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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冥修将鎏哥儿抱回了青莲居,乔薇给鎏哥儿处理了伤势,小小年纪摔成这样,怪可怜的,消毒的时候,小家伙哇哇大哭,哭得屋顶都快塌了。
膝盖与手心的擦伤比较容易处理,脚掌却是有些严重,需要缝针。
乔薇先把瓦片取了出来,用酒消了毒,随后给他抹了点具备麻醉功能的草药,这种草药达不到麻醉剂的效果,只能稍稍减轻创口的知觉。
姬冥修将鎏哥儿抱在腿上,鎏哥儿疼得咬住了他手腕。
他没动。
乔薇给鎏哥儿缝了两针,涂上药,缠上纱布,随后孙嬷嬷将他抱回了桐院,姬老夫人不放心,又差人将他抱去了落梅院。
景云与望舒还在国公府,没了孩子,青莲居显得格外安静。
乔薇与姬冥修对坐着,倒了一点金疮药,细细地涂在姬冥修的手腕上,牛哥儿看着柔柔弱弱的,咬起人来毫不含糊啊,瞧这小牙印,快把她相公的肉给咬掉一块了,回头那孩子痊愈了,非得抽一顿屁股不可!
姬冥修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这手劲,还是换碧儿抽,我怕你把人抽飞了。”
乔薇一噎,搞什么啊?这个人会读心术不成?怎么她想什么他都能一眼看穿?
乔薇一脸镇定道:“说什么呢?什么抽抽抽的?”
坚决不承认自己想把他弟弟暴揍一顿!
姬冥修的目光落在她气鼓鼓的小脸上,渐渐浮现起了一丝温柔。
乔薇不必看,也感觉到他火辣辣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想起他在落梅院的冷漠,他对她与孩子一贯体贴,弄得她以为他本身就是个体贴温柔的男人,可今日见了才知,他冷漠起来究竟有多可怕。
似是看出了她的唏嘘,姬冥修抬手,轻轻地拨了拨她鬓角的发。
乔薇被他的动作暖到了,又觉得他这样其实也不错,否则他对别的女人与对她一样,她不得醋死了?
想到了什么,她道:“那个周妈妈,我听说她原先是府里的人,怎么会对荀氏如此忠心?”她没什么把柄捏在老太太手里?譬如儿子女儿丈夫?
姬冥修就道:“周妈妈不是京城人,是家里遭了变故,全家只剩她一人了,才托同乡在京城找了份差事,后姬家缺人,把她给招进府了,她手脚勤快,老太太很喜欢,让她在落梅院做了半年,后荀氏回姑苏,老太太瞧她是个厉害的,便将她指给了荀氏。”
难怪了,周妈妈与姬家的渊源本就不深,与荀氏朝夕相对多年,反而更患难与共。
问完这个,乔薇不吭声了。
屋子有些静谧。
这次的事,乔薇其实并未向他坦白全部,只是将扎了针的小人儿放在了桌上,碧儿已经告知他周妈妈带人搜府,以他的能耐,不难猜出周妈妈要搜的其实是那些小人儿。
桐院欲以厌胜之术害她,这是他所能猜到的真相。
至于说桐院为何要害她,以及这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她没说,他也没问。
但乔薇隐隐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今日在桐院,她讲出荀兰的那些“过往”时,李氏与姬霜都震惊得要命,他却一脸淡定。
“嗳。”乔薇用脚丫子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腿,“六爷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嗯。”姬冥修应了一声。
乔薇瞪眼,果然!
早该猜到是这样,她找六爷查探消息时,六爷答应得太爽快了,六爷明明与冥修关系匪浅,却没问她,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和冥修商量,她当时只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只是太着急搜集小后妈的罪证,把那点不对劲给忽略了。
“不会……六爷他们的易容也是易千音给帮忙的吧?”她记得易千音的易容术十分强大。
姬冥修道:“这倒没有,那点易容的难度,还不必易千音出手。”
看看看看,连个中细节都知道!
那荀氏的过往呢?他会不会也一早知道了?
乔薇问:“你是不是早知道荀氏和孙公子他们的事?”
“嗯。”
乔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那你还由着她嫁入姬家了?你难道不觉着蹊跷吗?”姬老夫人与姬尚青看不出不对劲倒也罢了,可这个大奸臣,他怎么也看不出问题?
姬冥修淡道:“那些事不是她干的。”
乔薇一怔。
姬冥修抚了抚乔薇的手:“你的五日欢是她下的,她不希望你有力气与我圆房,不过你在巷子里遭遇的追杀,不是她。”
“你……你连这个也知道?”乔薇眸光一冷,“燕飞绝还是姬无双?哪个告诉你的?”
“你说呢?”姬冥修看着她。
乔薇捏紧了拳头:“燕飞绝!”
正在四合院啃梨子的燕飞绝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那要是不是她,又会是谁?”乔薇蹙了蹙眉,“是不是六爷碰上的那伙人?”
姬冥修道顿了顿:“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乔薇撇嘴儿:“可是就算她没有做哪些,她对石榴和翠屏做的事,对婉姐姐做的事,也挺十恶不赦的。”
姬冥修点头。
乔薇又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不是她干的,究竟会是谁呢?六爷说那伙人武艺高强,她是怎么招惹到那么厉害的人物的?莫非真像周妈妈说的,在回姑苏的船上,随手救了个无赖,那无赖便自此缠上她了?可什么无赖能对姬家的动静了如指掌,连我派人去查她底细都知道啊?”
乔薇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姬冥修没说话,只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眸光深邃。
乔薇被摸得痒痒的,抽回手来:“我一想挺生气啊,我累死累活搜集她罪证的时候,你就在一旁看好戏,你知道不是她干的,还不劝我停了?”
姬冥修再一次拉过她的手,迎上她的目光,认真说道:“有些事,我说了你也未必会信。”
这倒是,当时她那么怀疑他与小后妈,他要是胆敢跑来告诉她,嘿,你别查小后妈了,她没派人追杀你,也没杀害那几个公子,她嫁进姬家只是感情驱使,她想,她一定会和他翻脸,狠狠地翻脸!
姬冥修说道:“之前我只是猜测,也是六爷查证了,我才确定不是她。可就算不是她,她做的其它,也不可饶恕。”
这话她爱听!
那个女人,嫁了老子还觊觎儿子,满肚子坏水,就算有过被人逼迫的经历,也不值得同情。
姬冥修道:“而且要不是你查出这些,老夫人与姬婉都不会信,今天这一步棋也走不下去。”
乔薇的唇角翘了翘:“这么说我还挺能干的?”
姬冥修唇角一勾:“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娘子。”
真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乔薇好生乐了一会儿,但很快,又拉下脸来,不对啊,这次的事,是她先和他说了,他才动手的,要是她一直不和他坦白,他是不是就一直坐视不理了?
姬冥修当然不会不理,真到了非他出手的一步,不管她开不开口,他都不会无动于衷。
乔薇不由地想起了他去接南楚使臣之前,莫名其妙生的那股子气了,他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处理的,那时,他是不是就已经知道小后妈给她下过五日散了,就等着自己向他搬救兵呢?
“我说你这人可真是……”奇怪!
姬冥修其实也不大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一方面希望她历练,历练到能够独挡一面,这样即便哪日他不在了,她也依然能够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她能多依赖自己一点,这种矛盾的感觉,他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过,他也非常困惑,有时,会茫然无措。
其实乔薇对景云与望舒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她看着他们小小的,这不会那不会,跑也跑不快,蹦也蹦不远,就日日盼着他们长大,可最近望舒刚会自己扣扣子,她这心里就不舒坦了。
姬冥修不解地问:“会扣扣子难道不是好事?景云已经早就能自己穿衣了。”
“我知道是好事,我也盼着她能干,可她一能干,不就没我什么事了么?我心里有落差,恨不得她还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依赖我。”乔薇说着,认真地看向他,“你对我,也是这样的吗?”
姬冥修想了想,点头。
乔薇会心一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姬冥修微微一愣,看着她眼底的笑意经久不散,不知她为何如此高兴,拉过她的手,让她坐进了自己怀里。
他衣衫单薄,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她身子的热意,幽香入怀,他渐渐有些口干舌燥。
“还疼吗?”他沙哑着嗓子问。
乔薇红着脸,轻轻地摇头。
都过了好几天,早不疼了。
姬冥修分开她双腿,让她跨坐到了自己身上,暧昧而蛊惑地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把她溺毙了。
乔薇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也感受到了自己身子的变化,心道自己怕不是太着急了,这个男人还什么都没做,自己就已经招架不住了,他不会觉得自己孟浪吧?
姬冥修将她的娇羞与懊恼尽收眼底,手指绕过她的发间,扶住她纤细的后颈,唇瓣虚虚地贴上去,几乎一动,就能碰到她的:“可以吗,乔宗主?”
这低沉的声音,也是该死的好听,耳朵都要怀了孕。
乔薇的脸越发红了:“灯。”
姬冥修打出一道掌风,灭了桌上的烛火。
明亮的屋子瞬间暗了下来。
渐渐的,有羞人的声音自屋子里响了起来。
小俩口浓情蜜意,外头的碧儿却整张脸都黑成了锅底。
烟儿路过,担忧地问碧儿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碧儿心道,我哪哪儿都不舒服,以为那两只真的闹翻了,她不知多心碎,头发都差点急白了,结果好着的嘛!故意做戏给人看的,连她都蒙在鼓里了!
好气哦!
气呼呼的碧儿决定一整晚都不理自家夫人了!
一整晚过去了,天一亮,碧儿又笑眯眯地去上房了。
……
一夜风流,当时真是腿软得要命,身子颤得更像是寒风中凋零的落叶,但睡过一觉,便神清气爽,浑身都好似充满了用不完的劲儿。
乔薇拿过一颗核桃,轻轻一捏,核桃便碎了。
吃过早饭,乔薇去落梅院给姬老夫人请安,李氏与姬霜都在。
姬老夫人拉过乔薇的手道:“荀氏去了,你父亲又还在昏迷,大夫说得个三两日才能醒,可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不能没个人打理,我将你二婶与姑姑叫了过来,年前先让她们帮着,年后祭了祖,你再慢慢地接手。”
祭祖乔薇是知道的,只有祭了祖,将自己的名字上到姬家的族谱上,才算真正地得到了姬家上下的认可。
乔薇对这样的安排没有意见,她最近忙着斗小后妈,自个的事儿堆了一大箩筐,正愁没机会把它们办了,眼下有李氏与姬霜打理庶务,她也可腾出时间,捯饬捯饬自己的事。
姬老夫人见乔薇如此明事理,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你也别太偷闲,得空了多与你二婶姑姑学学,姬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掌管的田庄铺子一手数不过来,封地的进项也每年各有不同,你须得一一地熟悉。”
乔薇乖乖地应下,又道:“我许久没去山上了,不知作坊那边进展怎样,想去看看。”
姬老夫人知道乔薇有自己的生意,他们这样的人家,按理说是不需要女人抛头露面谋营生的,但架不住这孩子喜欢,那就随了她吧,嫁过来这么久,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不好再拘着她了。
乔薇得了应允,高高兴兴地回了青莲居:“碧儿,上次我让你带给我爹的虫草人参你拿过去没?”
碧儿道:“还没,我正打算今儿和那块麝香一起送过去的。”
乔薇翻了翻黄历:“不用送了,给我吧。”
碧儿惊讶:“怎么了?夫人不卖了?”那可都是钱呐!
乔薇看着黄历上画了圈的儿十五道:“今儿是我干娘的生辰,我带回去给她补补身子。”
罗大娘其实并未与她提过自己的生辰,只是去年今日,她在罗家吃饭时,桌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只鸡,翠云还给罗大娘夹了一只鸡腿,当时她神经大条没往心里去,现在一想,应该就是罗大娘的生辰了。
碧儿赶忙打开包袱,取出了补品:“景云和望舒要去吗?”
乔薇点头:“你去把他们接回来吧,顺便把麝香给我爹带去,然后把珠儿带过来。”
碧儿依言去了,先去灵芝堂送了麝香,接了珠儿,随后去国公府,将婵儿与四小只接了回来。
回来时,珠儿的头上多了一朵明艳动人的珠花,也不知从哪儿顺的。
乔薇将大包小包的东西装上马车,就要出发时,荣妈妈抱着鎏哥儿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看了看坐在马车里的小包子,纳闷地问:“景云和望舒也去吗?”
乔薇笑着点点头:“是啊,我想起来今天恰巧是我干娘的生辰,便带他们一块儿去给我干娘贺个寿。”
荣妈妈是见过罗大娘的,也知乔薇最落魄的时候,是罗大娘伸出了援手,如今人家过寿,乔薇与孩子没不去贺寿的道理,只是——
乔薇看了一眼她怀中的鎏哥儿:“有什么事吗,荣妈妈?”
荣妈妈讪笑道:“原不知景云和望舒也去,老夫人让奴婢抱了鎏哥儿来找他们。”
亲娘没了,脚又受伤了,这孩子情绪不高,老夫人看着心疼,又听说两个孩子回了,便立刻让她把鎏哥儿抱过来了,哪知他们又要走。
鎏哥儿失望地低下头。
望舒掀开帘子,好奇地看着脚上缠了一圈纱布的鎏哥儿,软软糯糯道:“你受伤了呀?疼不疼?”
鎏哥儿委屈,眼圈红红的。
望舒探出肉呼呼的小手:“我给你揉揉。”
荣妈妈把鎏哥儿抱过去,乔薇正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望舒轻轻地一揉,把鎏哥儿给揉血崩了……
鎏哥儿左手一只大白,右手一只小白,腿上一只珠儿,才堪堪止住了哭泣,坐着乔薇的马车,晃悠晃悠地离开了京城。
乔薇顺道去了一次容记,问容老板庄子里的事宜,庄子已经开始做养殖了,请的是犀牛村的大锤叔,大锤叔孤家寡人一个,在村子里又没什么朋友,住哪儿都一样,而在庄子里,容老板给他请了几个“小弟”,听候他差遣,他摇身一变,成了小工头,还挺高兴的。
容老板向乔薇炫耀自己新得的匕首:“这可是南楚的宝贝,沐小将军赏的。”
乔薇阴测测地笑:“哟?还勾搭上神将府的人了,本事不小嘛。”
容老板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那是!也不看看你容哥是谁!”
真相是,皇宫为南楚使臣准备的一次宴席,请了容记的人做菜,何师傅做了一道虾滑菌菇汤,沐小将军吃得十分高兴,问是谁做的,容老板厚着脸皮说是自己,沐小将军便赏了他一把匕首。
乔薇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种抢人功劳的事也做得出来,你就不怕何师傅半夜爬你窗户吗?”
容老板哼了哼:“我是老板!”
乔薇告别了容老板,坐上马车,准备回往村子。
珠儿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珠光宝气的匕首。
碧儿定睛一看:“诶?这不是沐小将军赏给何师傅的那把吗?”
乔薇淡淡地嗯了一声,从珠儿的手里抓过匕首,在珠儿气鼓鼓的眼神里将匕首塞进了宽袖。
碧儿鄙视脸:你就不怕何师傅半夜爬你窗户吗……
……
马车抵达村子时,正值正午,乡亲们都在家吃饭,马车停在了罗家的门口,一个小不点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到门槛那儿时,他走不过了,小身子往下一扑,改为用爬的,爬过了门槛,随后就再也不走了,一直爬到马车旁,好奇地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
最先下来的是乔薇。
乔薇一眼认出了俊哥儿,将俊哥儿抱了起来,笑道:“叫姑姑!”
俊哥儿正在长牙,口水流了一身:“嘟嘟。”
才十个月呢,就能喊嘟嘟了,真厉害!
乔薇挑眉一笑:“俊哥儿真乖!”
屋子里,罗大娘听到了动静,手上的铲子都来不及放下,便激动地迎了出来:“我说我听见声儿呢!今儿怎么回来了?”望乔薇身后看了看,“景云和望舒呢?”
“奶奶!”
望舒从车内探出小脑袋,笑嘻嘻地跳了下马车。
这时,翠云也穿着围裙出来了。
罗大娘把铲子递给她,她拿过,喜色地与乔薇打了招呼:“小薇回来了啊。”
望舒嘴甜地唤道:“舅妈!”
翠云俯身,捏捏她小脸:“望舒长高了啊。”
景云也下了马车:“奶奶,舅妈。”
随后,碧儿抱着……抱着两只白与夹着一只猴儿的鎏哥儿下了马车。
罗大娘与翠云皆是一愣,这孩子是谁呀?穿得周周整整的,长得白白净净的,嘴唇比小姑娘的还要嫣红,睫毛长得不像话,虽是一副少爷打扮,可长得也太……太像个漂亮的小姑娘了。
乔薇就道:“鎏哥儿,冥修的弟弟。”
“是弟弟啊。”罗大娘差点问是不是妹妹呢,“咋有个这么小的弟弟呢?”
乔薇笑了笑:“是挺小的。”没说同父异母之类的话,但罗大娘应该能猜到,毕竟当初冥修上门提亲时,说过自己生母已经过世了。
乔薇对鎏哥儿道:“叫罗大娘和姑姑。”
鎏哥儿不叫。
罗大娘笑道:“没事,孩子认生,别吓着他了。”
鎏哥儿不叫,是因为这个大娘看起来像个粗使妈妈,那个女人看起来像个粗使丫鬟,他才不要把下人叫大娘和姑姑。
罗大娘倒是不在意这些,将几人迎了进去。
鎏哥儿从没来过这么奇怪的地方,一点也不好看,丑丑的,旧旧的,房梁上还有蜘蛛网。
他坐在炕上,抱着血崩换来的两只白与一只猴,景云与望舒跑出去了,不多时,带回来一个丑哈哈的哥哥,他听见景云和望舒叫他二狗子。
二狗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鞋子上都是泥,脏兮兮的。
鎏哥儿嫌弃。
景云拉着二狗子坐在了炕上。
二狗子离鎏哥儿有点近,鎏哥儿往一旁挪了挪,望舒一屁股坐了过来,将他挤开了。
望舒从小荷包里掏出几个五颜六色的糖块:“二狗哥,这是给你的!”
二狗子古怪地看着她道:“你有没有舔过啊?”
望舒笑道:“没有啦!”
只是半夜忍不住,偷偷地咬了几口啦!
二狗子拿起一块棕色的糖,吃了一口,栗子味儿,有淡淡的奶香,浓而不腻,好吃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
鎏哥儿吸了吸口水,他不馋,他才不馋,他在府里,天天都有的吃,比这个还好吃!
可是为什么望舒藏了这么多东西,从来都不给他吃?
景云从自己的小书袋里拿出一个小玩具。
二狗子问:“这是什么?”
景云道:“孔明锁,给你的。”
“哇!”二狗子接过了孔明锁,“怎么玩?”
鎏哥儿撇撇嘴儿,怎么玩都不知道,他四岁就会了。
景云给二狗子示范了一遍,二狗子没学会,景云又耐心地教了一遍,二狗子还是不会。
“我会。”鎏哥儿伸长了脖子问。
二狗子看了他一眼,“哦。”继续问景云,“怎么弄来着?”
景云抽出一个木块:“这个放这边。”
两个小伙伴玩得特别投入,望舒先给自己喂了一块糖,随后给哥哥喂了一块,给二狗子喂了一块,再随后,她的手朝鎏哥儿伸了过来。
虽然我不想吃,但看在你是我小侄女儿的份儿上,我就给你面子好了。
鎏哥儿张开了红嘟嘟的小嘴儿。
望舒的糖落进了小白的嘴里。
鎏哥儿怔住。
之后,望舒又给珠儿和大白喂了一块,大白嫌弃不吃。
鎏哥儿吞了吞口水。
望舒看着鎏哥儿,微微一笑,鎏哥儿也一笑,张开了嘴去接,望舒把糖塞进了自己嘴里。
鎏哥儿:“……”
……
隔壁屋,乔薇把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放到桌上,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罗大娘看着一大堆自己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惊得不敢收:“你这是干什么呀?回趟娘家,就恨不得把你婆家给搬空了,不怕人说闲话?”
乔薇就道:“离搬空还早着呢,这些都是给我的,我自己用不完,放着也是坏了。”
“给你爹送去啊。”罗大娘说道。
乔薇扒了扒桌上的盒子:“送了。但您看这些雪花膏啊、料子啊,总不能也给我爹用吧?”
她嘴上这么说,罗大娘却明白这些东西并非她真的用不着,是特地为他们准备的:“这几盒又是什么?”
乔薇打开了盒子:“虫草人参和灵芝,干娘你没事炖点补汤来喝。”
罗大娘大惊:“哎哟,这么贵的东西,我可喝不得!”
虽说如今的日子比从前好上太多,但到底是庄稼人,哪里就能喝这么矜贵的东西?
乔薇就道:“一说您干女儿都是姬家的少夫人了,孝敬您几盒人参灵芝怎么了?我还想给您再盖座大房子呢。”
罗大娘笑道:“房子你哥在盖。”
乔薇微微一惊:“我哥在盖房子?真的假的?”
罗永年贩虾赚了不少,现在十里八乡地收鸭蛋,每日都能赚不少,最近打算和村儿里几个老实人合伙在后山办个小养殖场,想来日后赚的会更多。
手里有了点闲钱,自然想把房子整一整了。
罗大娘说道:“没正式动土,这会子正在郑师傅家商量这事儿,说是挑个黄道吉日,便开始动土了。”
……
午饭是在罗大娘家吃的,桌上果不其然,有只炖好的鸡,因不知乔薇要来,没准备更好的菜,临时炒了俩鸡蛋,杀了一条鱼。
罗大娘要将鸡腿挟给孩子,乔薇夹了一个放进她碗里:“您是老寿星,鸡腿是您的,您得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罗大娘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几人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鎏哥儿古怪地看着那个寒酸的妈妈(罗大娘),与那个好像很温柔的丫鬟(翠云),不明白为什么要和这家人一起吃饭。
菜也是黑乎乎的,一点都不漂亮。
景云和望舒自己动筷子了。
鎏哥儿不动。
“怎么不吃?”乔薇问。
“我要喂。”鎏哥儿看向碧儿,碧儿是马车里唯一的丫鬟,这个他还是清楚的。
碧儿坐他对面,扒着碗里的饭,好像没接收到他投来的目光。
乔薇毫不客气地揉了他一把:“你多大了还要喂?景云望舒两岁就自己吃筷子了,要么自己吃,要么饿肚子。”
那我就饿肚子好了。
鎏哥儿倔强地想。
“好香好香!”望舒吃了一颗肉丸子。
望舒吃东西真的好快好快的。
鎏哥儿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眼看着桌上的肉丸子就要被望舒给干光了,可这桌人居然没有一个被他的绝食威胁到。
真的好残忍。
他要绝食,他要绝食,他真的真的要绝食!
他拿起了筷子。
不,勺子,他不会用筷子。
黑乎乎的菜,一定好难吃。
乔薇给鎏哥儿舀了一个小肉丸子,翠云做肉丸子舍得放料,咸香咸香的,很是可口。
鎏哥儿尝了一个,和他在府里吃的淡淡的味道不同,好咸啊,可是怎么可以这么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