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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黄梅只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她什么也不想去想,也不能去想,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一想,就会让自己的宝宝也感觉到自己的疼痛,她惟一想的,只是想要把宝宝生下来,好和他相依为命。
孩子终于被福建游医抱到她身边。
黄梅接过来,嘴里说了句“谢谢你。”
福建人摇摇头,走开了,都是人生父母养的,福建人的老婆孩子虽然远在老家,但他也是为人父母的人,知道黄梅这个时候的心情。
黄梅让孩子依偎在自己的身边,慢慢的睡着了。
老六来抱走小孩时,黄梅不敢动,等老六走了好几步,她在起身紧紧跟在老六的后面。
她的脚步很轻,手一直扶在墙上。老六抱着她儿子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她就像一只母鸡样跟在后面,可怜巴巴地跟着。
“我的儿子呀,这是我的儿子……”她轻轻在心里哀鸣着。
她知道老六会把她的儿子扔到河里去。
再过一条巷就到河涌了。
跟着刘勇在东莞混的老六,身上总带着一把剔骨刀,老六现在杀人是从不会眨下眼的。
黄梅泪流满面,赤着的脚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打了个踉跄,软软地扑到地上,手触到一枚青石块,一把抓住,然后拼命站起。
白色的内衣上沾满了肮脏的灰尘。
黄梅手上丝丝青色的细筋突出来。
她手上一直攥着那石块,眼睛死死地抓住老六。如果眼睛里的火焰可以烧死人的话,老六大概已被烧成一具骨架了。
老六抱着孩子在离河边不到一米的地方站住了。黄梅快要哭出来,她的嘴狠命地咬住左手手背,她就躲在离老六不到十米的大榕树后。一步一步,离老六最多只有三步了,她举起了石块。
她听到了老六一声叹息。
老六转身。
黄梅闪到榕树后,她看见孩子还在老六的怀里。
他抱着孩子,离开了小河,站到临河而建的一间大宅前。
那是落霞村最气派的房子。
黄梅眼睁睁地看着老六把孩子轻轻地放到那间大宅的青石板台阶上,那户人姓江。
二十年前深秋的这个夜晚,是一个静谧的秋夜。
月儿在空中斜挂着,几片榕树的落叶打着旋儿悄悄落下。
江家大宅是一间青砖黑瓦的高墙大宅,三进三出的祖屋,落霞最气派的屋子。
大门足有五米高,黑漆的大门,走进去有一个宽阔的庭院,左厢房右厢房一间连一间。据说这间屋子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已近午夜,但是在后院的一间最大的房子里,里面依然还有灯光。这间屋子是主人房。它现在的主人就是这座大宅的第三代传人江金宝。
江金宝是个生意人。早在七十年代末,那个大多数人嘴上以钱为耻的年代,他就已经算得上是有钱人了,这大概源于祖宗的遗传。在落霞村,人人都知道江金宝有钱,但是具体有多少,谁也不知道。有人猜:“大概有个五六万吧。”
江金宝听到后着急得连连摆摆手:“五六万!我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的钱啊!”
可是谁也无法通过江金宝心里的微笑听到他心里头的笑声:
“五六万?丢你老母亲哦,后面加个零还差不多,至于老祖宗埋在那口井下的金银珠宝值多少钱,那还是个未知数。”
江金宝有钱,但是他并不快乐,钱花得完挣不完,钱并不能买到一切。他是个传统的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前天晚上老婆玉枝昨晚难产了,接生婆问江金宝保大人还是孩子,江金宝说:“大人。”
结果玉枝产下了一个女婴,医生告诉他,这孩子肾脏先天性有问题,不能要。
江金宝松了口气。
晚上趁着夜黑,江金宝把孩子用一个小纸箱装着,沿着落霞河去了一趟村子东边的垃圾场,然后沿着落霞河回来了。
“咦,那是什么?”
走到家门口,江金宝便看见门边有一个黑色的包裹,椭园的,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儿。不知怎么回事,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丝白光,他一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然后他缓缓走过去,弯下腰,伸出手去,就在他的手要触到那包裹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啊”,他终于看清那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江金宝摆了一下头。他身子稍稍往后仰了一下,头有些发晕,他用手扶住了墙。定了定神,他慢慢坐到了地上。然后用双手将孩子抱到怀里。是个男孩,这就更令江金宝欣喜如狂了。他再细细地看他,脸如满月眼如洁净寒星,真似天上人。
最让江金宝无法自持的是,还是个男婴。
莲花自然无暇去看了,此时他的心中满是怒放的莲花,江金宝把孩子抱进了屋子。
女人一看就哭了起来:
“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别真以为孩子是送子娘娘送来的,只是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他那叫玉枝的女人一下子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满眼都是惊恐:
“……这是我们的孩子!”
江金宝摇摇头。
玉枝嘶吼:“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江金宝叹了口气:“既然放到我家门口,肯定是有难言之痛,谁愿意把自己亲生的孩子白白地送给人家啊,老天有眼,让这孩子到了我们江家。”
第二天他们悄悄去了一趟派出所,按照自己孩子的生辰报了户口。
落霞村西北角那片垃圾场,这里是拾荒者的乐园。
微风吹来,纸片儿在四处飞舞。
突然有个人叫起来,马上就有很多的人围拢过来。
许多的脸,男的女的丑的俊的,都一起压向婴儿如满月的脸。所有的脸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没有一张是干净的,都脏兮兮的。
一个筐里放着个婴儿。
她眨着眼,看着瓦蓝的天空,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她一无所知。
嘹亮的哭声响起,似乎是在给那些窃窃私语声伴奏。
一个河南侉子说:“嗯,是个女娃儿,这么小,造孽啊!”(未完待续)