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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略微侧过脸来,“你想要继续顺从沉木的旨意,又想让我们活下来,这根本是一个笑话。”
“已经两百年了……那位,那位回来了吗?”
“你以为刚刚的骚动是因为什么而起?”
“祁木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
听到了这个回答,抓住栏杆的手微微一颤。
少女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这一丝细微的动摇。
她笑了笑,又往回走了两步,重新站到了血色眼眸的身边。
“千寒,你还是跟着我走吧。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你在渴望自由,在期待新世界的到来……你与我们,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少女伸出了左手,挥出一道光,将牢笼上的禁制解了开来。
“没有什么不同吗?”血色眼眸的身影晃了晃,再次现身,已然站在了监狱的走廊里。
坚守的东西,在现在似乎已经不值钱了。
但,不值钱的,或许还不止是那样东西,还有很多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
世界在改变。
世界在逆转。
就连神也……
“禾穗,你我都是他的子民,本质上来说,你,我,乃至那位大人,我们都是一样的。”
“沉木为了让自己的灵魂更加纯粹,进行了无数次的灵魂洗涤,你我,包括祁木,都是他灵魂内的渣滓,如今他想要让我们回到他的躯壳里,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接纳祁木。”
禾穗回忆着以往的种种,表情变得凝重。
“千寒,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明明我们都是从他的灵魂内剥离出来的,但,我们与他却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他是真正的神,而我们只是他用泥捏的壳子。”千寒呼了口气,吐出了白色的寒霜,“纵使是继承了他的部分能力,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出身。”
“不。”禾穗摇了摇头,握着灯笼的手渐渐攥紧,“你觉得沉木是怎么样看待我们的呢?”
“为什么要讨论一个无情无欲的神会如何看待我们?他对我们是没有感情的。”
“真的?”
“……你明明很清楚。”
“那么,为什么万界内在流传着这样的故事,沉木在溺爱一个假神,纵容祁木?”
“祁木与我们又是不一样的。”千寒的回答很快,“根本意义上来说,真正的假神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祁木大人。至于我们,我们……我们连神也称不上。”
禾穗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直视着他:“千寒,你刚刚才说过,我们都是他的子民,我们都是一样的。”
千寒的表情微变,似乎是有些难堪。
他已经被关押在这儿很久了,已经有些思维混乱。
沉木最近一次来看他,也已经在一百多年前。
除了沉木以外,也只有禾穗时常来看望他。
“你的身体形态,与我上一次见到时又有很大的不同了。”禾穗仔细地打量着千寒的样貌,“这会儿,你更加接近沉木了。”
“你的眼睛,也变成了与他差不多的样子。”
“这是无法避免的,说明他的力量在以更快的速度回收。走吧,千寒,听我这一句真切的劝告,留在此处,于你无任何的意义,在沉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我希望……”
“禾穗,你也想背叛我吗?”
沉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牢笼内。
禾穗的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大步,嘴唇咬得死死。
怎么会?
沉木……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沉木的脸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准确地来说,他的长相现在越来越靠近迟玉了,禾穗只看了他一眼便明白,沉木已经从祁木身上获得了一些东西。
“可恶……!”
禾穗已经掏出了武器,却连握刀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她是使用剑术的高手,明明有着极好的预判能力,却连沉木的接近都无法预知,与那个人搏斗,她的胜算会高过一成吗?
“就连你也要背叛我?”
沉木面无表情,带着死灰一般的绝望,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没有预料过今日的场景,但真到了要亲自面对的时候,他还是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
他是神,但却不是万能的。
“我遵循上古神的遗愿,自愿将七情六欲剥离,丢弃。上古神只告诉我,这样做能够保证我成为一个公平的神,能够让我受到所有子民的爱戴,却没有告诉我……那些由我创造的神,最终会背叛我。”
沉木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禾穗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他的羽毛化作了一柄漆黑的剑,刺向了禾穗的胸口,将她的灵魂刺穿。
“我是一个孤独而且愚蠢的神明,难怪他们会对我进行责难,也难怪……神栖木会被雷劫,会落入玄海。”
沉木的羽翼变得更黑了。
金色的流光包裹着他的身躯,却无法将羽翼也一并包裹住,他的眼神阴冷而可怖,像是地狱深处的恶鬼。
在禾穗倒下的那一刻,千寒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件事情:神,也是会堕落的。
“逃吧,请你尽量地逃走吧。”沉木用低沉的嗓音如此说道。
他的手中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他的眼睛盯着那个满身是血的、瘦小的身影,像是盯住了猎物的蛇,“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心都无法随你而去,请你也感受一下我身不由己的孤独和痛苦吧。”
千寒捂着胸口心脏的位置,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手心下微弱的跳动告诉他心脏还在,那是禾穗的心。
沉木在与她接触的短短几秒钟时间里,将她的心脏挖了出来。
这颗心脏与人类的截然不同,它要比人类的心脏更小巧,也更通透,流光溢彩,像是一件用红水晶雕琢的宝石。
多么精巧的一件艺术品!
玲珑剔透,蕴含着天地山川的灵气,还带着主人的生机。
沉木的目光冷了下来:为什么这样的一件艺术品,它的主人却不懂得珍惜?当日他将这个东西藏在她的躯壳里,难不成是为了见证今天的光景?
这么想着,他竟然有了一丝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