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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不由得大惊失色,目光立即望向温衍。温衍淡淡一笑,也不言语,抬起清水紫砂杯,浅浅地品着碧螺春。
云舞急急地道:“公主,快些回去吧,新驸马爷在等着你呢。”
我瞥了云舞一眼,让她稍安勿躁。云舞张张嘴欲要说些什么,我眉头一蹙,她马上闭嘴了。
我是万万不会相信一颗种子能种出个人来,即便此时公主府里头有千千万万个驸马在等着我,我也不会立马回去。
种子是温衍给的,种驸马也是他说的,所有怪事都是在温衍出现后才发生的。如今当务之急,我要弄清楚温衍究竟在弄什么把戏。
戏台上演得轰轰烈烈,听得我心烦,我叫来了戏班头子让他把这出戏给停了。畅戏园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我瞅着温衍,眯眼问道:“国师欠我一个解释。”
温衍淡道:“如今信或不信都无妨,公主终有一日会信的。”
外头又打了个响雷,我心想此刻估摸不能从温衍嘴里挖出什么了,遂道:“国师的话真是玄乎。一个月前国师因替陛下算了一命而获得陛下的青睐,不知国师是否也能替我算上一回?”
温衍抬眼看了看我,眉眼间依旧是温润的神色。
“公主想算什么?”
我道:“算姻缘。”
温衍静静地看着我,不知为何,我忽觉浑身有些不自在,他那张脸对于我而言始终有一种致命的困扰力。我别过了目光,落在虚空之上。
温衍道:“天赐良缘,佳偶天成。”
我冷笑道:“想来国师也有所知一个月前我刚刚与前驸马和离了,国师既是说天赐良缘,那我与前驸马之间莫非是天赐孽缘?且若是国师上回所说的话是真的,那如今三个月未到,新驸马却是种了出来,国师又要如何解释?”
温衍仍然静静地看着我,无论我的言语间有多么的嘲讽,他依旧温润如初,只是轻启薄唇,淡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嘴皮一抖,“这话似乎是你们算命的最爱说的话了。”
温衍道:“公主所言甚是。”
我与温衍吵不起来,他这人就像是山间的溪水,清冷温润,无论我怎么添油加醋他也烧不起来。我算是放弃了,“罢了罢了,云舞,我们回府罢。”
云舞一喜,扶住我的手,连道:“公主,新驸马爷长得可俊了。”
我又是嘴皮一抖。
见过惊为天人的温衍后,估摸这世间再也无男子能俊得让我难以离开目光了。回府的路上,云舞就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言语间全是对种子驸马的赞美之词。
“诶,公主,你没亲眼见到真真是太可惜了。话说当时一道闪电劈下,正好就劈中了新驸马爷所躺的那块地,我担心新驸马爷在地下被劈坏了,便顶着闪电雷鸣想去把新驸马爷挖出来瞧一瞧,不料我人还未靠近,又是好几个轰雷炸响,我当时定了定身子,又是一道闪电劈下,轰隆轰隆的,然后新驸马爷就从地底下蹦出来了。当时新驸马爷浑身都是泥土,即便满身尘埃,可新驸马爷真真是应了那句诗词,出淤泥而不染!那眉目,那神情,简直就是为了当公主的驸马而种出来的!”
我很是好心地提醒云舞,“满身泥土满身尘埃,这是出淤泥而大染……”
云舞急急地道:“不是的,新驸马爷一桶水浇下,什么泥土尘埃都是浮云。”
活生生的一个人从地下蹦出来,我不信。种子能种个人出来,我更是不信。只不过这日子无聊得很,本公主与国师玩玩也未尝不可。
从地底里长出来的新驸马,有趣有趣真是有趣,我倒是要好好见识见识。
兴许我那新驸马是地底里长出来的缘故,是以我们夫妻二人相见时,方式也较为特别。我一下轿子,还来不及看清我那公主府的牌匾,已是有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我一闪,那道黑影跌倒在我的脚下。
云舞扑了过去,两眼泪汪汪,“驸马爷!”
我一愣,拔刀的侍卫们也是一愣,那道黑影从地上爬了起来,顺着我的裙裾一路摸了上来,最后双手停在我的腰间上。我瞅着他,他睁着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娘子。”
我一抖,新驸马抱紧了我,“娘子,快要下雨了,小心着凉了,我们进屋去吧。”
我再抖,云舞道:“你们在做什么?还不把刀放下,这是我们的新驸马爷!”
我三抖,新驸马拉了我进屋。
我在软椅上坐着,新驸马甚是殷勤地给我倒了杯热茶,而后在我左侧坐下,与我靠得极近。我边喝热茶边打量着他。这新驸马倒是长得俊,唇红齿白的,眼睛也是我见过这么多男子里最为澄澈的一双。
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直接,新驸马的耳根子红了下。
他小声地道:“娘子为何一直在看我?”
我搁下茶杯,瞅着他,问道:“你当真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新驸马一脸迷惑,“娘子的话,我听不明白。”
啧啧,看来这新驸马装傻的本事一流。不过我也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我眯眯眼,道:“你……”话还未说完,新驸马忽然握住了我的手,他颇是诚恳地看着我道:“娘子,我姓柳,单名一个豫字,表字瑾明。”
我微怔,这个自称柳豫的新驸马又道:“娘子,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云舞继续两眼泪汪汪,“公主,你瞧瞧,种出来的驸马就是不一样。”
我抽出我的手,拿出手帕抹了抹,“柳……豫是吧?温衍没有告诉你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么?你可知道上一回碰我手的人下场如何?云舞,你来给这位种子驸马说说。”
云舞道:“公主,京城里的男人见到你都怕得屁滚尿流的,哪有人敢碰你的手?”
这丫环真真是不配我,见到种子驸马的美色就把我们主仆二人间的默契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也罢,本公主是个有气度的人,不和她计较。
柳豫眼巴巴地看着我的手,他忽然道:“娘子放心,以后谁敢碰你的手,我立马将他跺了!”
这种子驸马果真会装蒜,我凉凉地道:“柳豫,你和温衍是什么关系?”
柳豫一脸困惑,“温衍是谁?”
我想了想,答道:“唔,把你塞进种子里的男人。”
“不认识。”柳豫一脸诚恳地看着我,“娘子,你不要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所有粗活我都能干的,我还可以暖床,春宫七十二式,娘子喜欢哪一式,我都可以奉陪。”
g,温衍给我的那颗种子真是不纯洁。
我笑眯眯地道:“龙阳七十二式,你奉陪不?”
柳豫的脸色一变,但瞬间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他信誓旦旦地道:“原来娘子有此种难言之隐,不过娘子莫要担心,只要是娘子,不管男女我都可以奉陪,定会让娘子高高兴兴欲|仙|欲|死的。”
眼见周围的下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我让人去把吴嵩叫了过来。
吴嵩进来的时候,我依旧在笑眯眯地看着柳豫。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我慢条斯理地用了口茶,“把这个姓柳名豫的男人给本公主扔出府去。”柳豫是长得不错,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我偏不能如了温衍的意思。
我把柳豫扔出去,接下来我倒要看看温衍会做些什么。
吴嵩立马应了一声“是”。
云舞大惊失色地道:“公主,他可是……”
我瞥了她一眼,淡道:“没有可是,云舞,前段日子你也胡闹够了。公主府怎么可能会收留身份不明的人?”
云舞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柳豫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娘子,我没有身份不明。我姓柳,单名一个豫字,表字……”
我打断他的话,“哦?你籍贯是哪儿?家人又何在?”
柳豫慌了,“娘子,我……我……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姓柳,单名……”
我摆摆手,“吴嵩,还不去办事?”
一刻钟后,我的屋子清静了下来。云舞默默地站在我身后,看起来像是在和我闹别扭。在我用了两块糕点后,云舞忽然跪在我面前,她道:“公主,我有话要说。”
“说罢。”
“驸马爷真的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我是亲眼见到的。国师大人定是有些凡人没有的本事,不然用人素来谨慎的陛下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让一介布衣当了国师?国师大人给公主的种子一定不简单,不知公主有没有注意到,新驸马爷的眼珠子是褐色,和种子的颜色是一模一样的。而且我见到新驸马爷的第一眼,新驸马爷开口就问我,公主您在哪里?而且新驸马爷还知晓很多公主的习惯爱好,甚至很多连伺候了公主三年的我也不曾注意的。”
我挑眉,“哦?说来听听。”
云舞道:“新驸马爷说公主凡事都爱闷在心里,不高兴的时候会在床榻上从床头滚到床尾……”
我心里一惊,这个秘密的确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才晓得的,别说云舞就连我的知己绾绾也不知晓,柳豫怎么可能会知道?
云舞又道:“公主,我是真的相信柳公子是上天赐给公主的驸马,是为了补偿公主以前在晏尚书那里所受的苦。公主,你瞧瞧,外面都下滂沱大雨了,你让吴总管把驸马爷扔在外面,驸马爷定会生病的。”
“公主,驸马爷在外头铁定不肯走的。到时候说里定又不知会把公主说成什么样了……”
“公主,我们公主府外头都不知道潜伏了多少说书先生……”
此时,忽有下人匆匆地跑了进来,行礼过后,下人方道:“禀告公主,有人让小的把这个包袱交给您。”
我身后的丫环接了过来,把包袱松了开来。
我一望,顿时傻了眼。
竟然是那套清水紫砂!
我非常艰难地把目光从这套珍贵的茶具上移开,小心翼翼地把茶具旁边的画卷展了开来……这一望,我又再次傻了眼。
我忽然想起温衍前不久和我说的话:“公主之所求,终有一日能修得正果。”
这温衍委实厉害,我想要清水紫砂,他给我送来了,我想要他的画像,他也给我送来了,且还是一幅将他的神韵都画了出来的画。
我连忙问道:“是谁把这个包袱交给你的?”
下人答道:“回公主,是一个穿着蓝衣的男子。”
我问:“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下人道:“回公主,没有。”
我瞅了眼案上的清水紫砂,对云舞道:“你去把柳豫带回来吧,随便找个空的院落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