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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好了郑十九的伤,郑府自然是重谢不提,不过因为莫凡有言在先,郑十九痊愈的消息也没有流传出去,只是在郑家核心层跟前,也就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就冲她能请来孙元青,又医治好被无数修士大夫都放弃的郑十九,也足够郑家在莫凡身上投资了。
因此定于赏梅宴之后一日开始的讲经之会,郑家子弟无论心甘情愿还是受父母师长所迫,人还是来了不少,把郑府单独辟出来的一个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莫凡瞧着进来的人就有些眼晕,郑家不愧是世家大族,随便挑选了一些子弟出来,也有约莫千余人所多。她开始还奇怪为什么郑家要单独辟出一间院子来,而不是指定某间房舍,闹了半天就是因为人多。
正屋本就有台阶,再摆了高靠背的太师椅,旁边小几上放了一只三足金蟾吞日的香炉燃着袅袅青烟,味道并不刺鼻,闻着幽香令人精神振奋。一杯灵茶,一只碟子里头放了几枚点心。虽说修士断绝饮食,但是郑家的待客之道必须是有的,只是莫凡站到正屋的台阶之上,看着乌泱泱一院子的人头,还是有些紧张。
玄一站在她的身后,无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莫凡扭头,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梅花香味,不知怎么就放松了些。
院中人多,嫡系子弟自然可以坐在前头,与嫡枝亲近些的旁支坐在后头,再往后便是血缘更加疏远,但是同样姓郑的优秀子弟。
莫凡一眼便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郑十九,虽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是一副残疾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他精气神明显与往日不同,多了些青年人的朝气,个子也比之前瞧着高了几分。
除了郑十九满含希翼地看着她,其余人或是不解,或是不屑,或是凝重,神情各异。不过有玄一站在身后,莫凡却是不惧的。
她坐下来抿了口灵茶,垂了眸也不再看跟前众人,而是开口问道:“你们为何修炼?”
郑家子弟就算心有不服,因是长老师傅或家人特意嘱咐过的,也没有谁敢当面反驳或是质疑,只是静默。唯有郑十九答:“为渡劫得道,飞升上界。”
人群中响起几声低语,声音虽小,莫凡也听见了,说的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也好说什么渡劫得道?”
看来郑十九在郑家的地位颇为尴尬。
莫凡只做没听见,继续问:“为何需要渡劫,又是要得什么道?”
她早就想好了,若要讲述《道德经》,她自认没有那个本事能够把这本无数人都没研究透彻的经典讲好,倒不如按照之前跟玄一聊天那样,抛出疑惑,让他们自己思考,再拿出道德经来,让他们自己领悟。
佛家也有顿悟的说法,古语更是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能得到什么样的缘法造化,端看各人,她只答应了给郑十九讲这道,可没想过要给这么多人讲。要知道“道”这玩意儿,就跟西方人说的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般,会得出各种不同的结论来。
“修炼,乃是逆天行事,为什么?生老病死,聚散离合本是天道,那些没有修炼,或是没有能力修炼的普通人,寿元最多不过百来年,而修士则动辄三五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寿元。”
“常人力大无穷者,顶多能举起三五百斤的重量,而修士动辄移山填海,一己之力便可以使山峰崩落,大地开裂。如果不是修炼,又如何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大家为了得道而修道,然而何为道?信奉力量者,他的道便是力量;信奉权势者,他的道便是权势。那什么又是天道?什么又是地道?什么又是人道?”
她一连几个问题抛出,便让不少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能坐在这个院落中来的都不是泛泛之辈,自然听得出这跟她们所修习的功法有什么区别。若是说功法教会他们如何引天地灵气为己用,那这莫姑娘的问题便是直指核心,因为大家都说要修炼,唯有修为越高,才会有地位有权势有财力,但是修道真的只是为了地位权势财力么?
那是为了什么?
见大多数人低头做思考状,莫凡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讲得也愈发顺畅起来。
从灵脉分属五行讲起,再到五行相生相克,再到阴阳互为增长,最后才归结到道这个核心问题上来。
道是什么?
是天地法则,是自然规律,遵从自然规律自然是顺天意而行,但修道却是逆天只为,可修道之时需要有一颗坚持的心,才能在这枯燥的修行之路上坚持下去。这便是道心。
那么这逆天之为又要顺天而行,这般悖论又如何消解?
莫凡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归纳为逆天修行增加寿元、力量的行为,不是为了与天命抗争,而是为了顺应天意,守护天道。
问题回到了原点,什么是道?
于是莫凡以《道德经》开篇的那段话作为了结束。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jiào)。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段话听在众人耳中,已经不像是莫凡所说的道为何物的解释,更像是一段功法的口诀。不少人激动起来,默默记诵,打算回去好生研究一番。
他们虽然都是郑家的青年俊杰,但是比起白岳那种已经修行了无数岁月,并且站在了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还是太过稚嫩了一些。所以并没有出现白岳那种顿悟的情况,莫凡也不在意,她答应的事情做到了,便觉得这担子也该放下来了,起身结束了这场“讲座”。
只不过虽有玄一在后头站着,对着这么多人讲座,莫凡还是觉得心里头不踏实。毕竟对于道德经,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若是误人子弟可就大为不妙。
离开郑府之前,她便将刻印了《道德经》全文的玉简交给了郑十九,算是了结了这场看热闹引起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