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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攻克扶柳!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了邯郸,也同样飞向了灵寿,更是飞向了四面八方。虽然赵国的取胜有偷袭的嫌疑,这种速度也过于惊世骇俗。何况扶柳之战第三天,赵军又包围了宁葭,威胁深县。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中山王此刻正在和司马喜一起,看着用赵国送来的青铜铸造的大鼎出炉。而司马喜,手持着一副用青铜和金银打造的错金银铜版兆域图,为中山王讲解正在施工中的中山王陵寝。这是中山国工匠在原版兆域图的基础上用金银重新打造的。与其说是一副平面设计图,反而不如说是一个精美的工艺品。司马喜之所以献上这个宝贝,更多的是为了讨好中山王。
就在这个时候,扶柳被攻克的消息传来了。
“扶柳陷落了!”中山王面色大变,将手中的兆域图摔在几案上,站起来看着前来报信的兵卒喝道。
“回禀大王。赵国大军三万,趁着拂晓之际突然攻打我扶柳城。扶柳城守将战死,一万士兵或战死,或被俘。如今,赵军尚未修整,除了留下一部分兵力驻守扶柳之外,主力部队在宁葭呈包围之势,若是援军不至,恐怕深县坚持不了五天。”
“五天!”中山王走下玉阶,一改平日里步履蹒跚的样子,来到那人面前,破口大骂:“赵军不过区区三万人,深县兵力一万两千人,厉石竟然告诉寡人,只能坚持五天!”中山王越说越气愤,“如此不堪,要他何用!”他刚一说完,就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还好他立刻稳住了身形,没有摔倒,但是这一切,没有逃过司马喜的眼睛。厉石是中山的一名宗室将领,曾经也是东征西讨,战功赫赫。连他都没有守住深县的信心,也难怪中山王暴跳如雷了。
那士卒没想到,中山王竟然如此生气,跪在那里,两条腿却不停的打哆嗦,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否则下一秒都可能送命。阴凉的大殿里,他的冷汗顺着脸庞滴落在了面前的地板上。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大王还请息怒。”司马喜等中山王冷静一阵,才出列回应:“赵军此时假道我邦,扶柳、宁葭等地,皆不以为意,大开方便之门,才有扶柳一日被攻克之事。而后赵国动作极快,毫无喘息就兵临深县,换做是谁,都会有些信心不足。大王勿要挂念才是。”
中山王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背对着司马喜等人,冷哼一声:“你先退下吧。”显然是对报信的士卒说的。那士卒赶紧起身,匆匆就往外排,连礼数都忘记了。只留下司马喜在大殿之上。
“寡人生气就是因此,此时此刻,厉石不思竭忠尽智抵抗赵军,却动摇军心,实在该杀。”中山王还是没有回头,却咳嗽了两声。由于是背对着司马喜,司马喜是看不到中山王此刻的样子的。
“即使该杀,也不当是此时。”司马喜劝到,“大敌当前,最忌换将,大王要谨慎啊。何况,乐池、公孙弘等人,此刻就在赵国,以他二人对我中山之了解,若是换做其他将领,恐怕有被劝降之嫌。厉石怎么说也算是宗室,还是要比其他将领好的多。”
“哼!”中山王依然没有转身,恨恨的拍了一下几案,“如此,相邦以为,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其一,当然是要派出大军救援的,但是救援深县、宁葭两城,臣下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大军出发渡河,即使没有赵军骚扰,到达宁葭也已经成为了疲惫之师,而赵军定然做好准备,以逸待劳,胜算无多。莫不如放弃滹沱河以南,肥县、下曲阳等地,屯兵昔阳,若是赵军渡河,正好半渡而击i,再谈收复南部国土之事;另外,顾城也必须有大军驻扎,确保了顾城和昔阳不失,和灵寿互为犄角,当能守住滹沱河北岸国土。”
昔阳,位于灵寿东南,滹沱河北岸,是滹沱河在中山境内最后一个大城,也是中山滹沱河防线中最重要的一环,一直以来都是中山重点经营的城池,比之石邑也毫不逊色。
顾城位于灵寿东北,昔阳北部,夷水西岸。司马喜之所以提议在此驻兵,关键在于此地是原来中山国和燕国的边界,凭借天险和燕国对峙。司马喜新取得的燕国等地,也是通过此城相连接,而沿着夷水北溯,分布着中人城、左人城直至鸿上塞。自从鸿上塞被赵军占领之后,左人、中人两城俨然成为了前线,但是其作用,都不如顾城重要,这也是中山重点经营的城池。
三座城池相距不过半日,一城有警,其他两城可以驰援,这就是司马喜的目的。
“其二,就是向其他诸侯求援。”
“比如?”
“秦国,还有...”司马喜偷偷看了一眼中山王,继续说道,“魏国。”
中山王没有转身,司马喜却觉得,似乎他的肩膀微微一动,“出使秦国之人,当派谁合适?”
不出所料。司马喜心里说道,他顿了顿,“张登当不负所托。”
过了好久,中山王才应允。
“至于这带兵之事,臣下愿意亲自前往顾城或者昔阳。某愿意立下军令状,如若不能破敌,当无颜回灵寿!”
又是久久的停顿。中山王今日似乎有些反常,停顿了很多次,司马喜猜度到,而且这么久,中山王始终没有转身,一直在背对着司马喜。
“相邦刚刚东征而归,车马劳顿,立此大功,应当奖赏。寡人怎么会再次劳烦相邦呢?”中山王终于转过身来,司马喜抬起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
中山王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撑住几案,“何况此事甚是严重,寡人还需要相邦待在身边,出谋划策,若是身处险地,当是寡人之过了。”说着,他沉吟一阵,“顾城那边,就让钟离都去吧;昔阳那里,吾丘鸩可以。相邦就在灵寿城中,坐镇指挥吧。”
“是。”司马喜应道。
看着司马喜离开的背影,中山王再也忍不住,掏出身后的生绡,放在嘴边,一口鲜血吐在了上面,如同绽放的花朵,鲜艳夺目。他擦了擦嘴角,看着眼前白色的生绡,已经被鲜血染红。自从大病之后,他一直觉得身体还可以,应该能够多享受一些岁月,不过,就在刚才,那一顿火气让他觉得热血翻涌,眼前一黑,只能慢慢的踱到几案旁,背对着他们。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如果能看到他的脸色,定然苍白的让人害怕。他偷偷的擦拭自己的汗珠,尽量不让其他人看到。在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次病倒,对于中山来说,将是覆顶之灾,所以他必须忍住。
驱逐乐池,让司马喜上位,是平衡两者的关系,为太子的继位做好铺垫。乐池等人注定不是太子的帮手,只会成为太子亲政的绊脚石。司马喜才是太子最得力的助臂,只不过野心太大,和他的父亲相比,少了那些忠心,多了一点狡猾。司马赒自己都说,司马喜是狼。他自以为,可以驾驭这匹狼,只要给他点时间,但是现在,似乎来不及了。
“无论如何,这一关都必须先挺过去。唉,悔不该让乐池离开灵寿啊!”
司马喜将手中的竹简放在几案上,看着满院景色。自从他再次重回政坛之后,他就再次修葺了这个院子,他要求工匠雕刻了栩栩如生的荷花,涂上鲜艳的颜色,还有一座假山,上面栽植的植物,几乎尚未凋零,就会被换掉。很多人觉得他这样不可理喻,恐怕只有他知道,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院子的美丽,而是不想看到冬天凋敝凄惨的景色,从而想起那段落魄的日子。
他手中把玩着一件带钩,通体银质,装饰着绿松石,形状曲折,雕刻着螭纹。几案的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几行篆字:唯十四年,中山王错命相邦周,择燕吉金,铸为彝壶,节于禋櫅,可法可尚...遂定君臣之位,上下之体,休有成功,创辟封疆,天子不忘其有勋,使其老策赏仲父,诸侯皆贺。...唯德附民,唯义可长,子之子,孙之孙,其永保用无疆。正是中山王准备铭刻于方壶上的铭文。通篇溢美之词,对于司马喜更是褒奖有加。中山王之所以让他带回来,说是审视,字里行间,司马喜却看出了些许隐语。
“仲父啊。”他冷冷的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激动,“这么大的评语,真是让某受之有愧啊。”带钩在他手间婆娑,“这样的称赞,是为了防止我通赵?还是真的在感谢我呢?”他喃喃自语道,“或者兼而有之?有意思。可惜啊,如果你早些如此,想必我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吧。中山国已经存在三百多年了,也该换换主人了。”司马喜说道,“既然已经疑心于我,也就不要怪我绝情了。”他说着,眼神中露出些许怨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