娘,是二老爷当上家主之后才坐上老太太的位子。
府里从来不缺见风使舵的人,其实正儿八经的老太太还活着,但人家儿子死了、儿媳没了、孙女儿又被逐出家门了,生无可恋,便去了佛堂常伴青灯。
早先孟氏只是帮着打理一下府里的事宜,并没有被人称作老太太的觉悟,也不知谁开了这个先口,渐渐地,大家全都这么叫了。
二老爷是现任家主,谁都得看他脸色行事,他的亲娘,自然有资格被人捧成老祖宗。
孟氏的位子因此坐得越发稳了。
可孟氏稳了,不代表底下的儿子媳妇儿全都安分了。
同样是庶出,同样是铮伯爷的弟弟,怎么就老二继承了爵位,老三却喝西北风呢?
三夫人甭提多嫉妒徐氏了,就想着某天二房能像大房那样全军覆没,自己也好顺理成章地坐一坐当家主母的位子,三夫人把自己听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天啦,我这心里都在滴血呀!她口口声声说没拿我们的钱去贴补那个给家族蒙羞的小贱人,可您瞧瞧,汉白玉的池子!拔步床!金丝楠木的房梁!”
金丝楠木是三夫人自己杜撰的,反正怎么抹黑徐氏怎么来了,虽然其实被她说中了。
三夫人火上添油道:“娘,你看她胳膊肘往外拐的!您这罗汉床都睡了十几年了,也不见她给您换张新的!您房梁都蛀白蚁了吧?上回老三还上这儿给您灭蚁,她是不知道吗?有说给您修整一番吗?她倒是把自个儿院子给整了,新家具不要钱似的往里搬!她整自己的院子我都不说什么了,她是我二嫂,我乐意给她花钱!可凭什么把咱们的钱拿去贴补一个小贱人啊?她不记得那小贱人是怎么给乔家蒙羞的了?乔家险些被抄家!都是那小贱人害的!”
这也是夸张,不就是睡了个皇子吗?至于被抄家?
不过皇帝动了肝火倒是真的,二老爷仕途受阻,差点丢了官职。
“她真去接济那丫头了?”孟氏有些不信。
三夫人道:“您可别小瞧她对那丫头的感情,大哥大嫂去的早,那丫头是在二房养大的,她对她不可能没有一丝感情的,她没感情也不会派心腹丫鬟去照顾大乔了。”
孟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对乔薇的印象原本就不好,一则,乔薇她爹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二则,那丫头骄傲得像只孔雀,从不唤她一声祖母,大家都老太太老夫人地叫,她却私底下向丫鬟抱怨:“几时一个姨娘也能被叫老太太了?当我亲祖母死了吗?死了也轮不到那个老婆子猴子称大王。”
听听听听,这都什么话?
当初出了那种丑事,没把这死丫头浸猪笼都是她心善了!
至于说徐氏对大乔是不是真的存有一丝感情,孟氏觉得是有的。
原先徐氏可劲儿地娇惯大乔,孟氏怀疑徐氏是想把大乔养成一个废人,可如今孟氏对徐氏有了偏见,又觉得徐氏或许是真的在疼爱大乔,真的在与她这个婆婆作对。
恰巧最近恩伯府经济紧张,又恰巧大乔盖了新房,要说不是徐氏拿他们的银子贴补了大乔,孟氏都不信。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三夫人把自己花重金打听来的消息,毫无保留地禀报给了老太太,“您还记得溪儿买松花蛋讨好姬老夫人的事吗?”
记得,当然记得,她当时还吃味儿来着,亲祖母都没有,却送给了一个外人,不过一想到了为了整个恩伯府的前程,孟氏就觉得没什么可气的了。
“那件事怎么了?”她低沉地问。
三夫人哼道:“松花蛋两百文一个,她们买回来却是五两银子一个,您知道银子都进了谁的腰包吗?”
“大乔?”孟氏随口问。
三夫人道:“没错,就是大乔!松花蛋是大乔进货了卖的,她们给大乔这么多钱是几个意思?这不是在贴补大乔是什么?”
孟氏气得那叫一个哆嗦,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一开始祸害她儿子就算了,如今又拿她的钱去贴补那个丫头!
“娘,咱们得把钱要回来。”三夫人说道:“她都被逐出家门了,没资格花咱们的银子了,二嫂要贴补她,用自己的私房钱,别挪用咱们的。”
孟氏觉得三夫人说的很有道理,徐氏怎么折腾是徐氏的事情,但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大乔没资格动用她们的口粮。
天蒙蒙亮,乔薇被体内的生物钟叫醒,先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的孩子,只摸到一个,不由睁开了眼。
望舒正趴在小春妹妹的肚子上睡得香甜,小雨妹妹由于昨晚被不小心揪掉了脑袋,虽然已缝好但还是有些“疼痛”,望舒体贴地把小雨妹妹放回她的架子上养病了。
儿子不在。
乔薇穿上鞋,去了景云房中,果真就见一个瘦弱的小身影坐在窗前看书。
却不是看的冥修送来的地理杂记,而是老秀才给他买的《大梁志》。
乔薇走过去,摸了摸儿子脑袋:“怎么今天这么早?”
“昨天睡得早,然后早上就醒了。”景云轻声说。
起来了就看书,这么刻苦,你让学渣们情何以堪?
明可以靠天分,却非得靠勤奋。
乔薇亲了亲他小额头:“肚子饿了吧?娘去做早饭。”
景云点点头。
乔薇去了厨房。
景云将目光落在那几本地理杂记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没有翻开,默默地锁进了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