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李思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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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随便坐啊。”

    逼仄的茶室中,谢翡很有老板架势地招呼着。

    他挑了个单人座,湘妃和阿福并排坐在另一边,中间夹着银粟。

    被委以重任的银粟目光灼灼地盯着谢老板,一只爪子踩在ipad上,严阵以待。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伴随着爪子敲击屏幕的声音,谢翡开始了入职以来的第一次晨会,他清了清嗓子说:“刚才阿福哥带我转了转客栈,我注意到很多问题。”

    湘妃和阿福正襟危坐,原本的新奇感被这一句开场白光速消灭,只余恐慌。

    “首先,客栈需要修缮的地方不少,比如昨天被砸破的篱笆墙,还有漏风漏雨的屋顶及墙壁,我甚至在庭院里发现了一个狗洞;其次,客栈陈设过于简陋,家具也很老旧,需要添补或者更换;最后一点,客栈的卫生状况堪忧,以我第一天住的房间举例,不但墙面有擦痕和鞋印,电视顶还积了层灰……哦对了,我居然在枕头上拾到一根头发。”

    谢翡一一指出问题,就见员工们都快抖成筛子了,只好给颗甜枣:“不过客栈绿化还是很好的,辛苦大家了。”

    阿福和湘妃立刻点头如捣蒜,又听谢翡分析:“但是想吸引客人只靠绿化是不行的,所以这些问题都需要整改。”

    “那要花好多钱吧?”湘妃抠着指甲,心虚地说:“我们账上的资金比较有限。”

    谢翡对此并不意外,任谁都能看出客栈经营不善,但他对自己的业务能力很有信心,只需几万块就足以让客栈改头换面,于是镇定地问:“有多少?”

    湘妃讪笑的同时偷偷踩了阿福一脚,后者眼神躲闪,颤悠悠比了个“八”。

    “八万?”

    阿福惭愧低头。

    谢翡拧眉:“八千是有点儿少……”

    阿福不敢再隐瞒,声如蚊蝇:“八、八百。”

    “……”

    最怕是突然的安静。

    湘妃和阿福手拉手,心连心,互相从对方身上汲取勇气,良久,他们终于等来谢老板下一句话:“我记得面试时,你们承诺月薪八千、六险一金,都是在骗我?”

    几乎是一秒之间,谢翡就看见湘妃脸上的红润消失殆尽,苍白中透着惨绿,整个人哆嗦得宛如暴风雨中的残叶。

    问题很严重嘛……

    不就是想诓他打白工吗?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谢翡指尖点着下巴,回想起湘妃最开始的撩拨,难道是想让他入赘客栈,从今往后心甘情愿为爱打白工?

    眼瞅着湘妃怕得都快喘不上气了,谢翡决定糊涂一点,不管对方曾经抱有什么念头,现在反正由他做主了。

    “后院挨着那座山有人管吗?”

    谢翡突然转换话题,倒是让两位员工都愣了愣,湘妃见他噙着笑,渐渐回过味新老板是准备放她一马。

    湘妃又惊又喜,差点儿抱头痛哭,她深深吸气,调整好呼吸后说:“那座山是村子里集体所有的,没人管。”

    “那山上有竹子吗?”

    “有是有……”湘妃不解:“您问这个做什么?”

    “要是有竹子,我们至少能先把篱笆修了,也可以做些家具。”谢翡说话时眼睛亮得仿佛藏着星星,以至湘妃有刹那失神,怔怔听着他含蓄地自夸:“我活计还不错。”

    “老板,我待会儿就上山砍竹子!”阿福察觉到湘妃心不在焉,立刻抓住机会挣表现,“我力气很大。”

    “也行……”谢翡原本也想上山,突然反应过来阿福不是人类,顿时激动了,“你们会法术吗?那种一挥袖竹子倒一地的法术?”

    “会是会。”阿福老实交代:“可施展法术需要足够的灵气,我们只是低等小妖,目前还不行。”

    谢翡颇为遗憾,转而问:“客栈有修理工具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轻轻叹气:“一会儿我去镇上逛逛。”

    虽然只有八百块,但买工具应该够了。

    湘妃忙表示要作陪,谢翡摆摆手:“不用,我就随便转转,湘姐有时间搞下卫生吧。”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10 点,便说:“那今天就先到这里,有空我会理一份客栈整改计划表,按照项目分配工作,今后你们的表现都会纳入绩效考核,散会!”

    话音一落,谢翡就听见银粟“咕咕”地叫起来,于是笑问:“会议纪要做好了?”

    银粟是只雪^,但却是只能做表情的雪^,它严肃地点点头,拿爪子推了推ipad。

    谢翡满心好奇地走过去,一眼就看见word页面上的最后一行字――今后你们的表现都会na入鸡笑烤he。

    “……”

    行吧,至少还懂拼音不是?下次给换个能自动修正的输入法吧。

    茶室里的人相继散去,与此同时,大荒客栈里唯一的住客也驱车抵达了位于南山市的m娱乐公司。

    郁离从停车场乘直梯上了顶楼,等在电梯厅的经纪人立刻迎上来“辛苦了,我本来还想明天开机你可以直接去影视基地,哪知道张总突然要找你。”

    郁离摘下帽子,随手扔给经纪人,“什么事?电话里支支吾吾的。”

    经纪人压低了嗓子:“公司签了个新人,说是某个股东的儿子,已经定了要去《王朝》剧组演男三。你不正好是男主吗,估计张总想让你多提携他。”

    郁离脸一沉,“就这破事?”

    经纪人僵了僵,虽然和郁离合作了四年有余,他还是很怕对方生气,忙陪着笑:“毕竟是新上任的老总,还是给个面子吧。”

    郁离冷冷一笑,转身摁下电梯键。

    眼看电梯缓缓上升,经纪人急得不行,好说歹说也换不来郁离一个眼神。

    就在他无可奈何之际,电梯已到了顶层,只听“叮”的一声,门开了。

    门后站着俩人,一个是艺人部总监,另一个少年个子不高,生得倒是眉清目秀。

    四人对上了视线,那少年在短暂的怔愣后一下子跨出电梯,冲郁离深深弯下腰:“郁离哥!”

    “谁是你哥?”即使面对领导,郁离也并不掩饰自己的厌烦,可他忽地一顿,语气稍有缓和:“你叫什么?”

    少年被呛了句后本来挺尴尬,哪儿想到郁离的态度说变就变,以至他紧张又不知所措,连声音都变了调:“我、我叫谢尧。”

    “……泻什么?”郁离怀疑自己的耳朵。

    “谢尧。”少年只当他没听清,赶紧解释:“尧舜禹的尧。”

    这回读音倒是念准了,可郁离却又一次变了脸,甚至比先前的脸色还要难看。

    在场的人都懵了,少年攥着裤边缝,惶惶不安地望向隔壁总监。后者接收到了他的求救信号,但郁离是公司最大的摇钱树,他可不敢指手画脚,只能硬着头皮圆场:“是这样,谢尧刚签到我们公司,将来就是你的师弟了,他也会参演王――”

    总监说不下去了,因为郁离已经越过他们,径直走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合上的刹那,郁离的经纪人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一个飞身跳了进去。

    于是,电梯厅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谢尧的表情难堪又失落,总监安抚地拍拍他,“没事,郁离就是这个性子,你只要多顺着他、哄着他,他总会照顾你的。”

    谢尧勉强笑了笑,“我就是怕郁离哥不肯理我。”

    “怎么会呢?伸手不打笑脸人,郁离虽然脾气大,但也不是外界传得那么不近人情。”总监对这位后台很硬的少年颇有几分真心,细细为他分析,“你看他那个经纪人,没什么人脉和资源,就因为在最早的时候跟了郁离,现在不也喜提海景房?归根到底,还不是郁离看重那份相识于微末的情谊?他这个人,其实挺容易心软的。”

    谢尧经过这么一通安慰,心里好受了些。他想到自己的特殊之处,不免多了几分自信,笑容也逐渐放松。

    而两人谈论的人,此刻也正谈论着他们。

    停车场内,经纪人还试图挣扎。

    他虽然不敢再提去见张总的事,但也怕郁离得罪谢尧背后的势力,于是变着花样游说:“我看那个新人的面相应该挺有观众缘的?”

    郁离从他手中拿回帽子,扣在头上,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经纪人毫不退缩,坚持不懈地组织语言:“别看他还是新人,但网络人气挺高的,我听说他前阵子中了电商节的锦鲤大奖,光搞开奖直播就涨了一百多万粉。就现在还有人天天去他微博下许愿打卡,那条博都几十万转了。”

    “那又怎样?”郁离终于施舍了一点儿反应,随即“嘭”地关上车门。他戴上墨镜,遮住了眼中的讥诮,“不过就是条鱼。”

    一个多小时后,郁离的越野车驶入夕宁村。

    村子里有大片田埂,汽车出入不便,但近些年村民们的生活水平日渐提高,不少人都买了车,因此,村委会在好几个相对宽敞的地方建了公共车库。

    只是从车库到客栈还有一段距离,郁离停好车后又走了七八分钟,才来到客栈正门。

    隔着大半人高的篱笆,他听见了某款沙盒游戏的配乐。郁离本来就心气不顺,推开门后发现阿福正蹲在地上专注摸鱼,于是一脚踹向对方屁/股!

    阿福“噗通”跪地,捂着屁/股惊怒回头,等看清凶手,只能将怒气憋回肚子里,“老大。”

    “他人呢?”

    “谁?”

    “你老板。”

    “老板去镇上了,刚走。”

    郁离皱了皱眉,四下环视一周,“银粟跑哪儿去了?”

    “银粟?!”

    巷道里,谢翡和车斗上的雪^互瞪着,天知道当他发现被一只猫头鹰跟踪时,心情有多么复杂。

    他双眼微眯,怀疑地问:“难道是郁离让你监视我的?”

    银粟歪了歪脑袋,假装听不懂。

    谢翡:“……”

    可以可以,显摆时键盘打字,心虚时拒绝沟通,还有比它更机智的雪^吗?

    谢翡拍拍银粟的脑袋,转身继续蹬他的小三轮――那是客栈唯一的交通工具,体型“娇小”,最适合走街串巷。

    他骑过小村,骑过马路,终于来到了邵阳镇。

    绍阳镇是一座古镇,镇上有不少几百年的老建筑,被列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如今依托影视基地的发展,镇子也越来越繁华。

    谢翡踩着小三轮穿行于巷道中,路面铺着凹凸不平的碎石板,骑车时颠得厉害,银粟的毛都抖落了几根。不过谢翡倒没觉得难受,他欣赏着沿路的繁花翠芸、粉墙碧瓦,迎着微风和阳光,心情很好地哼起了歌。

    突然,谢翡一个猛刹,差点儿将身后的银粟甩飞。

    视野前方,五六个混混堵住了巷口,领头的男人很眼熟,正是昨天来客栈逼迁,结果惨遭湘妃殴打又落荒而逃的光头。

    和昨天日天日地的出场相比,今天的光头男憔悴了许多。他额上缠着一圈白纱布,脸上还贴了狗皮膏药,狞笑着走向谢翡:“巧哈?还以为你娃吓破了胆,结果电线杆上插鸡毛――胆子挺大嘛,敢来老子们的地盘晃!”

    “专门堵我啊?”谢翡随意搭着车把,漫不经心地问:“不怕我报警?”

    “报警?哈哈哈!”光头男并一干喽浮夸大笑:“在绍阳镇,老子们的事有条子敢管咩?”

    “大哥你也太嚣张了,倒是让我想到一个成语。”谢翡露齿一笑,笑容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张扬:“无、发、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