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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后的第二天，秦墨没有回府。
一封书信，快马加鞭，送到隶属柔福帝姬的情报部门中，来自距汴京城六百余里的青州城。
青州城变天了，明里暗中支持唐同尘的官员，几乎一夜之间全部死干净。上到州府，下至郡县，皆身首异处。
令人费解的是，官员死了，他们的家眷却毫发无损，就连负责安保的侍卫也没有任何伤亡。
消息陆陆续续传到汴京，基本上有权势的家族都晓得了。
针对性太强，让人不得不怀疑是那位殿下动的手。
这下有些人开始慌了，心腹们在汴京城的街巷跑得飞起，隔三差五就能遇到个什么侯府的管事，要是看起来行迹匆匆，胸口里肯定藏着自家家主的密信。
经过工匠们连夜努力，新的柔福帝姬府已经建好了，被所有人盯着的唐幼仪却没什么动作。
独自坐在院子里，面前的茶杯冒着水汽。
秋天到了，大部分春天生的虫儿，更加放肆地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因为它们知晓自己的生命即将到达终点。
反倒是年年新绿的树木，叶子凋黄，光秃秃的枝干收敛活力，孕育着下个春天迸发的新生。
唐幼仪派人问了几次，得到的都是一个结果。
“驸马的卧房是空的，人不见去处。”
于是唐幼仪几乎可以断定，王世子派系的官员，就是秦墨杀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作为相府庶子，他明明更清楚杀鸡取卵乃是权术大忌，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事呢？
唐幼仪看不明白，心里想着等秦墨回来，非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才行，得让他知道在这座府邸中，到底该听谁的。
就这样等啊等啊，天色暗了下去，秦墨依然没有回来。
唐幼仪困了，也累了，便赌气似的回到寝宫，心里暗暗发誓，就算秦墨跪在地上求她，她也不会原谅他。
月儿弯弯，透过窗扉照在床榻，唐幼仪翻来覆去没睡着，便坐起来，托腮望向深蓝的天空。
星辰点缀着深蓝的夜空，促织的鸣叫凭地让人烦躁。
“你是不准备回来了吗？”
声音很轻，语气里带着埋怨。
可惜最该听见的人，没在此地。
他现在在干什么？
杀人吗？
恩，明明是个读书人，居然能狠下心肠去杀人，难道是修为突飞猛进后，心性也变得狠辣起来？
也不是没可能，仔细想想，他以前确实挺惨的，家里人都不待见他，受气了除了写写诗，委屈全憋在心里，十来年啊，换谁都会憋出心病吧。
“杀吧杀吧，等你杀开心了就好，要是不够，就派你去当个将军，杀的敌人越多，你的官职就越高，等你凯旋归来的时候啊。。。”
唐幼仪的俏脸忽然红起来，暗暗啐了一口，像念紧箍咒似的叨叨。
“我没那么喜欢他，我没那么喜欢他。。。”
念久了，唐幼仪的声音也小了。
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他的面庞。
从相识到相知，十年了，这十年里她始终没有把目光放在秦墨身上。
愧疚之际，也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弥补他。
忘记文诺，忘记陆昭，前半生欠他的，就用一生一世的注目来回报他吧。
生死不离。
一阵困意袭来，唐幼仪慵懒地回到床上，闭上眼，最后想着的身影，是秦墨身披戎胄，跨骑白马，手握红缨，越过三山四海，来到她的身前，眉眼中尽是柔情。
那番场景，恐怕没哪个女孩能抵挡住他的魅力吧？
夜深了，夜静了，少女进入梦乡。
......
“噗呲。”
长刀已经卷刃，砍下头颅的时候会感觉到微微的阻顿，约莫该换把刀了。
看了眼袖子上沾着的血点，在心里默默地加个数。
这是他杀的第四十三个人，与前面的人一样，都是一刀毙命。
刀是他入青州府时在熟睡的官兵身上顺的，用起来不怎么趁手，不过能杀人。
从青州到徐州，他只用了一天一夜。
没放过一个王世子派系的官员，无论官声多好，还是罪大恶极，只要会威胁到唐幼仪称帝的人，他全都一股脑杀了。
当然他也没多杀，留下官员的家眷，让唐幼仪去安抚、笼络人心。
悄悄地离开府邸，踏着月光，走向下一户。
虫子不停地叫，没有察觉到少年身上的杀意。
也对，他本不想杀人，这种方式有违他十来年所读的圣贤书。
可也没办法，他能活的日子所剩无几，只好用雷霆万钧的手段去震慑会威胁到唐幼仪的人。
这是他留给唐幼仪的礼物。
真好，不过千万别让文诺知道，否则就算是自己死了，他也敢在坟头骂自己几天几夜。
好不容易死了，能清静清静，可别让文诺给坏了情趣。
不过就算他骂了，秦墨也高兴。
能让文诺骂几天几夜，被写在史书上多有面子啊。
走着走着，来到下个目的地。
府邸灯火通明，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侍卫。
“戒备森严啊！”
秦墨感叹了一句，然后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走进去，没有人侧目。
侍卫们依旧专注地观察府邸周围的风吹草动，却不知正主早就进去了。
这是被世界意志选中的一个好处，能无限放大或是缩小自身的存在感。
具体有什么用秦墨没去研究，反正用来暗杀倒是挺方便的。
“听浮沉往事，静看春华而未等秋实，饮马南山下，且赴东流水。”
脚步很轻，轻的没有声音。
长刀上沾满血迹，在月色下映得发黑。
少年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调子古怪，却并不难听。
就这样走着，走着，一步步，从前庭走到后院，轻而易举地找到那位陈姓的官员。
他战战巍巍地端着茶杯，眼睛不安地在黑夜中四处搜寻，可夜色下空无一人。
不知陈姓官员过于害怕，还是死亡的本能，他忽然站起来，两股战战的模样，像极了待宰的羔羊。
“匆匆行过，沿路彷徨。”
刀起，无风无息。
“风景尤美，不敌冬眠。”
刀落，血花四溅。
恩，又死了一个，掏出小本子在上面划去陈姓官员的名字。
陈知谨。
倒是取了个好名字，可惜没落个好下场。
谁让你支持王世子呢，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官不好吗？
没事，要是你有什么怨气，过些日子来找我，到时候我好好地请你喝酒，给你赔个不是。
也不知地府里有没有酒。
哎，毕竟我秦某人也不是什么恶魔，杀了你的人，至少也要照顾好你的鬼魂嘛。
再说了，也不止是你一个勒，一路上都是原来的好战友，没算亏待你吧？
一边合上本子，少年慢悠悠地走出去。
嚯，好大一轮月亮。
不是月黑风高，亦是杀人夜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