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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茅草坪村的贫困户,我有三户放心不下,一户是李开亮、一户是唐有庆、一户是刘正明。我把老丁叫上,来到村卫生室,董医生正在给马连勇家5岁的孩子打针。针还没扎进去,孩子就哭闹不止,马连勇紧紧抱着孩子,董医生一针下去,熟练推药,片刻之间,已拨针消毒。
我跟董医生讲:“李开亮和唐有庆女儿精神病的事,我们想把他们送到市精神病医院规范治疗,争取彻底把病治好。”
董医生说:“治病没有问题,但精神病不像其他疾病,医保报销比例低,个人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这费用要先落实。”
老丁说:“不是说贫困户住院不得收押金吗?”
董医生说:“政策规定不预收押金,但所产生的住院费个人承担的部分还是要缴纳的,不然医院也没有资金来弥补这个缺口。”
我说:“当然,我们也要按规矩办事。”
董医生一边给孩子拿药,一边说:“我在入户为贫困户建立健康档案时详细了解过。李开亮住院集中治疗过两次,效果不明显,出院不久又发病了。而唐有庆女儿从来没住院治疗过,我建议先送唐有庆女儿去医治。”
我说:“这样也好,一个一个治。”
老丁说:“那这样,我和李书记去一趟唐有庆家,把治病的事落实好。董医生你联系一下医院,了解一下相关情况,把细节问清楚。我们好作准备。”
董医生开好了药,收了钱,说:“我马上落实。”说完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问清楚了情况:可以接收,但要预交费用,最后结算。
我和老丁来到唐有庆家,我们坐在堂屋内,火塘里的火没有燃,冒着白烟,唐有庆的父亲正在用一个竹筒吹火。吹了七八下,火忽然就燃烧起来。
唐有庆的母亲和唐有庆坐在一条长板凳上。我们问唐有庆,是否愿意送他女儿去医病。
唐有庆神色严重地说:“我姑娘这么年轻,今后的日子还长,肯定要把病治好了才行。”
我说:“治这个病需要到市三医院住院治疗,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但自己得承担一部分。”
唐有庆的父亲在火塘中间架起三角,打了一壶水放在三角上。
唐有庆的母亲流下了眼泪,她说:“我这个孙女,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命这么苦,从小就没娘管,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大的,看着她这样疯疯癫癫的,我心疼哦。”说完,用袖子捂着脸,呜呜地哭。
老丁说:“老大姐,不要伤心,我们不是正帮你们想办法嘛,只要有希望,我们一定争取把她的病治好。”
唐有庆的母亲擦干眼泪,说:“好几年前,我们就想把娃娃送去治病,托人问过,说是要交一万元。我们没有钱,就耽搁下来了。今天感谢你们来帮助我们,唐有庆不同意送去医,我这个老太婆作主送去医。”
唐有庆的母亲站起来,转进房间,一会儿拿出一个蓝布包裹出来,打开包裹,露出一沓钱,她对我们说:“这些年我省吃俭用,抠了又抠,存得这2200块钱,就是要把我孙女的病治好。还有,今年我喂了一头过年猪,准备在过年前杀,现在不杀了,马上卖了,给孙女治病。”
听到这里,我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
从唐有庆家出来,我跟老丁说:“唐有庆确实不容易,咱们搞个众筹,发动一次募捐。”
老丁不以为然,说:“众筹?这能筹集得到钱吗?”
太阳偏西,阳光从大核桃树的光树枝上照下来,一个戴黑布帽子的老大爷,赶着两头黄牛,从村中的小道上走来。我对老丁说:“这是网上的新玩意,很管用的,你别小看,指不准能筹集十万八万的钱!”
老丁想了想说:“唐有庆家是贫困户,咱们还是不要在网上宣传。”
我说:“也是,你的担心有道理。”
我们到刘正明家察看他的情况。刘正明没在家,大门紧闭。路边的大姐拉大嗓门跟我们讲:“还是你们有办法,刘正明倒是像一个人了。”
我停驻脚步问:“刘正明都有啥变化?”
大姐说:“妇联主任卢明秀天天盯他,喊他做活。这两天刘正明跟卢明秀的男人去给人盖房子去了。”
我电话给卢明秀,核实刘正明的情况,卢明秀说:“李书记,你安排我做刘正明的思想工作,我天天都把他盯着,天天给他说要打工挣钱娶媳妇,他熬不过我,跟我男人去给人建房子去了,80元一天,包吃包住,已经干了七八天了。我男人天天盯着,不许他喝酒。”
唐有庆卖了过年猪,筹集了3500元钱。我让黄朝华联系了一辆面包车。我和老丁、董医生陪同唐有庆和她女儿去看病。唐有庆和她女儿没有出过远门,显得非常拘谨。到了市三医院,医生作了诊断,开了住院证,要求先交15000元钱。唐有庆听到要交这么多钱,脸上的希望消失了。我们反复给主治医生求情,让他通融一下,主治医生不肯答应。我从唐有庆手中拿过缴款单,准备给他垫付住院押金。老丁拉着我的手,说:“李书记,这不行,茅草坪村这么多贫困户,我们自己垫付不了那么多,还是要充分应用政策!”
老丁拉着我,来到院长办公室。院长正在跟几个人说事情,老丁不管三七二十一,闯了进去。院长和那几个人都看着我俩。没等他们开口询问,老丁嚷嚷起来:“你们医院是不是人民的医院?”
办公室里的一个人说:“我们不是人民医院,我们是三医院。”
这话把老丁惹急了,他提高声音嚷嚷起来:“你们医院听不听党的话?执不执行党的政策?”
办公室里的另一个人说:“你这个老同志,有话好好讲嘛,吵啥呢?”
老丁转身向这个人走过去:“我来问问情况不允许吗?问都不能问吗?问问有错吗?”
我赶紧拉住老丁,院长让那几个人出门离开,然后和气地问:“你们这是有什么事?”
老丁怒气未消,他说:“我们送个贫困户来住院,省委省政府规定,贫困户住院不准收押金,你们到好,不但不执行上级规定,反而变本加厉,要收15000元押金。”
院长说:“我们医院是精神病医院,治疗周期长,费用高,不收押金,病人跑了,我们找谁要钱去?”
老丁不依不饶地说:“你找谁要钱我不管,我今天只问你执不执行省上的规定!”
院长说:“有这个规定吗?”
老丁抓住了把柄,他激动地说:“好,好,院长,我马上打电话到市脱贫攻坚指挥部去给你问,让指挥长亲自帮助你学习政策。”
院长立马从皮椅子上站起来,按住老丁的手,说:“老同志,别激动,别激动。以前这种情况真没有遇到,稍安勿躁,我马上落实。小王,进来,泡茶。”
一个女护士进来,给我们泡茶。趁女护士的当口,院长转出门去,打了个电话,回头进来后,满脸堆笑地说:“好了,清楚了,严格执行政策,一分钱押金不收。满意了吧,老同志。”
唐有庆女儿顺利办好了住院手续,了确了我的一块心病,我发觉,老丁这个老同志越来越有战斗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